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烈擡起腳的一瞬間,那三具人也動了。
它們迅捷地像是捕食的蜥蜴一般,直挺挺、硬邦邦撲向了呂烈的後背。
“吼!”
呂烈早有防備,他聽風辨音,知道背後有人來了,回過頭張口就噴出一團烈焰。那火星落在長人身軀上,火勢瞬漲,不消片刻,便化作了炙熱烈焰,將三人徹底吞沒。
“叭、嗒、啪、哄、咯。”
在烈焰之中,一具長人痛得在地上來回打滾,可是他聲音宛若機器人,平靜地發出這三聲怪音。
“叭、嗒、啪、哄、咯。”
另外兩具火人在火焰中垂死掙扎,身體扭曲,聲音卻反常地平靜,齊聲念出了這意義不明的音節。
“叭、嗒、啪、哄、咯。”
三具長人在被焚燒殆盡前,一起靜靜地合唱。
他們倒是沒做什麼大的抵抗,就是在地上來來回回打了幾個滾,就被火光燒得不成了人形。隨着殘火最後一跳,大地上,留下了三具人形的黑色殘渣。
“這……到底是什麼玩意?”
呂烈心有餘悸,緩緩走向他們被燒成灰的地帶,蹲了下來,捏起一點黑色殘渣,放在鼻邊聞了聞。迷霧中還殘存着一股股燒焦的惡臭,可是這三個怪人早已無影無蹤。
呂烈搗鼓了半天,一無所獲。
他本來還以爲會有一場惡戰。心裡都準備好了,若是火牆阻擋不了這三個怪人,讓他們貼近的話,就召喚出鐵甲龜的盔甲,用長砍刀和他們肉搏。
這……也太弱了?
和在樹壁上相遇的殭屍,根本不是一個級別的好麼。
路上遇到了這麼一個小插曲,呂烈不敢停步,繼續行走在這座迷霧之城中。
小男孩指的路沒有大錯,在過了十字路口之後,呂烈沿着大道筆直往前,很快在街邊的一片殘破空屋子發現了一家還點着燈。
雖然他並不是很明白,爲什麼這家酒鋪的燈火是幽藍色。遠遠望去,就像是一片白色虛空中漂浮着一隻大水母。
待到呂烈走近酒鋪,纔看見,它掛滿了蜘蛛網的門口還斜斜掛着一塊木板作爲招牌,上面用刀劃了四個大字,“好吃酒鋪”。酒鋪內燈光灰暗,倒是每條桌椅上都坐了不少人,高低瘦胖都有,俱是後背對準門外的呂烈,一動不動,彷彿在耐心地等着上菜。
“咦?這街上空空蕩蕩,原來這小酒鋪內的人如此密集?”
呂烈何其的警惕,他心中起了疑,跨到門欄口的腳又收了回來。又賊溜溜向酒鋪內打量了幾眼,驀然發現——那些背影哪是活人?分明是一座座人形的石雕!
只是細看,那石雕也雕得太過逼真了。男女老少身上,那一根根細絲般的頭髮,衣角捲起的褶皺,腰間鼓起的包裹,俱是栩栩如生,彷彿活人。
倒不似鬼斧神工的匠氣,好像……活生生的人外殼被裹了一層石沙一般。
呂烈心中起了寒意,向後退了幾步,又向酒鋪內側的陰暗處多瞥了兩眼。
他離開小巷子前,小男孩充滿驚恐的語氣又在自己耳邊響起,“你到了那裡,開着一家酒鋪,現在應該……還是正常人開的。”
“這座城市正在加速異化!”
在酒鋪深處,衆多石頭人環繞之中,倒是被呂烈發現了一個活人的背影。那人的身材格外高大魁梧,光是兩條粗壯的大胳膊就要佔去一個身位。大漢也和其他石頭人一般的姿勢,背對着呂烈,看着酒鋪後廚的方向,一動不動。
呂烈總覺得那漢子的背影萬分眼熟,可死活就是想不起來。待他的目光移到他脖子上那一道觸目驚心的傷疤,呂烈心中微微一凜,他下意識地脫口而出:
“楊威?!”
那大漢聽到有人喊他,在衆多石頭人之中回過頭,看了呂烈一眼,此人正是楊威。
頓時,數十個念頭瞬間涌入呂烈腦海,他是怎麼解開繩索?他爲何會在這裡?他呆在這裡又在等着什麼?那麼多石頭人又是派的什麼用處?千萬個疑惑,令呂烈是手足無措,任他再聰明十倍,也萬萬理不清其中的頭緒。
這時,楊威也看見了呂烈。他臉上的表情變化之精彩不比呂烈差,從驚愕、到恐懼、再到焦急,和憤怒,按着順序一個個從他臉上跳出。
“不要進來!”楊威壓低了嗓門,向呂烈低聲怒喝道,“千萬不要進來!”
酒鋪內部燈光昏暗,呂烈看不太清。此時楊威的狀況真真古怪得很,他上半身極力轉過來對着呂烈,下半身卻仍固定在座位上,彷彿屁股和木椅連在了一起般。而且他的聲調又是激動,又是焦急,明明想要大聲咆哮,卻強迫自己壓低了聲音。好似……在恐懼自己的大嗓門驚醒了酒鋪深處什麼東西一般。
呂烈雖然不明就裡,但是就此在門口停住了腳步。他向他做了一個手勢,示意他先不要驚慌,用同樣的低聲回問道:“什麼情況。”
“我不知道!這該死的鬼地方!”楊威回頭向酒鋪深處回看了一眼,回過頭告訴呂烈,“這地方邪門得很!它彷彿有一個奇怪的規則,活人進來,只要在裡面呆了超過一個時辰,就會變成石頭人……我的雙腳和屁股好像已經石化了!”
呂烈心中明白了一半,這麼多石頭人,大概就是以前來到這裡的冒險者。不過他仍然有些不解:“那你爲什麼還不出來!”
“乖乖!這就是這家黑鋪陰險之處!”楊威氣憤難消,輕輕用拳頭砸了一下桌子,“你一旦進來了,想要出去,就必須將另一個人騙進來!總而言之,始終要維持着店裡有一個人!”
呂烈心微微跳了一下,若是真的如他所言,那剛纔如果自己就這般踏進酒鋪,那楊威就可以踏險出去了。
看來,他寧可就這麼變成石雕,也不願陷害自己。
這倒符合楊威一路上豪爽仗義的性格。
不過,這與之前在時空牆看到,推測出他陰險善變的性格,不又矛盾了麼?
難道,自己現在錯怪他了?
一時之間真假難辨,呂烈望着眼前的楊威,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