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二月,寒意依舊,不過南國已經有了一絲溫暖的氣息。
自從第一場春雨之後,就像哭泣的小女孩一樣,一直哭個不停,這春雨,也連綿得令人心煩。可是靈氣充沛的明離山莊”完全是一派欣欣向榮的景象,而一渾身金光四射、身着古樸道袍的奇人,卻與這生命綠格格不入。
這人,就是正在衝關的雷霆。
只見其額前,一粒妖里妖氣、只有彈珠大小的黑色內丹懸浮於空,正是這一粒黑色內丹所散發的黑色迷霧,將周圍的生命完全剝奪而去,形成了一片只有一丈來寬的小絕地。
這一粒黑色內丹是鼠妖的生命精華,雖未有像鼠妖一般的智慧,但少少也有其基本的本能,有其靈魂烙印。不甘就此消失於世間的靈魂烙印,拼命運用丹內的妖元,抵制着雷霆的“九宮明火”的煉化。
完全想象不到這妖丹如此頑強,裡面的靈魂烙印如此深刻,但已經是騎虎難下的雷霆絕不可能就此放棄,身神歸一,歲月時光,前塵往事,在此刻通通歸於虛無,他的目標,就只有一個:
引氣入體!
具有侵蝕之性的妖元,完全不遜色於一般修士的金丹之火火力的“九宮明火”,兩種毀滅性質的對立存在,不斷的衝擊着雷霆的外體和內府,其劇烈程度,有如水澆滾油一般。
護身的真元率先潰敗,已經被“九宮明火”煉化掉雜質的純正妖元猶如聽到呼喚,瘋狂暴動起來。一股股強大的衝擊之力不斷衝擊着內府那不甚堅固的防禦,即將崩潰的肉體開始外溢出一絲絲寶貴的血絲,煉體之苦,可見一斑。
此時,親手煉製的“巨門旗”終於顯現出來,瘋狂將那些**之氣,怨靈之氣,妖氣等雜質吸收過去,爲雷霆爭取到一線生機。
無心顧及“巨門旗”的承受能力,長時間的煉體煎熬,讓雷霆的身體和精神,都面臨着崩潰的危機。
因爲此時,不進則亡!
雷霆以身體最後一口本命精血爲代價,強行注入妖丹裡,現在不是靠“九宮明火”一絲一絲緩慢煉化的時候了,只能釜底抽薪,一舉定江山。
終於,隱伏在妖丹最深處的靈魂烙印,被雷霆的捨命之舉察覺而出,一朵微不可覺的“九宮明火”從一滴入侵的本命精血中驟然殺出!
…………
呼……
狠狠的呼出一大口濁氣,再將身體裡的所有淤血、雜質煉出體外,並把破損的內府修復。
雷霆最後的釜底抽薪,讓他把握住了最後一個機會,一舉修入“引氣入體”,成就了金丹大道,正式踏入了修真界的大門。
凝視着手中這粒妖芒不再的妖丹,登時覺得可是可惜。這種難得之物還是物盡其能吧。雷霆將立了大功的“巨門旗”,所吸收的不潔之氣一一排出,強行回注於妖丹,讓這妖丹保持一定的源力,只不過少了鼠妖的靈魂烙印,多了雷霆的本命精血,換個主人罷了。
或許,以後還能利用到也不定。
現在的修真界,真是亂得可以。修道的、修佛的、修妖的、修魔的、武修的……
多一份小心,就多一分保障!
…………
話說回來,以那鼠妖的相貌,不可能生存在繁華的古都人羣之中,即使它有幻術一時間幻化相貌,但它也沒那麼強的功力維持,長時間停駐於人羣之中。恐怕它另有洞穴隱伏吧,或許能在那裡找到點線索也不一定。
不過雷霆現在已經到了引氣入體期,還有一件更爲重要的事,需要雷霆去辦,就是明離散人遺留的未解之迷:
三心三界盒。
雷霆從明離散人的靈臺上拿下三心三界盒,這非金非木的不周鐵木偏偏堅硬得有點不像話,連明離散人的得意寶貝——十絕劍也無法損其分毫。現在可好了,可以憑正經途徑解開第一個迷團。
雷霆根據明離散人以前的提示,將心神完全沉入三心三界盒開口處那神秘的晶石裡,似乎經由它的鑑定修爲,才能開啓盒子吧。
咯!
一聲激動的人心的聲響,意味着三心三界盒第一層秘密將被揭曉。可是雷霆隨之而來的是一團迷惑,因爲裡邊就只有一滴水晶般的水滴,再無他物了。
當雷霆以真元虛提起那水晶滴時,那水晶滴猶如遭受了襲擊的猛獸般,驟然射向雷霆的胸口。因爲事情太過突然,完全沒想過師傅所留的東西會如此兇狠,雷霆一個措手不及之下,被那水晶滴直接命中。
奇怪,雷霆不僅一點異樣也沒有,嘴邊反而露出了會心的苦笑,男兒淚竟然不禁而流。原來這一滴水晶般的水滴,並非凡物,乃是天水精華凝結而成的水滴,有洗盡凡軀的所有鉛華、回饋真純淨之軀的非凡神妙,是明離散人爲雷霆精心打造的禮物,這也就難怪雷霆如此了。
雖然不能增進修爲,但這樣固本培元的靈物,已非尋常修士所能享有的了。明離散人不爲己,卻爲自己的唯一徒弟留了下來,這份恩情,雷霆只能心領了。
現今的修真界,已經是今非夕比了。
返虛宗師隻手可數,化神期的修爲即可算一方高手,皆因世間戰亂不休,靈氣迅速消散,修真資源極之缺乏,不少修真門派封山閉門,以保道統不失,其中之典型,就有如闡教十二金仙之首、大名鼎鼎的廣成子的人間道統——崆峒,還有數千年的大宗遁甲宗、道德宗等等,幾乎都是不出世間,只是躲在洞天福地之中潛心修煉,連其他道門的拜訪也不接納,可謂是脫世之極。
也即是如此,衍生了外門弟子這麼特殊的存在。
外門弟子,可以算是記名弟子,不是其宗派的真正弟子,只能按其功勞或者資本,給予一定的功法和修真資源,若是有所成就,即會被招入內門,成爲高人一等的正式弟子。
在這一方面,崑崙與蜀山就是其中的佼佼者,凡間勢力遍佈全世界,成爲了凡間界公認的兩大超級門派,至於名能否符實,就不得而知了。不過,雷霆更爲看好的,反而是那些完全封山閉門的大宗大派,畢竟他們經過了那麼多年的休養生息,畢竟現今凡間界的修真資源,實在是太過惡劣了。
若是以雷霆現在這經過“天水結晶”洗盡的超卓資質,絕對可以成爲崑崙或蜀山的內門弟子,畢竟他這麼精純的肉身,在現今的環境實在是太難得了。
可是對明離散人感情至深的雷霆,十幾年的養育教導之恩,絕對是那份好無用處的虛名,那份虛無飄渺的前途所能替代的,背棄恩情、改頭易主這種無恥之事,雷霆絕不可能做出來。
心神破綻大露的雷霆,嘆息了幾下,心中頓有所決。
…………
雷霆仰望着有頂的一線天,感受着清晨那涼意襲人的冷風,還有那呼嘯的風聲,無論是身體還是心靈,都是一陣疲憊。
他已經離家十多天了。
心神不定的他忍受不了思念的折磨,又怕被心魔乘機入侵,只得離開山莊散下心,避免睹物思人。修真者有是人,只不過是有點能力的凡人而已,特別像雷霆這種重感情之人,最是困難的就是“情”這一關。
可是越走越是發覺凡塵的渾濁,人間的無奈,心情越是煩躁,就連遠遁於如此原始森林,心情也未曾平復,反而將身心都折磨得疲憊不堪。
嗯!
好濃重的血腥味。即使雷霆現在心煩意亂,但成就金丹之後五感的靈敏程度遠非之前所能比較,嗅覺率先發覺到情況。
雷霆馬上冷靜下心態,將靈識往氣味來源擴展開去:約莫三裡之外,有兩人在爭鬥,一人氣息血腥暴戾,而且修爲比雷霆還要來得強悍不少,至少有引氣中期的修爲,不像是正派人物;而另一人卻只有區區的化氣後期修爲,竟也能勉強掙扎得住。
在這個荒蕪人煙的地方死鬥,而且雙方的差距明顯,那個邪派高手完全可以將化氣後期的人輕易擊殺,偏偏沒有那麼做,這裡邊的問題看來還真不小。
可是雷霆思緒還未深入,未及有所行動之際,一道黑芒一閃雷霆的中軀而過,若不是雷霆心底早有一定的戒備,本能性的規避了一下,恐怕現在他已經被切成兩截了。
“這人實在是兇殘成性,自己只是用靈識查探了下,就想殺人滅口,難道實力弱一點就沒生存權利!”
怒火中燒的雷霆也不理那人是什麼身份,幾個縱躍和急行,就掠過數百丈的距離,人未到,回禮已送至:一連三掌“排雲掌”破空殺去,分別取那妖人的頭部、胸口與腹部,誓要一舉將其擊殺。
可那妖人竟連關注下的心情也沒,脫手一掌,掌心中一面“獠牙令牌”登時化爲一面防禦盾,完全將雷霆的三掌接了下來,而且還是完好無損那種。
此時,雷霆才能仔細打量到那妖人的外貌,身材高大,肌肉中孕含着爆炸性的力量,但他盯着雷霆時給人的感覺,與被野獸當成獵物一般。而那個形態悽慘的化氣後期高手,整就一年輕人樣貌,但那雙滄桑不甘的眼睛,讓雷霆感覺到此人絕不是如其表面那麼年輕,很像是返老還童了一般。
那年輕人本就被妖人欺虐得有些絕望,突見來了個實力不俗的幫手,似若有意提醒般馬上暴喝攻擊起來:“狼妖,納命來!”
狼,可是有名的“銅頭麻桿腿,鐵尾豆腐腰”,但它已經化爲人型,就不存在這一方面的弱點,可是狼天生就有極其恐怖的聽力和嗅覺。太極有兩儀,凡世間也是有利即有弊,矛盾相互依存,他們的優點,很可能變成他們的致命弱點。
這年輕人好剔透的心思,居然以此給雷霆發信息。
但此時雷霆已經顧及不了那麼多,直接祭出明離散人遺留於他的得意寶劍——十絕,化出色彩複雜的劍光,一連三劍,三道凌厲的劍氣直取狼妖。
這一次,狼妖可不敢等閒視之,那“獠牙令牌”由左往右,再次化出那面防禦盾阻擋住躍劈而下的年輕人,而空出來的左手連續彈出三粒黑丸,分別直對雷霆的三道劍氣。
轟轟轟!
連續三聲爆響,那三粒黑丸一撞劍氣就立即爆炸開來,威力竟不比高濃縮炸彈弱多少,直接將三道劍氣炸成虛無。
以力對力,好手法。
暗中誇獎對方的雷霆,手底下卻沒落下半分,剛纔只是“十絕劍”的牛劍小試而已,真正的攻擊纔是現在:雷霆劍訣一出,“十絕劍”劍尖一指,一道速度不疾不慢,似虛又實的詭異劍影直刺狼妖。
那狼妖正被年輕人的以命搏命招數打亂了陣腳,卻不想雷霆的攻擊有到了,以爲與之前的一樣,“獠牙令牌”飛祭過去,意圖將雷霆這一劍阻擋於外。
可是,難以置信的一幕出現了:“十絕劍”的詭異劍影竟然如穿水面般直接透過“獠牙令牌”的封鎖,直接命中了驚惶失措的狼妖頭顱。
不見任何傷勢和鮮血的狼妖整個身軀都停頓了下來,而它的頭頂,一記無回的劈刀由高至下。
…………
雷霆死魚般躺於地上,愣愣的望着藍天白雲。剛纔那一訣“離別訣”看似平凡,但實際上這種能元神靈識的劍訣很是耗費真元,剛纔那一記已經耗盡了雷霆剩餘的真元,幸虧那個年輕人把握住機會,將那個沉醉於“離別”回憶的狼妖的高傲頭顱劈成爛西瓜。
雷霆望着無憂無慮、隨風飄浮的白雲,心裡感慨萬千:自己所追求的,也不過是清靜自我,無拘無束的逍遙生活,但至盡依然是濁世中一隻掙扎着、比較強壯的螻蟻罷了。最近所發生的事情太多了,又彷彿冥冥之中有一個不可抗拒的存在在操縱着這一切一般,雷霆只能無能、無奈的被動着。
若是像那些隱世高人一樣,追求所謂的“清淨無爲”,恐怕到頭了也會成爲一個漠視生命,遺失自我的木人而已,那還修什麼天道,追什麼至理呢?還有那些“以力爲尊”的強者信條,只不過是泯滅人性的一種措辭罷了。至於“天地不仁,以萬物爲芻狗”的“衆生平等”心態。
“多謝前輩的救命之恩!”
年輕人一個最誠摯的大禮,強撐住損耗過甚的身軀,先行謝過雷霆。
被打段了思緒的雷霆也不氣惱,不知爲何問道:“兄弟,爲何這狼妖要如此待你,你們之間可是有深仇大恨?”
年輕人見雷霆如此語氣,也就不惺惺作態,整個人癱了下來,毫不避忌答道:“小弟乃遁甲宗棄徒,世俗名叫張天平,至於這狼妖,可以說是毫無仇怨,不過是亡妻的仰慕者罷了。”
“遁甲宗棄徒!”
遁世大宗的棄徒,有意思。
還有他的妻子的仰慕者是狼妖,以妖族森嚴的族規暗律,那他的妻子也就是妖族之人。
這個張天平的秘密還真多,不過雷霆不是八卦之人,張天平不說,雷霆也不會去刻意打聽,只是心裡多了點戒備而已。
雷霆突然想及一事,這才問道:“我們這裡屬於北國妖盟的勢力範圍,那這頭狼妖也是不是北國妖盟之妖吧?”
張天平也不隱瞞,直接應是。
雷霆一陣無奈,好惹不惹,偏偏惹到最是記仇的北國妖盟。雖然這一次的罪魁禍首是那頭狼妖,但北國妖盟根本不會聽取這些理由,殺了它們的人,它們肯定十倍還之。這北國妖盟劣跡斑斑,甚至還曾有過乘中洲大亂而乘火打劫的卑劣行徑,若不是現在已成氣候,又與南方十萬大山的南方魔教遙相呼應,再加上中洲道門又是明爭暗鬥,互不統屬,恐怕中洲修士沒一人容得下它們。
“我本想攙雜進這場渾水,但天道不公,以我爲棋子,迫我不得不面對這無量劫難,哎……”
雷霆心中一陣無奈,但事已如此,不由得自己了。
張天平既然爲遁甲宗棄徒,又能全身而出,當然是有條件的。他的身體已經被遁甲宗脾氣最爲火暴的“蒼巖真人”以元神禁錮之法下了永久禁制,絕了他再次修真之路,是以張天平至多隻能修到“煉精化氣”期的頂峰,除非有天大的機緣,方可破解這種禁制。
因而雷霆手中的這粒狼妖內丹,只得由雷霆消受了。不過張天平很是誠懇的提醒雷霆,不能總是依賴外力來提升自身的修爲,否則不止是根基不穩,心魔易侵等不良後果,以後更會有越來越繁重的“業力”纏身,讓他想脫身也脫不得,從此境界難以寸進。
業力,在修道人中的另一種說法,就是因果、劫難。
對於張天平這個“曾經”的前輩,雷霆當然是信之不疑了。再怎麼說,都是曾經的化神高手,即使被毀了功力,但對天道的領悟可以一點也抹殺不掉。
(不知道大家覺得我的文筆有進步了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