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了儘快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官差們再次讓流放犯們輕裝上陣。
剛還未亮就出發了。
得虧他們跑得快。
搶瘋了的流民們不滿足於眼下的溫飽。
他們還想住那,靠自己努力三代人都買不起的大宅院。
當天上午就與縣城居民發生了激烈的衝突。
那些二進、三進院子的青磚大院,很快就被這些流民給強佔了。
主家幾乎都被“淨身出戶”,還找不到人伸冤......
這個時間點。
流放隊伍,已經跑到了三十多裡之外。
太陽當空照,熱得不得了!
“呼哧......呼哧......”
“官爺,不行了!老婆子是真走不動了!”
“唉喲,我的腳,我的草鞋磨穿啦......”
大部分的男囚身上或掛着全家人的包袱,又或揹着孩子。
急慌慌的趕了這麼遠的路,都累得不輕。
上了年紀的小腳婦人們,好多人腳上的繭子又被磨破了。
汗流如瀑布,衣衫盡潮溼!
只想歇息片刻再繼續前行。
左文康把胖兒子從背上放下來的那一刻,差點沒閃斷老腰。
被顛得不怎麼舒服的肥仔,嚼碎了嘴裡還剩下的一點點麥芽糖,又用袖子胡亂的擦了擦嘴。
看他爹一副累癱了的模樣,小胖子微微有些心虛。
小聲嘀咕道:“娘說窩還沒有一個倭瓜重嘞!”
娘揹他的時候可是走得又穩又快,身上也不出汗。
嗯嗯,不是他太胖,是爹爹不太行。
左文康受到了胖兒子的鄙視,揉着老腰無語道:“你娘背的倭瓜是金子做的吧?”
肥仔嘟嘴。
聽爹爹的語氣,就知道這不是什麼好話。
但,金子比銀子貴,他是知道的。
所以,他爹到底是甚意思鴨?
某人也不管這父子倆的言語官司,只招呼他們趕緊喝濃縮版的功能飲料。
之後又讓肥仔給羅氏和佘氏等人送水去。
跑一趟腿能得一顆指甲蓋大小的麥芽糖,小傢伙現在幫他娘幹活的積極性暴漲。
甘明蘭逮着機會就問便宜男人:
“陸山縣的流民怎就沒人管?縣令跑了還有衙役,再不行還有地方駐軍吶!他們這麼多人繼續這般劫富濟貧下去,陸山縣都不夠他們折騰了。”
原身過去二十來年的生活常識不缺,但對國情和地方政府、駐軍的認知,就沒多少概念了。
甘明蘭穿來這兩個多月不是在牢獄中,就是流放路上。
同樣對邶國的國家機器瞭解不多。
左文康左右看了看,低頭小聲給她解釋到:
“衛所制,在邶高宗元年開始確定並執行。
除了九關重鎮,從京城商都到十三個布政司(行省),分別設置了都司(省軍區)、衛(市軍區)、所(縣武裝部)。
都司指揮使掌一方軍政事務,各率所屬衛所隸屬於五軍都督府,而聽命於兵部。
正常情況下,一個布政司(行省)的駐軍約莫有兩衛。每衛統兵五千左右,下設千戶所,千戶下轄百戶所。
陸山縣的駐軍也就百戶,普通駐軍,非戰時狀態三分守城七分還要屯田......”
聽到這裡,甘明蘭總算了然:“所以,這一百戶駐軍裡面大多都是種田的,能打的沒幾個?”
左文康點頭,聲音壓得更低:
“這還沒算那些吃空餉的,真正的兵丁有個七成就不錯了!只盼那些流民趕快把事情鬧大,茹州府的衛軍就有機會平亂了。”
甘明蘭粗略瞭解了一遍。
發現處於架空歷史的邶國,其行政制度和前世的明朝很是接近。
邶國之前的歷代王朝利用天險修築起了萬里長城,並給中原漢地的邊境上設了九個關口。
有效的將外族擋在長城之外。
邶國的天子卻不似大明帝國,不守國門。
京城商都,就設在了中原腹地。
甘明蘭很想多瞭解一下邶國的軍政體制,只可惜左文康回憶完原身的記憶,知道的也不詳細。
人就是那麼不經念。
第三日下午,她們就在甜水縣遇見了南河府衛所的駐軍。
甜水縣離南河府的府城還有一百多里路。
是茹州入南河府的必經之縣,駐了一個千戶所。
此時官道上,就有一個關卡攔住了他們的去路。
這個關卡位置也很絕妙。
左邊是甜水江,右邊是禿鷲山。
甜水江是一條自然河流,也是南河府的主要漕運要道之一。
寬約百丈、深不可測,水勢湍急。
前幾日的持續強降雨,甜水江的水位又高出了好一截。
禿鷲山是遠近有名的光山禿嶺。
該山嶺海拔一千多米,山上全是懸崖峭壁,且寸草不生。
想要繞過這個關卡,只能翻山或逆流而上。
正常人自然不需要去犯這樣的天險。
他們這四百多人抵達關口的時候,前面已經有十幾個行人在排隊等候了。
這個衛所的府兵們,貌似工作的效率也不高。
一個行人從進棚到出棚,目測要十到十五分鐘時間。
甘明蘭大爲不解:在邶國出門能證明自己是自己的,就是路引,上面有名有姓還有身高體貌等描寫,這還能查出什麼花樣來?
押解官差們自是不怕與地方駐軍打交道的。
兩個頭目下了馬車。
招呼起大家:“禁聲,照之前行走的順序排好隊列,做好被檢查的準備。”
男人們站在了前面,老人居中,甘明蘭等人帶着各自的娃靠後。
石頭寨的漢子們一改之前天不怕地不怕的蠻橫樣,一溜煙都躲到隊伍最後方去了......
左文康覺得最近一個月他的身板越來越結實,耳力與之前都不能同日而語。
他竟然能清楚的聽到,五十米開外排隊行人們的抱怨聲。
“不知怎的,這幾日過關查得特別嚴,太耽擱咱往返於南河府做買賣了。”
“誤時就不說了,剛纔我聽到前面的行商帶了半車的鹹魚都被罰了五兩銀子呢。”
“甚?難道鹹魚都成違禁品了?”
“倒也不違禁,但要繳漁鹽稅。估計那行商的鹹魚沒納稅,就被罰了唄。”
“嘖嘖,半車鹹魚都要納稅,這不就是變相那啥麼?”
“噓,小聲些,府兵們的官田這次洪澇也絕收了,就當行商們爲駐軍做貢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