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惡戰,真是比上回的“虎吞蟒”事件還要險惡千萬倍。
那具屍體明明已經墜下深淵良久了,所有人都仍然屏住呼吸,靜靜地看着腳下深淵。彷彿等待着它那嘻嘻哈哈的縱聲狂笑,捲土重來一般。
“那……那究竟是……什麼東西……”楊威喘着粗氣,結結巴巴道。
“不知道……你問我……我也不知道……”呂烈仍然抱在食人梟身上,說話時舌頭都在打結,“沒見過……我沒見過……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這樹真真古怪得很……自從上了樹之後,什麼稀奇古怪的東西都涌出來了……”
食人梟畢竟是經歷過無數生死時刻的,遠比其他人鎮定許多。但是碰到如此詭秘的東西,還是第一次。他心中驚疑不定:合我們五個人之力,也不過是勉強擊退了那個畜生。若是我孤身一人在巨樹上碰到它,又該如何?
他越想越是後怕,一時之間竟然忘了推開仍然抱在身上的呂烈。
黎遠忽然道:“整頓一下,繼續上爬。今晚就別睡覺了。”
這幾人剛剛經過一頓惡戰,渾身僵直,腿腳發軟,特別是連續調動炁氣的非常美,早已經疲憊得掛在麻繩上,動都動不了了。本盼着隊伍停下來,能夠好好修整一下。黎遠這麼一說,立刻激得是民憤四起。
食人梟別有用意地看了黎遠一眼,笑了一笑:“別忘了。掛在下面的六具屍體,被我丟下去一具,成了精的被我們剛剛打死一具,可還有四具呢。
“不想往上爬的,就留在這裡好了。老夫只有一個要求,到時候留在這裡的死了,死前別給自己留完整的屍首,別最後莫名其妙也變成了妖怪,非要老夫替你入土爲然。不好。”
衆人一想到下方五百米還有四具待成精的屍首,也不知道它們現在情況怎麼樣了,是不是已經睜開眼睛,動身向自己這個方向爬來。俱是膽寒。也顧不上抱怨了,一個個爬得比誰還起勁。
一路上,五人相視無言,只剩下體力透支時發出的沉重喘息聲。氣氛壓抑了許多。
若是在這巨樹之上碰到尋常野獸,就是再兇猛,也不過是牲口。他們自信可以與其鬥智鬥勇,就算不敵,大不了葬身五臟廟,二十年後又是一條漢子。
只是,一想到剛纔那似人非人的東西,呂烈他們寧願對上一百隻老虎,一百頭獅子,也不願再碰它一下。想到那屍首生前的主人死後還要不得安寧,就連食人梟都不寒而慄。因爲他們不確定自己若是被那“東西”殺死之後,是否也被變成它的模樣?
它究竟是什麼東西?怎麼會形成的?誰造出來的?
好端端的人爲什麼會變成這種模樣?它(或是他)究竟還算不算生命的形式?殺死六人的東西又是什麼?
最關鍵的是,在巨樹的高處,還有沒有那種“東西”的同類?或者還存在着其它更加荒謬絕倫、更加詭異的事物?
呂烈望着巨樹上空迷迷濛濛的雲霧,心中暗自發冷:在我們看不到的地方,究竟發生了什麼?
整個隊伍都困頓不堪、憂心忡忡,現在在隊伍中保持着活力的,只有食人梟和黎遠。
“黎老弟,”食人梟舉起斧子砸向高處,一邊向上爬,一邊和緊隨他身後的黎遠聊天,“我在南巫遊歷的時候,曾經聽說那裡有一種形似秘術的驅鬼之術,可以讓死人從館中立起,做出端茶、鞠躬、大笑、爬行等等動作,當地人稱之爲‘殭屍’。我們剛纔在樹上碰到的東西,是否就是殭屍在作祟?”
“驅鬼之類,裝神弄鬼,欺世盜名罷了。”黎遠淡淡道,“南巫多得是裝腔作勢、居心險惡之徒。殭屍之說,也大都是流傳於愚民信徒,以訛傳訛罷了。我黎遠從來不信鬼神,更不信這世上有讓死人復活的本事。”
“哦?”食人梟笑了笑,“看不出,你居然不信鬼神?那你又如何解釋你們秘術師這一支的存在?又如何解釋這顆通天巨樹的存在?又如何解釋我們剛剛碰上的那具‘畜生’?”
“秘術之學,以炁氣爲支點,以自身爲熔爐,轉化天地之精華,平衡萬物之陰陽,自有其中理法所在,並未破壞天地運行的法則。”黎遠回答道,“再高明的秘術師,也有其要遵循的公律。只要理解了,便可破之。黎遠相信,這世間一切都遵守一定的萬物規律,我們之所以覺得種種之匪夷所思,只不過是我們還未悟到罷了。
他從懷中取出了一個潔白的小瓶子,“老先生。剛纔那屍體身上散發着一股似炁氣、非炁氣的詭異氣息,我已經將一部分收集起來了。等我們爬到安全區域,一有時間我就動手研究,說不定有機會窺破其運作的原理。我懷疑,這只不過是一種特殊的秘術罷了,根本無需驚慌。”
“好,好。”食人梟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點頭讚許道,“我看你哪是秘術家,分明是個科學家。”
正當他倆說說笑笑,繼續向上爬的時刻,身下的呂烈驟地炸雷般大吼起來:“不好!快閃開!”
食人梟和黎遠低下頭,一看,任是他們再沉着冷靜百倍,也驚得頭腦裡的血液都快凝固了。
那分明已經被殺死的屍體頭顱,竟然如同禿鷹一般又從深淵中飛了下來。此刻它就在自己腳底不到一百米處,裂開大嘴對着己方五人放肆狂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