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7章 亞茲勒
天亮後，他們收起帳篷，圍着篝火吃早飯。
野外條件簡陋，更何況又是火山這樣的廢土。林德依舊是那個掌勺的人，他拿出一個比臉盆還大的坩堝架在火上，倘若斯內普看到林德把熬製魔藥的坩堝用來做飯，弄得油乎乎的，他指定又要擺出那一副死人臉來，一聲不吭地瞪着林德。
米莉森走出帳篷來，在魔法清泉旁洗漱，一個不斷流出清水的石盆，水面如鏡，她輕輕拉下領口，白皙的皮膚上有幾道紅痕探出鎖骨，用不了多久，這些痕跡就可以癒合如初，但在此之前，米莉森仍舊不斷能覺察它帶來輕微、熾熱的腫痛。
彷彿是記憶留在血肉上的影子，讓她一遍遍感到頭暈目眩的羞赧。
米莉森嘴角含笑，聽聞腳步，連忙擡起領口，用心梳洗了。
梅琳娜推着小學徒茉莉的輪椅走來，她幾乎不去瞥米莉森，但見面時依舊含蓄地頷首致意。
“早安。”米莉森的欣喜快要溢出來，她恨不能與路邊的每一根荒草，天穹的每一朵流雲都打聲招呼。
“當然。”
茉莉大聲喊：“早早早哦！光頭睡懶覺，要把他叫醒來！”
梅琳娜把牙刷遞給這小孩，“先洗漱。”
米莉森看着小學徒稚氣可愛的模樣，不自覺又癡癡地出了神。
篝火處飄來油脂與肉的香味，還有新鮮的麥香，林德在坩堝裡燉煮蘿蔔與羊肉，遊離氨基酸釋放出豐腴的風味因子，就像一陣風暴，將紮營的帳篷吹倒，裡面睡眼惺忪的饞蟲都鑽了出來。
東尼爾被迫與他的導師同居，他的滿腔怨氣，也在一碗熱騰騰的羊肉湯的安撫下平息。
“想吃包子還是麪條？”
“沒聽說過，但我全都要。”
林德的坩堝就像傳說中的廚具轉龍壺，不但能釀造魔法的液體，也能讓食材在轉瞬成熟，牛羊肉纖維粗，燉煮時間不夠，口感便老韌，難以咀嚼，而坩堝冒泡不久，羊肉就十分軟熟脫骨了。
廚子蹲在鍋邊給食客們添飯，林德看到他們吃得喜笑顏開，更有一番滿足。勞動成果得到尊重，帶來的喜悅是一種獨到的滋味。
米莉森的碗遞過來，林德給她高高地摞了一堆帶肥瘦的精肉，生怕她吃不飽似的。
“太多啦。其他人不夠吃的。”
“羊肉管夠。別忘了咱們都是魔法師，實在沒有羊了，可以把不聽話的小孩變成羊吃掉。”林德用黑色幽默逗弄小學徒，茉莉連忙吐出嘴裡的肉，哭咧咧地喊：“別吃我，我不好吃。”
東尼爾搖頭晃腦地說：“魔法不是萬能的，世界上不存在可以把人變成羊的魔法。當然，不能否認這種可能性，但現在的魔法體系，還沒有這樣發達。所以從語義上分析，這句話只是經過修辭的謊言，茉莉法師，你完全沒必要害怕。”
託普斯等人神情怪異地看着東尼爾。
“你還是別懷疑林德法師的話。”
東尼爾的臉拉得像驢子一樣長，他仔細打量林德，隨後嗤笑。
“不可能，我瞭解林德，你說對吧，室——友？他剛見面就用含糊不清的話諷刺我，當然我聽得出來他只是虛張聲勢。”
林德擡起手朝他一指，嘭的一聲過後，東尼爾消失在煙霧裡，卻而代之的是一頭呆滯的綿羊。
其他人都笑嘻了。
“咩啊！！！！”
“喲，還是嶺南那旮旯來的。”林德笑摸室友羊頭，“晚上就拿你當下酒菜。” 東尼爾羊轉頭就跑。
“他逃走了，林德法師，要去追回來嗎？”
“沒必要。火山這地方，他跑不遠的。”
大家安安心心吃飯，隨後收拾營地，整裝出發。
亞茲勒法師被囚困的村莊名爲遁世者村，因爲戰爭的緣故已經荒廢，地點在戰線後方，屬於火山官邸的勢力範圍，羅德爾部隊沒能推進到這裡。
如今這個破落的小村莊成了亞人的家園，而亞人與學院是軍事上的合作伙伴。學院傳授亞人女王一些不入流的簡單魔法，而女王和她的孩子們，負責看守亞茲勒法師。
村子前方的坡地如今還擺着一排排完好的拒馬，亞人飼養的羊羣在悠閒地啃食火山地酸苦的灰草。
林德一行人來村裡，因爲穿着魔法師袍，戴着教室頭罩，所以被認定是友軍。長得像沒毛的灰皮猴子似的亞人，湊過來吱哇叫了兩聲，就轉身帶着他們去見女大王。
那女大王長得就高大了，形似一個佝僂着的巨型老太太，倆眼睛發着紫哇哇的光，手裡捏着一根能當旗杆的法杖，身上零零碎碎掛了許多獸牙、碎骨之類的裝飾品。
爲了防止有傷風化，凸顯自己身爲施法者的文明體面，她還穿了一條舊牀單，看着像二手的古希臘人。
“女王閣下日安，諸位法師日安。”託普斯主動出面接洽，表明了來意，“我們想要委託亞茲勒大師修復法杖。”
那一隊沉默的學院法師站在不遠處，沉默地審視衆人。
其中一個忽然開口：“廢石託普斯？我記得你被逐出學院了。怎麼出現在這兒？”他的語氣並不譏諷，而真的是有些意外。
託普斯聞言很是愣了一下，“你是……西奧？”
對面的法師摘下頭罩，露出與託普斯年紀相仿的臉龐，“好久不見啊，室友。”
確認身份後，其他法師也都放鬆下來。
大家和和氣氣，亞人女王難得見到外人，於是連忙拉着託普斯，向他展示自己學到的輝石小魔礫，魔礫散射之類的簡單魔法，要求這位陌生法師點評點評。
“還有進步空間，不如這樣……”
亞人女王平時遇到的學院法師都是眼高於頂，對亞人的輕蔑深入骨髓，哪裡得到過這樣不帶偏見的悉心指導，託普斯的性格是一頂一的好，同樣也是被學院看不起的羣體，受過生活的傷，對世界格外溫柔些。
欣喜的亞人女王吩咐孩子們宰羊設宴。
宴會的氣氛熱熱鬧鬧舉辦起來。
米莉森還有正事要做，先帶着破損法杖去探望亞茲勒法師。
老法師兀坐在山崖邊，面前五步遠就是深淵，他寂然不動，就像一具失去行動能力的癱瘓之軀。
米莉森看到亞茲勒，驚愕地問身旁的學院法師：“他這是怎麼了？身上的氣息爲何如此微弱？還有他頭上這巨大的綠色輝石是怎麼一回事？”
帶着卡勒羅斯頭罩的法師語氣中有淡淡的興奮：“這就起源派，你見過勃塔裡講師吧？他的一部分大腦已經用輝石替代，而亞茲勒法師的整個腦部，都已經轉化爲輝石了。”
“他還活着嗎？”
“當然，靠近他吧，假如他認可你，會主動開口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