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稽,謝家。
這裡有良田上百頃,阡陌連綿,盡是上好的水田。此刻,一個個佃戶正在耕作着,光是佃戶就有有上千戶之多。
在會稽山,有一半的田地屬於謝家,從晉朝建立到了現在,榮寵不減,到現在也是天下聞名的世家。
只是在謝家的祖宅,卻是一向低調至極,與他們家相比,那些僕從如雲,出門前呼後擁的郡望大戶,反而成了土包子一流。
在會稽山,有幾個草廬,正是謝安隱居之地。
天色漸暑。
劉秀登上了會稽山,要拜訪謝安。
走到了半山腰,遇到了一個農夫正在種菜,上前道:“後進李應,前來拜見謝公,不知謝公在何處?”
那個農夫收好了鋤頭說道:“我就是謝安!”
“拜見謝公!”劉秀恭敬道。
“咦!”農夫笑道:“我說我是謝安,你就信了。我耍你呢!世上哪有我這樣的謝安,真名士真風流,你看我這樣子像謝安嗎?”
“如何不像!”劉秀淡淡道:“孔明能種地,謝安爲何不能種菜!舜發於畎畝之中,傅說舉於版築之間,膠鬲舉於魚鹽之中,管夷吾舉於土,孫叔敖舉於海,百里奚舉於市。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此乃是天下秩序,故有九品中正制!”謝安說道。
“魏國建立九品中正制,不出十年亡國;晉國繼承,也是短命。劉淵的漢國,石勒的趙國也是短命。現在的東晉,苟安在一方,勉強抵擋住了王敦篡位,恆溫篡位,可又能擋住多少後來人!”
劉秀冷酷道。
謝安道:“能撐多久是多久!”
劉秀有些悽然,看着謝安好似看到了清末的李鴻章,都是裱糊匠。
謝安默然,扛着鋤頭,向着草廬而去。
昔日,孔明隱居山野,謝安也是如此,看似隱居,其實在坐觀天下,等待時機。
到了草廬當中,謝安放下了鋤頭,換掉了衣裳,又是變得白衣飄飄,瀟灑從容,揮手取出一個卷軸,打開卷軸,只見裡面有洋洋灑灑的書法,開頭爲《喪亂貼》。
“羲之頓首,喪亂之極,先墓再離茶毒,追惟酷甚,號慕催絕,通貫心肝,痛當奈何奈何!號雖修復,未獲奔馳,哀毒益深,奈何奈何!臨紙感硬。不知何言!羲之頓首頓首。”
先是行書,後面是草書,時行時草,情感由壓抑到了劇烈變化。
“這是羲之贈我……吾等如喪家之犬,逃離至此,祖先之墓已雜草叢生,我等有愧!”謝安嘆息道。天下大事,唯戎唯祭。祭祀先祖,其重要性,不亞於戰爭。
可隨着衣冠南渡,無法祭祀先祖,一直是謝安心中的愧疚。
“可有筆墨!”劉秀道。
“我爲你磨墨!”謝安道,上前磨着墨水。
劉秀拿起毛筆書寫起來,瘦金體書寫,刷刷點點,一氣呵成。
謝安念道:“死去元知萬事空,但悲不見九州同。王師北定中原日,家祭無忘告乃翁!”
一次次念着,好似魔怔一般,謝安淚如雨下。
“父親去世的時刻,想着北伐勝利,王師北定中原,只可惜一年又一年過去,一次次失敗,北伐成了夢幻!”謝安哽咽道。
這不是後世,在後世以移民美國,移民歐洲爲榮;可在如今的時代,安土重遷,物離鄉貴,人離鄉賤。很多僑居南方的北人,之所以北伐,不是爲了民族大義,不是爲了北方百姓,只是爲了能回家祭祖!
謝安說着往昔,劉秀聽着。
“王猛死了!”劉秀說道。
“又失去了一個朋友!”謝安道。
“王猛只是平民,江南門閥橫行,註定容不下他!!”劉秀嘆息道。
“不僅容不下他,也容不下我,不然我豈會在山中隱居!”謝安嘆息道:“晉朝不需要人才,人才只會亂世,只會想着北伐!北伐註定是失敗的,沒有誰能北伐成功,祖狄不行,我也不行!”
“南方的百姓不想北伐,皇上不想北伐,滿朝文武不想北伐,大勢所趨,皆是不想北伐,唯有我們少數幾人,不識時務,想着北伐!”
“天下太小了,不是北伐,就是南征!”劉秀道:“王猛死了,苻堅必然南征!”
“苻堅才略一般,南征必敗;若是王猛活着,南征倒是有可能勝利!”謝安皺眉道。
“錯了!王猛不會南征晉朝,就好似白起不會進攻邯鄲!”劉秀道:“名將也只能順勢而爲,逆天而爲,名將也是必敗!王猛也罷,你也罷,皆是人不是神,可以順勢而爲,但不能逆天而行!”
採菊東籬下,悠然現南山!
雖然相交不長,可兩人卻好似相似相熟了好久。
王猛隱約終南山,謝安隱居會稽山,都是爲了養望。結果,他們都如諸葛亮一般出山了,可命運又是大爲不同。王猛選擇了鞠躬盡瘁死而後已,最後活活累死了。
謝安就是瀟灑了很多,清談不斷,最後只是當了周瑜。
“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斯是陋室,惟吾德馨。苔痕上階綠,草色入簾青。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可以調素琴,閱金經。無絲竹之亂耳,無案牘之勞形。南陽諸葛廬,西蜀子云亭。孔子云:何陋之有?”
“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是進亦憂,退亦憂。然則何時而樂耶?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
相處當中,劉秀寫了兩個帖子,贈送給了謝安。
謝安也是回贈三個書貼《六月貼》《山河帖》《憂思帖》
收好了書帖,劉秀YY不斷,可惜回不到了現代社會了,若是回到了現代社會,靠着三個帖子,定能裝逼天下!
半個月後,劉秀離去了。
他離開了,可隨着《示兒帖》《陋室帖》《憂樂帖》等帖子流傳,瘦金體的流行,到處都是流傳着他的傳說。
尋覓不到,反而是名聲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