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少室山。
大明,南宋,北宋,三國少林寺相聚,可以說是江湖數百年來的奇景。
人們習慣性稱呼大明少林爲少林派,南宋少林爲南少林,北宋少林爲北少林。
以往三家見面,明爭暗鬥是少不了的,武功佛法二選其一,分個高下。
不像現在一片和睦。
少林之外,其他有類似情況的門派也都表現同氣連枝的態度的。
楚陽的出現居然讓紛亂數百年的江湖有了罕見的和平氣象。
大雄寶殿之內,羣雄匯聚。
光是來參與武林大會的門派便有近百之多,各派掌門幾乎已經坐滿,核心高層和真傳弟子只能站在門口觀望。
身爲東道主的玄慈方丈並未坐在首座,而是把位置讓給了一位道人,一位武夫。
道人張三丰,武夫是風清揚。
作爲目前僅有的兩位能從“楚先生”手下全身而退的前輩高人,他們是衆人的底氣所在,也可以說是整座江湖的依仗。
即便是被捧到這麼高的地位,兩人臉上也不見半點欣喜,反而十分無奈。
張三丰和風清揚都很清楚,他們之所以沒死,只是因爲楚陽並非濫殺之人,要真是分生死的話,他們也不見得能活下來。
之所以會來參加這個勞什子的武林大會,純粹是不想看見這幫蠢貨惹惱楚陽,徒增殺戮。
張三丰是出家人,而風清揚則是害怕華山派就此斷了傳承。
大殿內沸反盈天。
前來參加大會的諸多掌門吵作一團,這纔剛開始,他們之間就發生非常嚴重的分歧。
召開此次武林大會的本意是與那位“楚先生”進行和談,希望對方就此停下對各大門派的殺戮。
有的人看見聲勢如此浩大的隊伍後,起了不該有的心思。
或許……
我們應該團結起來,討伐那個如日中天的魔頭?
於是,隊伍裡忽然多出另一種意見,希望衆人以更加強硬的姿態對抗“楚先生”。
正應了那句老話。
人能從歷史中學到的唯一教訓,就是人無法從歷史中學到任何教訓。
提出討伐意見的人,往往和楚陽沒有產生過交集,對他的印象都是道聽途說。
那些真正遭了難,被楚陽打的山門破碎,門派原地解散的,反倒是和談的積極擁護者。
上次幹掉的是掌門,再來一次,指不定人家真要抄家滅門了啊!
泥菩薩都有三分火氣,更別說一個行事肆無忌憚,被冠以“魔主”稱號的男人。
誰敢賭他還有耐心?
見事情逐漸脫離控制,身爲東道主的玄慈方丈,無奈的望向坐在首位的張三丰。
“張真人,您看這如何是好?”
張三丰轉頭與風清揚對視一眼,後者微微點頭。
隨後,張三丰起身。
大殿內驟然安靜,鴉雀無聲,大家都把目光聚焦在張三丰身上,在座的都是人精,吵歸吵,注意力一直放在武力最高的兩人身上。
“哈哈哈,諸位繼續,不用在意老道!”
張三丰朗聲笑了笑,徑直外大殿外走去,全然不顧諸位掌門詫異的眼神。
嶽不羣連忙走到張三丰面前,攔住這個老道士,“張真人這是要去哪?大會可還沒結束。”
“不是都已經蓋棺定論了?大家不是要去討伐楚先生,還天下一個朗朗乾坤?”
張三丰故作驚訝。
“諸位掌門雖然衆志成城,但還需要兩位老前輩的支持……”
嶽不羣露出尷尬神色。
他之所以能當上五嶽盟主,是因爲原來的盟主左冷禪被楚陽幹掉了。
剛剛上任,沒有人望,嶽不羣急需要做點事來坐穩他五嶽盟主的位置,所以討伐楚陽的口號,他喊得最響。
“支持?”
張三丰冷笑着環顧四周,人羣中不乏像嶽不羣這種狼子野心之輩,置衆人安危於不顧,只爲了自身在江湖上的名望。
“老道活了一百多歲,卻還是貪戀人間,就不和諸位一起共赴黃泉,來年今日,一定會爲諸位掌門多準備些紙錢。”
張三丰說完,揮動道袍將嶽不羣推開,邁步走出大雄寶殿。
而他的一番話,如同冷水澆在衆人心頭。
嶽不羣面色鐵青,啞口無言。
一時間,各門各派又開始惶恐不安,沒了之前那番氣勢。
風清揚覺得火候差不多了,縱身一躍,攔住準備離去的張三丰,朗聲安慰道:“道兄稍安勿躁,大傢伙這不是還在商量嗎?他們沒見過那年輕人的厲害,說兩句大話情有可原。”
張三丰點了點頭,站在原地,默默地注視着他們,似乎在等這些人的答案,若是不滿意,大家就分道揚鑣。
風清揚同樣如此。
此時,一個沙彌慌慌張張的擠開人羣,玄慈方丈看到他的時候面色一變。
沙彌是他派去聯繫楚陽的,對方回來,就意味着楚陽已經到了少室山腳下。
“方丈,楚施主他……來了!”
殿內殿外,倒吸涼氣的聲音此起彼伏。
光是聽到這個名字,衆人便頭皮發麻。
那些被打散門派的弟子更是聞之色變,嚇得瑟瑟發抖。
看着他們如此懼怕的模樣,從沒見過楚陽的其他門派弟子突然有點好奇。
張三丰沉聲道:“諸位今日若是想活着走出大雄寶殿,那就聽老道一句奉勸,莫做蠢事!”
包括嶽不羣在內的所有掌門神色一凜。
片刻過後,一輛馬車順着臺階拾級而上,不見一點顛簸,引得站在廣場上的各門派弟子駐足觀望。
“少室山的車道在下面香堂就已經斷了,這輛馬車是如何上來的?”
“你們看,那輛馬車的輪子是飄起來的!”
“你大早上喝酒了?馬車的輪子怎麼可能是飄……彼其娘之,是真的!”
“這是一輛會飛的馬車!”
“那匹紅馬看着也不像是凡物!”
人羣中響起一道憨厚的聲音,“大師傅,那不是我的小紅馬嗎?”
眼睛上蒙着一塊黑布的瞎子沉聲道:“閉嘴!”
瞎子手心腦門都是冷汗,上次這個傻徒弟莫名失蹤,他們找了大半個南宋,好不容易重逢,一路走來,不斷聽他提起一位叫“楚先生”的奇人。
他們做夢都想不到,傻徒弟嘴裡的楚先生,和馬車上的年輕書生居然是同一個人!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馬車上。
一男一女。
男的穿着天青色書生長袍,溫潤如玉,而女的則穿着淡黃色襦裙,嬌俏可愛。
兩人如同從畫卷中走出來的神仙眷侶。
許多沒見過楚陽容貌的人,還以爲傳說中的“魔主”會是一臉橫肉,凶神惡煞的模樣。
正主到了,這羣人反倒沒有之前那麼劍拔弩張,乖巧的像一隻只兔子。
人羣自然而然的爲馬車分出一條道路。
馬車停在大雄寶殿的階梯下。
“我該說什麼?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坐在車轅上的楚陽左顧右盼,看到了很多熟人的身影。
嶽不羣等一衆掌門臉色僵硬。
“阿彌陀佛……今日請楚施主來,本寺是抱着化干戈爲玉帛的想法。”
玄慈方丈越衆而出,拾級而下,徐徐而行,走到馬車的正前方,直視楚陽。
“和尚,你說錯了,能不能化干戈爲玉帛,不是我說了算的,我又不是苦主。”
楚陽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唉,那請問楚施主,能否請那位古墓派弟子出面談談,給一個和解的機會?”
玄慈方丈古井無波的眸子盯着車廂。
黃蓉眉毛一挑,皺着鼻子,“哼!老和尚,誰要跟你們和談啊?要不是想着一勞永逸,這少室山你請我,我都不來!”
無論是黃蓉,還是楚陽,話裡話外都充斥着想把少室山的這羣人一網打盡的意思,讓許多人感到不安,竊竊私語起來。
玄慈方丈也覺得棘手,他原以爲這楚先生再怎麼蠻橫,看到如此多武林同道會稍微收斂一些。
誰知道對方的傲慢程度遠超他的想象。
“滅門之事,難道楚施主還未做夠?”
“老和尚,你怎麼不問問他們爲什麼搶了秘籍還不滿足,非要爲難古墓派的婦孺?”
玄慈方丈啞口無言,只能用求助的眼神望向身後的張三丰和風清揚。
張三丰率先走上前,哈哈笑道:“道友多日不見,風采依舊。”
楚陽微笑點頭,“張真人似乎有所突破,可喜可賀。”
張三丰挽起道袍,稽首行禮,“還得多謝與楚道友那天的論道,才能讓老道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楚陽擺擺手,“張真人,客氣的話就不要說了,你今日若是要阻我,便拿出真功夫,不可醜話說在前頭,這次我不會手下留情。”
張三丰略微沉吟,搖頭道:“老道自認不是楚道友的對手,即便是有風道友相助,結果也差不多,只是老道身爲出家人,還是希望道友能少造一些殺孽。”
風清揚附和道:“楚小友,我與張真人並非有意與你爲敵,只是希望你能否換種方式化解雙方的仇恨。”
“我非苦主,輪不到我來說與誰化解仇恨,不過看在你們二位的面子上,我可以讓莫愁出來。”
楚陽跳下馬車,走到二人身前。
這倆老頭,一個給楚陽提供了太極拳,另一個給楚陽提供了獨孤九劍,也算是不大不小的人情。
黃蓉鑽進車廂,半晌後,她帶着李莫愁出現在衆人眼前。
不少人鬆了口氣,覺得只要人肯出面,就有和談的可能。
“阿彌陀佛~~~”
玄慈方丈望向李莫愁,眼中流露出慈悲之色,“這位施主,對於貴派所遇之禍事,老衲深感遺憾,不過此事首惡大多都已經伏誅,只剩下一些小門小派,姑娘是否可以大發慈悲,饒他們一命?”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李莫愁咬着牙,惡狠狠的掃視着嶽不羣身後的幾位掌門,光是看到他們的臉,噩夢般的記憶就如同潮水涌來。
孫婆婆悲慘的死狀。
小龍女被硬生生毒啞。
想到這些,李莫愁就止不住的顫抖,雙目猩紅,冷聲道:“饒他們一命?那我呢?!當日我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結果孫婆婆還是死了,我的臉還是毀了,龍兒還是啞了……”
“老和尚,你來說說,到底是誰饒過我們了?!”
李莫愁淒厲的聲音迴盪在少室山上,猶如來自九幽深處的惡鬼,那份刻骨的恨意,讓聽到的人膽寒。
玄慈方丈欲言又止,根本無法直視李莫愁怨毒的眼神,只能閉上眼,露出一副悲天憫人的表情。
“小姑娘!,莫要衝動,你要什麼都好商量!”
“李莫愁女俠,您大人不記小人過,放我們一條生路吧!”
“是啊,是啊,李姑娘,你要什麼只管開口,我們能一定想辦法給你弄到手!”
求饒聲此起彼伏,一些掌門甚至直接跪倒在地,瘋狂磕頭,他們剛纔已經聽到張三丰和風清揚的話,心裡不再抱有任何希望。
李莫愁冷笑着,“我要的東西從始至終都沒變過,就是你們的項上人頭。”
那些求饒的掌門面如死灰。
“看來你們說服不了苦主,那就很遺憾了呀……”
楚陽無奈聳聳肩,轉頭對李莫愁問道:“認一下吧,看看是哪幾個,別到時候殺錯就尷尬了。”
李莫愁伸出手指,遙遙指向大雄寶殿裡的幾人,而她這麼一指,周圍的人迅速推開,留出一片真空地帶。
“確實沒剩多少了。”楚陽滿意的笑了笑。
此間事了,他就可以回家,好好休息一段時間。
張三丰和風清揚面露苦笑。
“罷了,罷了,冤有頭債有主,自作孽不可活。”
張三丰甩了一下拂塵,無奈搖頭,領着武當弟子準備下山,臨行前朝楚陽拱手道:“此事與少林無關,希望道友能夠手下留情。”
楚陽笑道:“那得看玄慈方丈是不是個識大體的人。”
風清揚也帶着華山派準備下山,起先叫的最兇的嶽不羣,低着頭沒敢看楚陽一眼。
“鮮于通那個逆徒已經被小友誅殺,雙方恩怨也算兩清,希望小友信守承諾,日後別來找我華山派的麻煩。”
似乎是怕丟人,風清揚用的是傳音入密,語氣也非常和藹。
楚陽點頭。
可是正當兩位老頭帶着各自門派的弟子離開的時候,大雄寶殿屋頂忽然響起猖獗的狂笑聲。
“天下英雄匯聚於此,居然被一個魔道宵小震懾,張三丰也罷,風清揚也罷,全都是沽名釣譽之輩!”
“諸位若是不想死,便和我一道圍剿這個魔頭!”
話音剛落,一道身穿灰色長袍的身影落在楚陽面前,來人蒙着面,看不清容貌,雙鬢斑白,有一定年紀。
他的食指以強橫勁力刺向楚陽咽喉,疾如風雷。
半路殺出個程咬金是衆人始料未及的。
張三丰和風清揚都認慫了,這到底是誰的部將,如此勇猛?
楚陽也有點懵。
眼前這人出招,用的是少林七十二絕技之一的拈花指,可對方滿頭白髮顯然不是和尚。
指力迅猛,功力相當深厚,放在少林寺裡,最起碼也是首座級別的高僧。
楚陽皺着眉頭出掌反擊。
手掌擋住灰袍老者的手指,隨即五指挺立,變作“爪”型,扣住灰袍老者的手指。
灰袍老者想要抽身,卻發現手指被死死扣住,掙脫不開。
咔嚓一聲脆響。
灰袍老者的兩個手指就此折斷。
這人也是個狠人,手指被折斷不僅沒有發出任何聲響,反而藉此掙脫楚陽的控制。
只不過吃了悶虧後,老者望向楚陽的眼神也越發怨毒。
“閣下是誰?”
玄慈方丈看着灰袍老者的背影,總有種熟悉的感覺。
“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今日我等應該通力合作,除魔衛道,不能再讓這魔頭猖狂下去!”
灰袍老者對自己的身份避而不談。
“藏頭露尾之輩!”
張三丰就站在少室山長長的階梯上,冷眼看着神秘的灰袍老者。
“武當山與少林並稱武林泰山北斗,受三國武林同道敬重,你張三丰更是天下武道魁首,如今魔頭猖獗,你卻坐視這些掌門送死!”
灰袍老者不斷冷笑,不少人聽到他的說辭,默默點頭,表示認同。
他們本就把希望寄予在張三丰與風清揚身上,希望這兩人聯手能壓過楚陽一籌,可是結果卻大失所望。
議論聲越來越大,甚至有些羣情激憤的感覺。
張三丰將他們的表情看在眼裡,突然有種百口莫辯的鬱悶。
除非讓這些人親眼見證楚陽的恐怖之處,不然他們是無法理解自己爲何極力避戰的原因。
風清揚原本就是厭倦了世人的糾葛與愚蠢,繼而選擇避世,這些人成功激起了他的怒火。
他的心裡生出一絲期待。
期待楚陽將屠刀落在他們頭上的表情。
風清揚嘴角微微上揚。
灰袍老者罵完後,張、風二人也成爲了衆矢之的,人羣中突然走出來以爲華服公子,長得一表人才,器宇軒昂。
“在下姑蘇慕容復,剛纔聽到前輩所言,心中亦是覺得憤慨,這才忍不住出來說句話!”
慕容復朝着四周拱手:“這位前輩說得對,咱們武功不如這個魔頭,更應該衆志成城纔對,如此才能除魔衛道。”
“我倒要看看連張真人都不敢與之爲敵的魔頭究竟有多厲害!”
灰袍老者朗聲大笑,環顧四周,“諸位儘管作壁上觀,等我與這位慕容公子戰死後,你們再來考慮是和這個魔頭拼命,還是對他卑躬屈膝。”
兩人所作所爲在其他人眼裡極爲豪邁,已經有不少人蠢蠢欲動,準備和他們一起出手。
而楚陽則一直在觀察這個灰袍老人,直到慕容復出現和他站在一起後,他才忽然想到對方的真實身份。
“慕容博,你這個老癟犢子還挺會鑽空子。”
“當初搞了個假情報忽悠玄慈方丈帶着一幫人去截殺喬峰的父母家人,現在又在這裡鼓動這幫傻子與我爲敵,嘖嘖,你不去搞傳銷簡直可惜了。”
楚陽搖頭失笑。
此言一出。
玄慈方丈和灰袍老者同時臉色驟變。
慕容復直接愣住。
不少知道當年這件舊事的人表情也變得非常精彩。
“慕容博?這個名字倒是有點耳熟……”
張三丰捻鬚,陷入沉思。
宋遠橋倒是知道這個人,他和對方年紀相差不大,慕容博名震江湖的時候,他已經在山下歷練了幾年,印象深刻。
而且對那件雁南關往事,他也聽過一些傳聞。
宋遠橋走到張三丰身旁低聲說了幾句,後者面露了然之色。
另一邊的玄慈方丈死死盯着慕容博,甚至完全忽略了楚陽的存在,他這輩子最大的憾事便是當年的雁門關慘案。
當年慕容博假死,他把所有的錯都歸在自己身上,但現在慕容博活着站在他面前,就足以證明當年的事情完全是個陰謀!
“閣下,真是慕容博老施主?”
玄慈方丈深吸口氣。 慕容博沒有理會玄慈方丈,皺眉望向楚陽,心想這個小子是怎麼看穿我身份的?
“閣下到底是誰?!”
正所謂,金剛怒目,菩薩低眉,玄慈方丈再是多年誦經禮佛,也有三分火氣。
躲躲藏藏一輩子,如今身份被拆穿,慕容博也懶得繼續裝下去,直接扯掉臉上的面巾,露出本來面目。
慕容復一看對方樣貌,身軀一震,激動喊道:“爹!真的是你!”
慕容博大笑着抱住慕容復。
“嘖嘖,還真是父慈子孝,話說,另外一對父子到哪去了?”
楚陽饒有興趣左顧右盼,兩對父子大戰可比武林大會有意思多了,有種看全息電視劇的感覺。
“當年雁門關的事情,我本就心存疑慮,只是慕容先生死無對證,我也別無他法,如今先生好端端的活着,我們似乎連對峙的必要都沒有了,對嗎?”
玄慈方丈用力握緊手上的禪杖。
“沒錯!當年就是我故意引你帶着江湖好手去伏擊那遼人一家。”
“爲何?”
“哈哈,若是你宋遼繼續交好,我大燕國何時才能趁機崛起,從而復國?”
慕容博雙目猩紅,語氣神態逐漸癲狂。
光復大燕是他的執念,也是他的心魔。
玄慈方丈還欲再問,人羣在此時爆發驚呼,一位昂藏七尺的大漢緩緩走出。
“是喬峰!!!”
慕容博神色一凜。
正主到了。
慕容復舔了舔嘴脣,有些緊張,下意識抽出寶劍。
不共戴天的仇人就在眼前,可是蕭峰並沒看他們一眼,而是徑直走到楚陽面前,雙手抱拳,躬身到底。
“蕭某聽聞楚先生來此,唯恐先生被小人羣起攻之,因此特來相助,沒想到又受了先生一恩,這下真是無以爲報。”
衆人駭然。
驚叫聲此起彼伏。
前丐幫幫主喬峰居然是那魔頭的打手?
楚陽有想過蕭峰迴來湊熱鬧,但沒想到對方是爲了幫自己。
“阿朱姑娘近來如何?”
“託楚先生的福,阿朱很好,過些日子,她就會和我一起去塞外。”
“這FLAG還是別立了,不吉利。”
蕭峰:“???”
正在和慕容博對峙的玄慈方丈看到蕭峰後,臉上露出愧疚的表情,低頭唸了句佛號。
“契丹走狗和魔頭,還真是沆瀣一氣!”
“諸位,和這兩人相比,我這個鮮卑族應該算不上什麼威脅吧?”
“今日若是不除掉他們,不說別的,有幾家門派可以走出少室山?”
慕容博還在煽動所有對楚陽和蕭峰有敵意的人。
蕭峰想來助楚陽一臂之力的想法是好的,但他沒意識到,自己也是個仇恨集合體。
兩人光是站在一起,就幾乎把三國江湖所有門派都得罪光了。
響應的呼聲越來越多,慕容博露出滿意的笑容,走到玄慈方丈身邊低聲道:“還請方丈以大局爲重。”
玄慈方丈目光復雜,沉默不語。
蕭峰立於楚陽身前,全身氣勁遊走,已經做好了死斗的準備。
雙方劍拔弩張,一觸即發。
“大哥!”
一位穿着長袍,貴公子模樣的年輕人奮力擠開人羣,跌跌撞撞來到蕭峰身邊。
蕭峰驚喜的喊道:“二弟?!”
段譽抹了一把額頭的汗,笑嘻嘻說道:“大哥莫慌,小弟也來了爲大哥助陣!”
兩人寒暄幾句,人羣中又走出幾人。
最前方一人風采翩翩,正是大理鎮南王段正淳,餘下幾人則是他的家臣。
蕭峰與段正淳對視一眼,臉上都帶着些許尷尬。
段正淳已經知道阿朱是他的女兒,而蕭峰大概率會成爲自己的女婿。
因爲阿朱的緣故,蕭峰不想段譽和段正淳被自己牽連,於是勸道:“今日之事,二弟還是莫要參與,快隨段王爺回去吧。”
段譽急了。
段正淳伸手拉住段譽,沉着臉搖頭,眼下的局勢,確實不是他們段家可以參與的。
如此緊張的情勢,楚陽卻打了個哈欠,慵懶的走到蕭峰身邊,拍着對方的肩膀說道:“你也別參與了,跟他們一起走吧。”
蕭峰愣住。
這句話他剛跟段譽說過。
“莫要讓段王爺爲難,阿朱畢竟是他女兒,不太可能真的作壁上觀,萬一出了什麼事,難過的還是阿朱。”
“而且……”
“說句不中聽,就算現在站在這裡的所有人都與我爲敵,與我而言,不過土雞瓦狗,不堪一擊。”
強大的自信瞬間感染蕭峰,他深吸口氣,抱拳後退幾步,沒有直接離開,而是站在馬車旁,像個守衛。
這是蕭峰能做出的最大讓步,他可以不插手,但必須做點什麼報答恩情。
幫楚陽照顧馬車上的黃蓉和李莫愁是最好的選擇。
“來吧,還等什麼呢?等我一個個把你們都殺光嗎?”
楚陽嗤笑着朝着慕容博父子招了招手,停頓了一下,又朝着四面八方做出同樣的動作。
譁然聲震耳欲聾。
張三丰和風清揚兩人面色凝重,他們感覺到了楚陽身上的殺意。
慕容博眼底閃過興奮,今日要是帶領羣雄斬殺楚陽和蕭峰,他父子二人的聲望會達到令人仰止的程度。
憑藉這份聲望,大燕復國有望!
“諸位,隨我殺!”
慕容博仰天長嘯,化作一道灰影襲向楚陽,他決定以死相搏,把成果留給慕容復繼承!
人潮涌動。
那些自知必死的掌門緊隨其後,跟着慕容博殺向楚陽,他們各自的門下弟子也是紅着眼衝了上去。
慕容博的手指被楚陽廢掉兩根,他不得已,只能以韋陀掌對敵,楚陽不閃不避,任由他雙掌拍在身上。
咚咚咚。
沉悶的聲音響起,慕容博覺得雙掌似乎拍在銅器上,堅硬無比,反震之力讓指骨和手臂如同斷裂般疼痛。
“還以爲能讓我看到有意思的畫面,沒想到你最後還是那麼無聊。”
慕容博擡頭,剛好對手楚陽冰冷的眼眸,心裡猛地一跳。
他轉身想走,身後卻傳來恐怖的吸力。
楚陽捏住他的脖子。
死亡的陰影涌上心頭,慕容博再也無法淡定,大聲呼救,雙手胡亂朝空中抓着。
“不要!別!”
咔嚓。
慕容博的身體驟然僵住,隨即手臂軟綿綿的落了下來。
慕容復見狀,目呲欲裂,“爹!!!”
不過一眨眼的功夫,剛剛還不可一世的慕容博,現在成了死人,嚇的那些掌門腳步一頓。
“現在停,你們還是會死。”
楚陽笑的很和藹,就像鄰家的大哥哥。
一句話就把他們短暫恢復的理智重新壓下,各個雙目充血,有股子亡命徒的味道。
他們前赴後繼。
死的人越來越多。
楚陽的腳邊堆滿屍體。
“這麼喜歡叫我魔頭,總得做些對得起這個稱號的事情。”
楚陽一邊殺人,一邊如實說道。
殺到最後,已經無人再敢上前,大雄寶殿前,屍橫片野,血流成河。
不知是誰的兵刃掉在地上。
哐噹一聲,驚醒衆人。
剩下的門派掌門,門下弟子,他們接二連三的丟下兵刃,顫慄着匍匐倒地,不停朝着楚陽跪拜。
楚陽漠然的看着他們,“不除魔衛道了?”
他們不敢回答,一個勁的磕頭,有的人滿頭鮮血也不敢停下。
張三丰痛苦的閉上眼睛,他極力的想要避免這一幕發生,結果還是事與願違。
風清揚嘆了口氣,轉身離去。
嶽不羣驚魂未定的跟在他身後。
差一點,就只差一點,華山派就和這羣人一樣……
令狐沖抱着昏厥過去的小師妹,緩緩走着,有些失神。
他的腦子裡不斷回放楚陽殺人的場景,他原本想阻止,卻被風清揚死死扣住,動彈不得。
自己就算衝上去,也是個死吧?
練劍到底有何用?
令狐沖越想越難過,表情時而猙獰,時而痛苦。
楚陽踩着血泊回到馬車旁,望着李莫愁,還有正在她懷裡睡覺的小龍女。
“從今天開始,你和這江湖,恩恩怨怨,一筆勾銷。”
李莫愁早已淚流滿面,用力的點頭。
大雄寶殿前,血流成河。
望着遍地屍體,玄慈方丈面如死灰,嘴角緩緩流出一抹鮮血。
經此一役,少林寺的名聲會永遠和楚陽綁定在一起。
張三丰神色悲哀,默默誦唸道家往生經。
“自作孽不可活。”
風清揚聽着經文,淡然說道。
楚陽從屍山血海中走來,天青色的衣袍沒有沾染到一點血漬。
他走到玄慈方丈身旁,漠然的看着對方,“少林雖然沒有出手,但作爲東道主,你們也有責任。”
玄慈方丈慘然笑道:“我作爲掌門,可否一人赴死?”
楚陽搖頭,指了指馬車旁的蕭峰,“你的命是他的。”
蕭峰邁步走到玄慈方丈面前,冷冽的眸子裡充滿殺氣,作爲幕後黑手的慕容博已經被楚陽殺死,他要報仇,只能找眼前這位武林地位崇高的玄慈方丈。
“阿彌陀佛,千錯萬錯都是老衲一人之錯,還望蕭施主能放過少林寺其他僧人,勿忘你師父玄苦也是少林弟子……”
想到昔日的恩師,蕭峰身上的殺氣忽然弱了下來。
“老賊受死!”
蕭峰還在猶豫,一道黑色身影從天而降,落在玄慈方丈面前,直接用掌力擊碎了他的心脈。
玄慈方丈口吐鮮血,捂着胸口倒地不起,身上落下一串念珠,摔的支離破碎。
黑衣人瞥了一眼蕭峰,施展輕功逃離現場。
蕭峰從震驚中回過神,連忙追上黑衣人,一同消失不見。
“以蕭峰的性格,他很有可能不會殺你,蕭遠山就是知道這一點,纔會突然出現。”
楚陽蹲下身,撿起一顆念珠,放到玄慈方丈的手心裡。
聽到“蕭遠山”這個名字,玄慈方丈眼裡驟然爆發出莫名的光芒,呼吸急促,“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惡有惡報啊……”
玄慈方丈倒下的瞬間,大雄寶殿裡一下衝出許多僧人,有的喊方丈,有的喊師兄,有的喊師父師叔。
楚陽往旁邊退了幾步,把位置讓給這羣和尚,在他們哭天喊地的時候,邁步向前。
他要去藏經閣。
“楚施主,老衲罪有應得,能不能請你饒過少林寺其他僧人?”
玄慈方丈彷彿迴光返照一般,聲音變得十分洪亮。
楚陽點了點頭,繼續前行。
“小楚,你等等我!”
黃蓉看見楚陽要進去,連忙跳下馬車,走了幾步似乎有點不放心,轉過頭對張三丰甜甜一笑:“道士爺爺,麻煩你幫忙照顧一下莫愁和龍兒,我和小楚去去就回。”
張三丰苦笑道:“姑娘,這少室山上,還有誰敢招惹楚道友?”
黃蓉左顧右盼,周圍的人都是一臉驚恐不安,甚至沒有誰敢與她對視。
一羣被嚇破膽的人,確實沒有什麼好擔心的。
等黃蓉穿過大雄寶殿,又接連走過幾條迴廊,路過幾座大殿,在一處古樸的閣樓停下腳步。
她的正前方,楚陽正在和一個掃地的老和尚說話。
老和尚眉毛鬍鬚雪白,看上去年紀很大,握着掃帚的雙手遍佈皺紋,就像老樹的樹皮。
可是那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讓黃蓉印象極爲深刻。
“施主殺氣很重,正好可以去藏經閣,看點佛經消弭殺氣。”
掃地僧雙手合十。
“剛纔爲什麼不阻止我?你加上張三丰,再加上風清揚,沒準可以拿下我?”
楚陽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絕無這種可能!”
掃地僧搖了搖頭。
“哦,爲什麼?”
楚陽突然有點好奇。
“老衲愚鈍,在藏經閣悟道數十年,佛門武學幾乎全都吃透,這才堪堪領悟出一點修行之道,跟楚先生無法相提並論。”
掃地僧稍微頓了頓,嘆息道:“也不如武當山那位張道友。”
楚陽哈哈大笑,“我還以爲你也想渡我一下,就像對蕭遠山和慕容博那樣。”
掃地僧悚然一驚。
“既然你不攔我,那我可就進去了。”說罷,楚陽回頭對黃蓉招手,示意她跟自己一起進去。
黃蓉頓時喜笑顏開,像只小松鼠,蹦蹦跳跳的跟在楚陽身後。
“楚先生已是神仙般的人物,爲何還對凡人武學念念不忘?”
掃地僧很迷惑,他猜不到楚陽在想什麼。
“因爲有趣。”
楚陽給了個讓他更加迷惑的理由,在掃地僧茫然的目光中,走進藏經閣。
一個半月以後。
馬車重新回到那座熟悉的南宋小城。
推開大門,看着灑滿陽光的院落,楚陽有種恍然隔世的感覺。
本來只是想去搞本《龍象般若功》的,結果一不小心成了聞名天下的魔頭。
放下行李,楚陽、李莫愁、黃蓉,三人開始打掃原先空置起來的房間,這裡以後就是李莫愁和小龍女住的地方。
打掃並不費力,只是有點灰塵,而且外面的院子都有人打掃過的痕跡。
附近人家只要有小孩在楚陽的私塾裡上學,大家都會自發的幫楚陽做點小事,比如打掃衛生,而且楚陽從來不鎖門。
即便是小偷,也不會來楚陽家裡的偷東西。
一來,家裡確實沒什麼可偷的,二來,楚陽是十里八鄉出了名的善人,有口皆碑,還是教書先生,這年頭的小偷也講究個盜亦有道。
整理好一切,天色漸晚,做飯已經來不及了,大家也累得不想動彈,於是楚陽帶着她們去了常去的那家酒樓。
黃蓉很高興,那是她和楚陽第一次相遇的地方,有着特殊的意義。
李莫愁臉上的傷疤好的差不多了,還有一點淡淡的痕跡,走在路上,面對路人的視線,她已經可以坦然面對。
小龍女,躲在李莫愁的懷裡,偷偷打量着這個世界。
酒樓大堂,說書先生正說得滿頭大汗,楚陽等人湊近一聽,臉上神情有些怪異。
“諸位可知,近來江湖上出現了一位天字第一號的大魔頭,沒人知道其真名,只稱其爲‘楚先生’!”
“要說這位楚先生,可了不得啊!就連武當山上幾百歲的張老神仙都是其手下敗將!”
“前不久更是在少室山……”
說書先生手裡的驚堂木遲遲沒有落下,一口氣說了一大長段,食客們聚精會神的聽着,手裡的筷子也是一樣沒有落下。
直到……
從後廚走出來的跑堂店小二,看見楚陽一行人,喜笑顏開的喊了一句。
“喲,您回來了!”
“楚先生!”
說書先生的聲音戛然而止!
手裡的驚堂木重重摔在地上!
食客們驚恐萬狀的回頭!
楚陽笑了笑。
“嗯。”
“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