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緊緊地相擁,直到,這林中的宿鳥驟然驚起的一刻。
濃霧之中我們什麼也看不見,只覺有成羣的飛鳥驚叫着從我們頭頂掠過。
鳥羣撲翅的聲音像一計計重錘在我耳邊擊響,無恤放開我飛身跳上了一棵大樹,我飛奔進了草屋取了我的弓箭和箭箙,熄了牆上的火把。
“阿拾,山谷裡有火光,不是我們的人。”無恤從樹上跳了下來。
“是陳恆的追兵來了嗎?”我驚懼道。
“不是,人數沒那麼多。我去看看,你在這裡等我!”無恤抱起我用力地往上一拋,我借勢抓住大樹的一根粗幹翻身爬了上去。
“你小心點!”
“知道了,等我!”無恤站在樹下朝我一點頭,嗖的躥入夜霧不見了身影。
我揹着木弓和箭箙攀着樹枝又往上爬了一段。遠處的山谷裡霧氣沉沉,看不見人影,也聽不見人聲,隱約可見的只有桔紅色的火光在迷霧中涌動。
看這火光數量,山谷中至少來了百人,而且可能還有騎兵。可就算援兵之中有陳氏的奸細,他們的人馬怎麼能來得這麼快?難道是陳逆派人偷偷跟蹤了我們?可他不顧陳盤的生死了嗎?還是,除了陳盤和陳逆之外,那奸細還把消息告訴了別的人?我站在樹上望着山下的火光,心急如焚。
約莫過了兩刻鐘,山谷裡的火光彙集成了兩股不斷跳動的紅線朝山坡的方向涌來。
樹林裡突然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腳步聲。我心中一揪,深吸了一口氣,從身後的箭箙裡取出一支羽箭搭在了弓上。
來的會是誰?是援兵還是敵人?
林子裡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我的心也越跳越快。
突然,前方兩丈之地的兩團樹影間出現了一個提劍的人影,接着兩個,三個……黑影越來越多,瀰漫在空氣中的血腥味也越來越重。
我屏住呼吸拉弓瞄準了帶頭的一個黑影。不行,人數太多了,我只有十二根箭而且都是粗製的羽箭,若是一射不中,非但不能殺敵還會暴露自己的藏身之處。現在不能動手,我必須等無恤回來。
我輕輕收了弓箭,把自己往背後的樹幹上靠了靠。
“小心!樹上有人!”濃霧之中有人大喊一聲,一束森冷的寒光隨即朝我激射了過來。我一驚之下猛地側頭,那柄寒光四溢的匕首險險從我耳邊擦過,割斷了我的一束頭髮,錚的一聲釘入了背後的樹幹。
“阿拾——”無恤的叫聲從林外飄來。
樹下一人突然騰身而起,在我還沒來得及看清他的臉時,就被他攔腰從樹上帶了下去。
“你怎麼樣?我沒傷到你吧?”眼前是一張焦急的久違了的面龐。他右邊的臉頰上新添了一道血痕,但依舊無損他清俊的相貌。
“我沒事,不過你的匕首要是再快那麼一點點,今日我這耳朵就要送給你做見面禮了。”我看着於安心中有說不出的歡喜,“喏,這匕首還給你。可惜你的天水匕前些日子被範氏的女兒搶去了,我哪日搶回來再還你。”
“你……這些日子都好嗎?”於安打量了我一番,輕聲問道。
“嗯,都好。如果今天能活着逃出去就更好了。”我正和於安說着話,一轉頭卻瞧見無恤半邊臉上全是血:“你怎麼了?受傷了?”
“沒事,殺人的時候離得太近了。”無恤拿袖子抹了一把臉轉身對於安道:“你都好吧?你的人活下來幾個?”
“這裡十個,還有兩個跟在無邪兄弟身邊,還沒上來。”
於安話音剛落,霧氣中猛地躥出三條人影,當頭的那個向着我直衝了過來:“我回來了!”
“無邪,陳逆的人呢?”無恤急問道。
“還在下面,山上霧濃他們不敢上來。那些暗衛大哥在林子外守着,有動靜就會告訴我們。”無邪落在我身邊,額頭、脖頸全是汗,一柄青銅劍還不住地往下滴血。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哪來的人馬,他們怎麼知道我們在這裡?”我拉着無恤焦急道。
“卿父給我的暗衛中有兩個陳氏的奸細,他們從柳州渡到這裡一路給陳逆留了暗號。陳逆回臨淄城後又從上大夫陳瓘手裡調了留守齊宮的三百步卒和五十騎兵,連夜追了上來。現下他帶來的步卒死了五十多個,剩下的兩百多個已經追上山了。”
“奸細呢,你抓住了嗎?”
“我去晚了,已經被陳逆救走了。”
“怎麼會這樣?陳逆這樣帶兵來追,難道就不怕我們殺了陳盤?”
“這回除了他之外,山下還來了一個人。”
“誰?”
“陳遼。”
我聽到陳遼的名字時如被人當頭澆了一壺冰水。如果帶兵的是陳遼,那麼陳盤這面“盾牌”就再無用處了。他不顧陳盤安危帶兵追殺我們,極有可能是想借我們的手殺了陳盤,再奪了齊公和君夫人到陳恆面前請功。
“現在東西兩面山路都已經被陳氏的人封死了,只是這會兒因爲霧重,他們還不敢貿然入林。唯今之計,我們必須趁霧氣沒散之前帶齊公從北面山坡下去。”無恤對於安道。
“不行!我來的時候看見了,這山的北麓全是峭壁陡坡,就算我們幾個能走,齊公和阿拾如何下得去?”於安按劍朝無恤走了過來。
“就算難走也要試一試,這霧氣裡如今已經夾了雨絲,待會兒若是下了雨,霧氣散了,林子外的人就會衝進來。到時候憑我們幾個人又能殺掉幾個?”
“我們不能先去西邊的山洞躲起來嗎?”我們這裡就只有十二個人,要是一會兒那兩百多個步卒都衝進來,我們便是插翅也難飛了。
“現在能躲一時,可等霧散了,天亮了,陳恆的一千府軍得信趕回來時,我們就無處可躲,只能引頸受戮了。”無恤捏着我的肩膀,俯下腦袋微笑着看着我,“相信我,會有辦法的,你先跟小舒去北山等我,我接了齊公回頭找你。”
“那林子外的暗衛怎麼辦?”
“留十個人在這裡掩護我們的行動,剩下的二十幾個人跟我們一起下山。”
“那我呢?”無邪問。
“你先去接齊公,我安排好暗衛馬上就來。”
“好吧。”無邪應了一聲,轉身幾個起落便不見了。
“你快去快回。”我把手覆上無恤的手背,重重的一捏。
“放心。”無恤抱了我一下,飛快地朝樹林外跑去。
“阿拾,我們也走吧!”於安朝他身後的八人一揚手,那八人立馬收劍,踏着滿地松針朝林子的北面急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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