第30章 忘川水

子昭當時忽然跌落懸崖,他雖然提氣縱了幾下,還是沒能緩住去勢,直直落入懸崖下面的水中,一衝之下他承受不住這巨大的力量,暈了過去。

子昭在這洶涌的流水之中沉沉浮浮,一直順流漂去,也不知道漂了多久,中間似乎也曾醒來過,張嘴便喝了這水,卻深覺甘甜,忍不住又喝了幾口,很快就支持不住,繼續睡去。子昭雖是昏昏沉沉,可竟然沒有沉下去,蜃珠一直散發着幽幽的薄霧保護着他,他在水中一直飄着,直到有一天被一塊礁石攔住,他這才停了下來。

岸邊做工的人去河邊打水,忽然發現一個人正漂到岸邊,於是大聲呼喊:“這裡有個人!快來救救他!”於是一羣人七手八腳地把子昭從河裡拖了上來,將他擡到一處比較平緩的地方。

幾個人就開始七嘴八舌地議論起來,“這小夥子是不是死了?”有人就上來摸了摸子昭的胸口,說:“沒死,還有熱乎氣呢!”“這也不知道是個啥人?怎麼漂到這地方了?”“聽說上頭連着孟津的水,說不準是從那裡落的水!”一個老人說道。“嗯嗯,還是您年老知道的事情多,不知道孟津的水又是從哪裡來的?”

那位老人說道:“這也是人們傳說的啊!孟津上頭有一股水是從忘川流出來的,喝了忘川的水就能將前事忘淨,不過呀!嘖嘖!”他咂咂嘴,好像在回味什麼似的,接着又說,“不過摻了忘川水的酒可真是好喝!大夢三生啊!好喝好喝!”圍在一邊的人都笑了起來,說道,“千老的酒癮又犯了!哈哈!”

“誰的酒癮犯了?”一個爽利的女聲響起,沿着小路走來一位挎着籃子的婦人。她還沒有走近,這空中就飄來一股酒香,那位被稱爲千老的人腳下居然開始走醉步了,眼睛也開始眯瞪了,流着涎水說道:“老闆娘!又來給‘說’送飯了?今日可有酒?”

“有酒也不能給你喝!想喝酒去我家裡!”老闆娘看着還十分年輕,長着一雙會說話的大眼睛。人羣見她來了,紛紛起鬨道:“說!傅說!你家裡的來了!”“可真是有福氣啊!一樣是刑徒,人家就娶了妻!”“眼紅什麼?你要也能釀酒,桑娘一定嫁給你!”

“呵呵呵!可是要與說比試一下釀酒?”桑娘微笑道,這些人可是都不敢多和人家多說話,都閉了嘴,也不敢胡言亂語了。千老卻並不閉嘴,指着地上躺着的子昭,說道:“桑娘來看看這位吧!剛從河裡撈上來的!”

桑娘大聲喊着還在一邊工作的丈夫傅說:“夫君,來看看這人!”傅說倒也真聽他這位娘子的話,將手中工具放了下來,走過來了。

傅說低頭看看躺在地上的子昭,又探探他的鼻息,按按他的肚子,見他還是毫無反應,便看向千老,說道:“這個人是從河裡撈上來的?看着像泡了很久啊!可怎麼沒淹死啊?”千老捋須點頭,說道:“可不是,我千殤喝了一輩子酒,還沒見過這樣的事情!或者這是一位貴人?”

“貴人不救也會變死人的!還是想辦法把他救活吧!”桑娘伸手使勁按按子昭的肚子,他的嘴邊就流出水來。千殤老人忽然鼻子一聳一聳的,趴了子昭身邊嗅了起來,驚歎道:“這不是大夢三生的味道嗎?難道他是喝醉了掉進河裡的?”眼神陡然一亮,手下快如閃電,迅速點了子昭幾處位,他便吐出更多的水來。千殤大爲興奮,笑道:“終於來了一個志同道合之人,傅說雖然會釀酒可卻不喝酒,我老漢真是連個酒友也沒有!既然你也愛喝酒,我就把你好好救上一救!”

接着他便指揮傅說將子昭頭朝下抱起,使勁搖晃,還真吐出不少水來,其他圍觀的人都十分同情地看着子昭。千殤老人卻在空氣中用力搜尋大夢三生的味道,還不停地說:“傅說、桑娘,你們可要記住這個味道啊!這酒可不是尋常能見到喝到的啊!”

“千老,您是啥時候喝的這酒啊?既然這麼好,怎麼不再喝了?”有一個圍觀的人笑着問。

千殤流露出一臉的悠然神往,但卻似乎夾雜着一些痛苦,他嘆道:“我老漢活了多少歲數都記不清,怎麼能記住一次喝酒的事?反正就是好喝!”

子昭這時有些清醒了,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看到的卻是地面,他用力掙扎了一下,發覺自己正被什麼人抱着,便用力推了推。傅說感到懷中人動了,急忙將他放下,就見這個人睜了睜眼,問道:“這是什麼地方?”“這裡是傅巖,你是什麼人?怎麼落水的?”千殤忙問道。

“我是什麼人?落水?我落水了?”子昭喃喃道,十分迷茫,他突然意識到腦中一片混亂,關於自己的身世,怎麼一點印象都沒有了。

千殤看看他的衣着,搖頭道:“看你的衣裳,還有你的百寶囊,應該是一位貴族。”圍觀的人一聽是位貴族,都搖頭嘆息散開,各自去做自己的工作了。

“貴族?貴族是什麼?”子昭越發覺得頭腦發昏,茫然地看着這地方,在離他不遠的地方剛纔的那些人正在築牆,他又問,“傅巖是什麼地方啊?”

桑娘同情地看着他,問傅說:“這人會不會是個傻子啊?怎麼什麼都不知道?”

千殤老人搖搖頭,仔細又看了看子昭,嗅嗅空氣裡的味道,嘆道:“這小夥子恐怕不是喝了大夢三生,而是喝了忘川的水吧?”

“那會怎樣?”桑娘問道。傅說淡淡道:“多半會忘了以前的事,名叫忘川,這水或許可以讓人忘卻前塵。”桑娘有些擔心地問道:“那他不會變成傻子吧?”

千殤搖搖頭,笑道:“那倒不會,只是忘了些事情罷了。就像我,只對大夢三生的味道念念不忘,旁的一概都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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