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早已不是第一次在奉天殿,接見這些即將正式踏入大明帝國官場的科舉精英。
但看到那一位位氣質不凡,帶着活力和朝氣的舉子們入殿向自己行禮時,高座在奉天殿正上方的御座上,久居深宮多年的年輕皇帝,還是在不禁低聲的感嘆了一句。
“天下英才,盡入我吾彀中矣!”
他雙手微撐了下御座的護欄,站起身來,緩步向下方走去。
沒錯,在這個有着仙俠色彩的時空之中,已經足足272歲,執政近75年的天啓至尊,在歷任大明天子之中,依然稱得上“年輕”二字。
這個時間段上,普天之下的延壽靈物雖然因爲末法時代的到來日益匱乏。
但舉國之力搜尋,並且僅被用於天子和皇室內少數幾位宿老享用的話,大明的延壽靈物儲備,勉強還算得上充足。
侍立在御座旁的九千歲魏忠賢,見到自己的主子起身,連忙不敢怠慢的小跑過去,躬着身子攙扶着皇帝。
這時候的九千歲,哪裡還有平日裡高高在上欺凌朝堂的威嚴,他滿臉堆着喜慶的笑容,將皇帝攙扶下御座的高臺,跟在皇帝身子的半步之後,一邊走動一邊恭敬的說道。
“能被陛下看重,可真是這些舉子的福分啊!”
御座正下方臺階的兩側,左邊是以內閣首輔黃立極爲首的閹黨文官大臣。
這位五官清正,看上去完全不像東林黨人口中“閹黨妖邪”面貌的老年首輔大臣,緊接着魏忠賢的話語,向天子躬身行禮後說道。
“魏公公所言極是。”
“帝君看重這些年輕人,卻是他們的福分!”
御座下方的右側,是以身穿錦衣服飾魏良卿爲首,人數相對較少的閹黨勳貴武官。
這些被東林一脈的文人呵斥爲“閹黨屠刀”的武人,是九千歲勢力中其實重要的,魏忠賢用來執掌京營軍權和錦衣衛監察大權的“刀把子”,聽到首輔黃立極發話後,這些武人也連忙七嘴八舌的附和道。
“是呀!魏公公說得對!”
“被陛下看重,是他們天大的洪福啊!”
······
矗立在文官排列最後面的禮部右侍郎李標,見到這一幕,無奈的搖了搖頭。
回過身,這位奉天殿內的大明高級官員中,唯一不傾向閹黨的大臣,見諸位殿試舉子已經依照會試名次爲順序一一入座就位後,雙目微微一凝,散發出了一絲肉眼可見的精光。
在林平之此時的感知之中,一股無形的文氣混雜着禮部的官氣,從李標的身上拔地而起,將奉天殿頂部暗藏的一件文道禮器激活。
頓時,整個奉天殿中央考場區域的周圍,瀰漫起了一圈淡金色的光圈,屏蔽了御座下方的喧囂,人爲的給殿試的舉子們製造出了一個安靜的考試環境。
看着自己周圍考場金圈的顯現,雖然抵達奉天殿前,從那些禮部低階官員的培訓中,諸多舉子已經知道的殿試中有這麼一個流程,甚至他們還從那些官員口中,知道這件大明僅存的幾尊超凡文道禮器之一,不僅僅只是用來製造一個安靜的考試環境那麼簡單。
它還有鑑別人族真身,驅逐舉子身上的晦氣、鬼氣等超凡能量的作用,即是對各位舉子加持一個正面的buff,也是避免一些可能出現的邪門歪道,傷害到天子和其他帝國高層。
但畢竟這世道,已經進入了末法時代,超凡術法早已不像末法之前顯露於世。
奉天殿內的大部分舉子,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種實實在在的範圍型超凡特效,包括我們的林平之在內,都暗中將文道禮器製造的金圈打量了幾遍,滿足了自己的好奇心後,這纔將注意力轉向面前桌案上的策論議題。
這場天啓七歲五年,丁卯科殿試策論的兩個題目很長,加起來足足好幾百個字。
林平之掃眼辨別過後,發現第一個題目是老一套,無非就是詢問舉子們“治國強兵之道”,他心中早有腹稿,參照近幾次科舉的文體,略微的添加一些來自後世的乾貨,融匯成了一篇微微超前的文章。
而第二個題目就有意思了,大體上說便是讓舉子們討論“工匠”對國家的意義。
還能有什麼意義?
結合當今天子喜歡做木工活的“愛好”,林平之可謂是心知肚明,這其實就是讓舉子們拍一拍皇帝的馬屁,給天子不務正業,不聽先賢教誨去“祖法堯舜,憲章文武”,而是天天做木匠活的事兒,找一個正當的“由頭”。
“治國強兵之道”的話題,在歷朝歷代的殿試和日常的君臣策問對答中,都不知道出現了多少次了,奉天殿內的這些飽讀詩書的舉子哪怕是編,也能人人編寫出一篇過得去的文章。
但想要成爲一甲進士,在殿試中取得一個好名次,甚至想要成爲今科狀元,關鍵就看怎麼回答這第二道題目。
在如今閹黨官員全面佔據內閣,掌握本次科舉大權的情況下,其實就是看誰,能把當今做木匠活的正當“由頭”寫得好,寫的妙,寫的呱呱叫,那麼多半誰便能討到當今的歡心,一舉奪魁成爲今科狀元!
明白這個關鍵點的林平之,隱秘的環視了一圈,憐惜的看了看周圍幾個皺着眉頭的東林同伴。
在他這幾年的接觸之中,現在經歷過數次政治動亂後東林一脈,可能只有林平之的老師顧大章等東林老人,還保留着崇尚實學的政治理念。大部分新加入的,商人背景的東林士子只會空談,要這些自譽爲士人風骨的東林舉子,在殿試策論中吹“士農工商”四民中“工匠”的地位,去媚上拍馬匹,那是萬萬不可能的。
其實,不僅僅東林舉子看到第二道策論時皺起了眉頭,其他的一些以內陸地域劃分政治派別,比如浙黨、楚黨、齊黨的舉子們也同樣皺起了眉頭。
這個時候的文人士子們本事不大,但因爲理學風氣的盛行,各個都把自己的名聲看得比天還大。
“媚上”這一污名沒有人想沾染,除了一些出身閹黨圈子,身份已經定死在閹黨這頭的士子毫無壓力,成竹在胸的不斷揮灑筆墨之外,幾乎所有的舉子在答完第一道策論之後,都皺眉沉思起來。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不多時,代表一個時辰已過的鐘聲,在奉天殿外敲響。
這個時空的大明殿試只有兩個時辰,閱卷也在舉子們答卷之後立刻開始,現在一半的時間已過,在時間的壓力下,很多皺眉沉思的舉子不得不強行動筆答題。
除了純粹拍今上馬屁的閹黨舉子外,絕大多數自認爲還有一些骨氣的舉子,都是將第二道題中“工”往“工部”上延生,雖然有些偏題,但爲了不媚上只能如此。
但這個時候,我們的林平之卻突然放下手中的羊毫,仔細的檢查了數遍之後,胸有成竹的呼喚周圍侍立的奉天殿內侍太監,將自己的答卷交了上去。
然後,他站起身來,再次向天子御座的方向行禮後,被內侍太監按程序引入旁邊的偏殿休息。
奉天殿這樣的場合,林平之第一個交卷,還是歷次殿試中少有的提前交卷的舉動,瞬間引起了正在被閹黨要員們簇擁着,在文道禮器的金圈外側一邊聽着馬匹,一邊愉悅的兜着圈子,隔着金圈觀察着年輕舉子答題的天啓皇帝的注意。
這位因爲某種延壽靈藥,容貌一直維持在青年時期的天子揮了揮手,緊隨着他的魏忠賢立刻聞香知雅意,讓剛剛收起林平之卷子的內侍太監直接將卷子呈了上來。
按正常流程來講,應該等殿試徹底結束後,先經過閱卷大臣的閱卷,選出前十名遞交給皇帝審閱,但在場的大臣除了禮部右侍郎李標欲言而止之外,其他所有人都沒有將這種破壞規矩的行爲放在心上。
這種行爲要是放在未來“衆正盈朝”的崇禎朝,說不定早就有一些“正直”的大臣上來死諫天子了。
但在閹黨橫行,朝政敗壞的天啓朝,只能說是天子一時興起,閹黨羣起配合的基本操作,基操,勿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