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德,你醒了,沒受傷吧?”米莉森是第一個發現林德迴歸的,這個變化其實很輕微。
對於突然多出來一個噓寒問暖的人,林德都有些不適應,他詫異地迎上米莉森關懷的眼神,隨即開懷一笑,“我告訴你哦,剛纔我在夢裡遇見米凱拉了。”
他把夢中見聞仔仔細細講述,連他自己都覺得有些八婆,米莉森卻聽得很認真,她大概是絕佳的聽衆,安安靜靜,絕不會敷衍的那種。
就在不遠處,葛孚雷與瑪蓮妮亞的交手也快見分曉,葛大爺拼着被義手刀砍得滿身傷痕,一把扯下了瑪蓮妮亞的義手。
“到此爲止吧。”葛孚雷傷得夠重,掉了幾磅肉,留了幾升血,這是替蒙格還債的,相應的,他對瑪蓮妮亞從沒有下狠手,不準熔爐騎士幫忙,不許瑟洛修掠陣,只爲了扯下她的義手,強行打個平手。
瑪蓮妮亞卻是不依不饒的性情,她縱使是獨臂,也不會放棄戰鬥,義肢補齊了她殘缺的身體,但她的鬥志從來都不殘缺。
“喂,別打了。米凱拉都醒了,過來看看家屬吧,瑪女士。”林德抽空喊了一聲,他看葛大爺血流如注,面色灰敗,都快翻白眼了,於是擡起手遙遙攥拳,輕聲道,“門扉,閉合。”
葛孚雷身上的創口如接連收縮,幾個眨眼的工夫就癒合如初,他驚奇得拍了拍完好無損的胸腹,剛纔那幾條翻卷的血口都消失不見,不但是外部皮膚癒合,內裡的肌肉血管神經全都接駁,彷彿從未受過傷一樣。
除了失血過多,他現在的狀態是完滿的。
“妙手回春啊,大夫。”葛孚雷滿臉誇讚,他此時纔對林德有了一個比較明確的認知,雖然好兒子蒙葛特都強調過此人的戰績,可此時才完全意識到他們之間差距竟是天塹一樣。這個外來者比當年的瑪莉卡還強。
葛孚雷猶記得瑪莉卡施展禱告,爲他治癒創傷累累的身體,但禱告的力量只是加速自愈,恢復元氣,見效遠不如現在快。
瑪蓮妮亞聽到米凱拉的消息,竟也並不着急,停在原地仰望神人墜眠之繭。
那條伸出巨繭的手臂此時略微抽搐,一股全新的生機在繭中萌發,使得乾枯的臂膀重新煥發光采,五根指頭輕輕屈伸,就像蠕動的毛蟲,隨即那繭子的裂口處又伸出一條新的胳膊,雙臂擴展,將繭子扯斷撕裂。
米凱拉站起身了。
大家看到他的時候,心裡不約而同泛起一個想法:哇,光頭。
如鑽出母胎的嬰兒般,神人米凱拉如今身高將近二十尺,是不折不扣的巨人。身無寸縷,瘦骨嶙峋,肌膚比嬰兒更光滑,他站在祭臺上擁抱天空,像是幾百年不曾走出家門,看見太陽的人,在此刻伸了一個懶腰。
世上最舒服的莫過睡一個飽覺了。
米凱拉這一覺睡得倒是太久,好在終究清醒過來。
在場的瑪蓮妮亞、葛孚雷、熔爐騎士、米莉森,以及趴在坑裡的蒙格,他們都望着神人米凱拉,心旌動搖,情緒萬千。
林德雖然一手促成了米凱拉的迴歸,但感觸卻是最小的,他一個外地的,跟米凱拉不熟好吧,也沒有任何君王重臨的歷史共鳴,他只是覺得,眼前這一幕有點像《肖申克的救贖》,算是他旅途中的一道平淡風景。
要不是米莉森,林德根本不會來摻和這對兄妹的事。
這次來交界地,是準備與熟識的老朋友見面,邀請他們到德林瑞爾去定居,也準備再次造訪雷亞盧卡利亞學院,廣邀有才幹的施法者加入白銀樹體系。
“米莉森。”
“嗯,嗯?”米莉森愣了一下才回過頭,她看米凱拉有些出神,“我們要走了是嗎?”
“對。這地方已經沒故事可看了。咱們先去找梅琳娜。”
“請等等。”出聲挽留的是米凱拉,他擺脫了無法長大的詛咒,甚至有點發育過剩的意思,容貌雖然俊美,但沒有了孩童狀態時那樣清澈可愛,多少有點長殘了。
被揍得神志不清的蒙格看着米凱拉,如同在看着陌生人,瑪蓮妮亞藏在飛翼盔下的神情都有些猶豫,她大概是盼着看到一個嬌小可愛的哥哥,而不是現在這個像是雙開門冰箱的光頭巨人。
當然,米凱拉就是米凱拉,他依舊是那個交界地魅魔,只不過是XXXXXL碼的。他依舊可以在夢境中與人永結同心。
但林德已經不敢想象到時候的畫面了,夢見天降金髮青梅是讓人美的冒泡的好夢,但夢境天降光頭巨人,那就多少有點哈人。
“我想,作爲回報,我需要給您一份禮物。”米凱拉蹲坐在祭臺上,破裂的繭子成了他的坐墊,而他伸出的手掌裡,飛出一隻蝴蝶。
這是一隻蛻生蝶,在交界地非常罕見的生物,它擁有兩對澄澈透明的翅膀,彷彿工匠拉制的纖薄玻璃,身體也像是純淨的水晶,如此美麗的昆蟲,一生都維持羽化時瞬間的姿態,無法長大。
它是米凱拉的象徵,正如瑪蓮妮亞的象徵是艾奧尼亞蝶,梅琳娜的象徵是火星蝶。
如今的米凱拉掙脫了詛咒,他獻給林德的蛻生蝶,也蘊藏了奇特的力量。
林德也對這個禮物感到意外,他伸手接過,蝴蝶落在掌心,輕輕撲棱翅膀,隨後就凝滯不動了,彷彿已經死去,但蘊藏的氣息並未消散。林德隱約感受到一種新生、蛻變的靈性,但又有亙古般沉凝的氣質,一時間也看不穿它的奧秘。
“我很喜歡這個禮物。”他沉吟片刻,看向在場衆人,忽然說,“白銀的門扉總是向每個人開啓,無限多元宇宙,一切皆有可能。如果你們厭煩了交界地這無止境的紛爭,不妨偶爾來我的城市做客。”
脫離了戰火紛飛的故土,換一個時代背景,這羣人或許會活得更開心。林德可以想象他們穿着現代寬鬆休閒的服裝,而不是一身甲冑和戰袍,手裡捧着奶茶,頭上戴着耳機,不用聽士兵與平民的哀嚎,不用品嚐涌入喉頭的鮮血。
戰士的歸宿總是死亡,但就不該是死亡。
林德簡單描述了自己的設想,今後的德林瑞爾會成爲多元宇宙訪客的彙集地,所有人都可以通過白銀網絡在不同世界週轉,屆時還會有豐富的副本玩法、世界探索以及交易模塊。想要戰鬥也可以得到滿足,可以盡情廝殺,不必擔心死亡。
米凱拉很心動,他的意見就代表了瑪蓮妮亞的意思。
葛大爺卻聞言反問道:“你是打算帶走交界地的精英嗎?”
“是的,但也不是。這只是一個邀請。”
林德看出初王的憂慮,若是他將交界地最精華的人才帶走,這片滿目瘡痍的大地,要花更久才能恢復繁華,當然,強者大多是禍害,說不定他們走了之後,交界地才真正和平。
“你們隨時可以回來。白銀律法並不束縛任何人的自由。”(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