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個廢物。
其實當聽到謝柔惠說出這句話後,謝大夫人就覺得自己在做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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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爲在夢裡她纔會聽到母親這樣罵她,然後她就會哭着醒過來。
而且後來夢成真,母親真的對着她真真切切的說她就是個廢物。
母親現在不在了,現在也是白天,她竟然又聽到這句話了。
謝大夫人看着謝柔惠。
說話的人還是她的女兒。
我是廢物?原來我的女兒也覺得我是廢物啊。
雖然腦子裡轟轟,但謝大夫人還是瞪大眼努力的要聽清謝柔惠說的話。
她每個字都聽清了,但卻覺得一個字也沒聽懂。
“你是說你如今的困境是因爲我的緣故?”她忍不住問道。
沒有憤怒沒有傷心,甚至適才還激動的情緒也緩和了下來。
謝大夫人扶着桌子,如同聽到自己不懂的問題的孩童,認真的好奇的詢問。
“你是說你以前的一切都是一無是處?你沒有讀書讀的很好?你沒有被家裡的姐妹長輩們喜愛?你沒有讀的通記得牢所有的經書?再往前說,你不是第一個生下來的?”
謝柔惠神情有幾分焦躁。
以前,以前,以前又怎麼樣?
“以前我記得你挺好的啊。”謝大夫人看着她慢慢說道,“原來是我自以爲是了?”
謝柔惠被謝大夫人看得怔了怔,覺得好久沒有見過這樣安靜的謝大夫人了。
她想起小時候謝文興陪她們姐妹玩的時候說過好多次初見母親時的故事,誇讚母親溫婉柔美,站在人羣裡宛若一朵蓮花。
對於謝文興連陪孩子們玩也不忘用來討好謝大夫人的行徑,謝柔惠看得清楚明白。所以對他說的那些話也自然不會當真。
更何況她真的很少見過謝大夫人溫婉柔美的時候,有也不是沒有,不過誰會記得那些沒用的事,她要在意記住的事太多,比如謝大夫人今天高興不高興,比如怎麼讓她高興,又怎麼會讓她不高興。
然後高興的事自己來做。不高興的事讓謝柔嘉那個蠢蛋去做。
更別提後來這兩年。謝大夫人越發的脾氣暴躁。
現在聽了自己那樣的話後,她竟然沒有大喊大罵,安靜柔順的簡直變了個人。
太嚇人了。
謝柔惠覺得這種感覺脫離掌控的感覺很不舒服
。
“以前有什麼用。”她深吸幾口氣。冷冷說道,“以前再怎麼好,再怎麼努力也沒用,別人不喜歡都沒用。祖母不喜歡你,自然也不會喜歡我。祖母看不起你,她也看不起我,誰讓我是你選的。”
謝大夫人哦了聲,手在桌子上撫了撫。
“這麼說是我帶累你了。”她說道。“我沒用,所以讓你也沒用,所以你跳舞會摔跤。所以你在京城會當舞伎,所以打雷會嚇到你……”
啪的一聲。似乎謝大夫人的巴掌還是甩在她的臉上。
“母親!”謝柔惠喝道,上前抓住謝大夫人的胳膊,“你有沒有聽懂我的意思,我的意思不是我認爲你沒用,而是祖母,就是她認爲你沒用,祖母不把經書給你,所以我們才落得如今。”
謝大夫人看着她依舊神情平靜。
“是啊,我沒用,才落得如今。”她說道。
不哭不鬧的謝大夫人讓謝柔惠有些不知道該怎麼說話。
“母親,我知道你很生氣,但現在生氣也沒用了,還是想想怎麼拿到經書吧,要不然這次就無路可走了。”她深吸一口氣說道。
謝大夫人皺了皺眉頭。
“拿經書?不是說比丹女之技嗎?怎麼又說經書了?”她說道,“你不跟她比了?”
“沒經書怎麼比?”謝柔惠豎眉說道,“母親,她能有現在不就是因爲祖母給她的經書嗎?要不然她哪來的底氣跟我比?”
謝大夫人看着她。
“所以你就沒打算比?”她問道,似乎聽到什麼奇怪的話。
“我當然不比了,我怎麼比啊?”謝柔惠說道,“我那時候不那麼說,咱們兩個就要被她害死了。”
“她不敢,她要是敢這樣做,我就敢那樣死。”謝大夫人扶着桌子站直身子。
有病啊!你想死我不想!
謝柔惠心裡吐口氣。
“母親,死了就什麼都沒了,你就真成了他們口裡的罪人了。”她說道,再次握住謝大夫人的手,“母親,你不要在賭氣了,她已經喪心病狂了,就是依仗她有的我們沒有的,我們當務之急就是先退一步。”
謝大夫人看着她。
“沒錯。”她說道,點點頭,“她有的你的確沒有。”
本來就是,她沒經書,沒秘技,還一天到晚動不動就罵她這不行那不行,也不想想她是因爲什麼才這樣的
。
謝柔惠扶着謝大夫人要她坐下。
“所以啊母親,我們這次後退一步,沒什麼丟人的。”她說道,“不到最後一切都有可能。”
謝大夫人站着沒動。
“那你打算怎麼辦?經書在她手裡你也拿不到。”她說道。
“老海木不是說,經書根本就沒有挖出來,就藏在鬱山裡。”謝柔惠看着她,“那我們把它挖出來,挖的是全本的,這樣她有的我們有了,我們有的她沒有。”
“可是鬱山那麼大,她又沒告訴我們,我們怎麼知道經書在哪?”謝大夫人皺眉說道。
謝柔惠笑了。
“母親,我覺得老海木一定知道。”她說道。
老海木?
“當時不是都問過了,他說不知道。”謝大夫人皺眉說道,“你太叔祖也都不知道,甚至藏經這件具體的事到底怎麼回事都只有你祖母知道,他一個不是謝家人。又是罪巫師後人知道什麼。”
謝柔惠抿嘴一笑。
“母親,這人但凡說一次謊話,有一次隱瞞,那必然就還有第二次,第三次。”她伸手撫過光潔額桌面。
原本鮮紅的指甲因爲今日的又驚又嚇,竟然不知道什麼時候斷了兩個,看上去格外刺眼。
謝柔惠將手攥起來。
“他先是藏着那麼久的秘密沒跟咱們說。等說了。卻又只說了一半,前一段又來試探母親,他肯定還藏着什麼沒說。說不定就是巫清娘娘藏經所在。”
她轉過頭看着謝大夫人。
“母親,叫他來一問一試便知。”
謝大夫人看着她一刻。
“好。”她點點頭說道。
謝柔惠心中的事落定鬆口氣,滿身的疲憊襲來。
“母親,你先歇息吧。我去安排。”她說道。
謝大夫人點點頭,看着謝柔惠轉身向外走去。
“惠惠。”她又喊道。
謝柔惠停下轉過身。
“母親。你還有什麼吩咐?”她關切的問道。
“惠惠,你是不是很怨恨我?”謝大夫人看着她問道
。
謝柔惠走回來在她跟前跪下,拉着她的手貼在臉上。
“母親,我適才說的話不是我要說的話。是我替母親說的話。”她哽咽說道,“是我要對祖母,對謝柔嘉。對所有人說的話,她們都是這樣認爲。這樣欺負您,母親,我怎麼會怨恨你,要不是爲了我,你怎麼會這麼累這麼痛苦。”
謝大夫人輕輕拍了拍她的臉。
“好了,我知道了。”她說道,“你去歇息吧。”
謝柔惠蹭了蹭她的手才起身退了出去。
炎夏的屋子裡門窗緊閉,謝大夫人一個人站在廳中,卻覺得遍體生寒,她慢慢的向後退,撞到桌子上,桌子上原本擺着的茶杯盤子花瓶都已經掉下來摔碎了,其上再無器物,只有桌子被撞的發出咯噔的聲音。
謝大夫人靠着桌子,一手緊緊的抓着桌角,但就算如此似乎也支撐不住,身子漸漸的發抖。
她的臉上先是露出笑容,接着又變成的哭,哭着哭着又笑,來回交換着聲音變的極其古怪。
不對。
走到院門外的謝柔惠停下腳。
剛纔的事情有些不對啊。
自己這次也算是說出真心話了,謝大夫人還沒怒,她也沒怎麼安撫呢,怎麼說着說着話就被揭過去了?
不過管它呢,反正這話又不是她說的,是謝老夫人說的,謝大夫人要怨恨就怨恨謝老夫人去吧。
至於謝大夫人怨恨自己……
怨恨就怨恨吧,當逼死謝老夫人的那時候起,她就沒有回頭路可走了。
再說,有什麼好怨恨的,要不是她這麼沒用,不在一出生的時候就掐死那個賤婢,自己又怎麼會落到今日這種地步。
自食惡果,怨不得別人。
等這次能拿到經書,她就趕緊死了吧,省的一天到晚的噁心人。
謝柔惠伸出手看着自己斷掉的指甲,今日屈辱的場面再次浮現,她用力的搖搖頭,想要甩泥水一樣把這些都甩去。
謝柔嘉!謝柔嘉!謝柔嘉!
……………..
“嘉嘉!”
院子裡傳來喊聲,坐在廊下逗鳥的謝老太爺站起來,帶着笑意帶着歡喜看着邁進門的女孩子。
這邊的門沒有像謝文俊那邊上了鎖,但謝柔嘉走進來看到謝老太爺時卻想哭
。
謝文俊還好有杜嬌娜相伴,而謝老太爺卻是一個人。
“祖父,我還沒說話,你怎麼認出我了。”謝柔嘉擠出一絲笑說道,“剛纔在五叔那裡也是,想騙你們都不行。”
謝老太爺哈哈笑了。
“人都是獨一無二的,就是長得再像,在有心的人眼裡也是能分清的。”他笑道,伸手點了點謝柔嘉的額頭,“我一眼就認出你了。”
謝柔嘉笑着點點頭。
謝老太爺招呼她坐下,又喊着丫頭們擺出瓜果點心茶水糖水,還把自己新調教的鳥兒給她看,熱熱鬧鬧說說笑笑就跟以前一樣。
就連小桌案旁的搖椅都擺着兩把,其中一把空着。
謝柔嘉抓過一個脆桃嘎吱咬了口。
“我聽說你把她們氣的不輕?”謝老太爺屏退了丫頭們低聲笑道。
“這可不算氣呢。”謝柔嘉說道,將桃子咬的嘎吱響,“要不是被人搗亂阻止了,今天還有更大熱鬧呢。”
謝老太爺笑着點點頭。
“你什麼時候跟她比?”他說道,“到時候我也去看。”
這麼快家裡就傳遍了嗎?
謝柔嘉慢慢的咬了口桃子。
“祖父,我要辜負祖母的囑託了。”她說道,放下手裡的桃子看着謝老太爺
謝老太爺看着她,神情幾分驚訝。
“我這次回來不是來爭丹女的。”謝柔嘉說道,“我是要毀掉丹女的。”
毀掉?
毀掉丹女,沒了丹女,那還是謝家嗎?
那豈不是毀掉謝家了?
謝老太爺看着她神情由驚訝而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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