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濟明曉了兩隻蛇妖的心,不過身爲明面上被敖青背叛,站在敖青對立面的仇敵,他也不能表示什麼,只得替旺財銘記在心。
兩隻蛇妖交出了剩餘的兩枚上品蟠桃,五枚中品蟠桃,被道濟淡然收下。
其實在心中,他也在感嘆,這倆怎麼這麼實誠,自己只要一枚上品蟠桃就夠了,你倆全交出來幹什麼,留着以後吃不好嗎。
不過他也沒有理由再還回去了,只得想着往後回饋她們。
在金山寺的僧衆看來,兩隻蛇妖,輕鬆的便被道濟活佛給“度化”了。
白蛇代自己妹妹小青,承認了錯誤,便是再也不會找金山寺的麻煩,也不會再做出什麼詆譭佛門的事情來了。
小青雖然不情不願,可也當衆承認了錯誤,並向法海禪師,表達了自己的歉意。
法海倒不是斤斤計較的人,自己捱揍了沒事,但是一定不能容許,兩隻蛇妖,繼續在人間逗留,“禍害”凡塵。
這次兩隻蛇妖沒有反駁,或者說是白娘子沒有再堅持,一定要在人間報恩了。
小青看到自己姐姐,終於正視了對龍真君的感情,她也是十分欣慰的。
這凡世間,她早就呆膩了,恨不得立馬離開這裡。
而後,道濟活佛本着慈悲爲懷的原則,並向法海禪師,透露了一下白娘子的根腳,法海禪師恍然大悟,也終於理解了,降龍羅漢轉世身,爲何不直接鎮壓兩隻蛇妖,以儆效尤的行爲。
當日,道濟活佛就離開了,去往東勝神洲,沒有再逗留。
而兩隻蛇妖,在法海禪師的暗中監控下,也默默的回去收拾東西,準備離開了。
寶芝堂。
這幾乎是白素貞一力推動,才幫助許仙建立的,方圓百里,最大的藥房。
因爲有白娘子坐鎮,許仙也算是飽讀醫書,所以寶芝堂的名氣,很快的便打響了,救濟疑難雜症無數,深得蘇州百姓好評。
而在尋常百姓眼中,許仙、白娘子,這對郎才女貌的搭配,當真是夫唱婦隨,舉案齊眉,堪稱一對天仙良配。
至於許仙,也早就在長時間的相處中,愛上了白素貞,這個文弱書生有今天,都是依靠白娘子一力支持。
這讓許仙又是感激,又是甜蜜,即便是不善言表的文弱書生,他也再不掩飾自己的愛意。
雖然白娘子有心事掛礙一般,表現的若即若離,沒有直白的答應許仙的求愛。
可在許仙心中,白姑娘決計是對自己有意的。
不然也不會幫助自己,建立起這麼大的基業,並願意退居幕後,讓自己獨佔讚譽。
然而就在剛纔,許仙得知了一個讓他難以接受的消息。
白娘子要離開了。
早先許仙雖然悵然,可卻沒有失去氣度。
因爲白姑娘獨自一人,來到蘇州,無親無故,滯留了這麼久。
她那遠方老家的親人,好友,肯定早已思念掛礙了。
即便是二人成親了,對於這樣好的白姑娘,他也沒理由阻止她回去探親,與故人敘舊。
更莫說現在兩人,只是同處一個偌大的屋檐下,尚沒有同居,也沒有名正言順的交互心意呢。
然而看到白姑娘面容複雜,將一切能收拾的東西,都收拾走的時候,許仙越來越心緒不平。
他忍不住問道:“白姑娘,小青,你們的老家,坐落何方呢?”
白娘子一邊收拾東西,勉強笑道:“在很遠的西方,一個叫大盤山的地方。”
她本可以不收走一切東西,颯然離開的,可既然做出了選擇,總不能將自己的一切物件,還放於寶芝堂內,讓許仙徒增愁緒。
“大盤山……”
許仙嘀嘀咕咕一聲,再道:“大盤山,小生沒聽過,想來很遠吧?雖然東土大陸,傳聞有道濟活佛庇護,打滅了一切妖魔,可這一路上,你兩個弱女子……”
“沒事!”
比起白娘子的複雜,小青卻是興致勃勃,她表示這都不是事兒,道:“我練過武,能夠保護姐姐的,而且我們一路走大路、重鎮,遇不上什麼宵小的!”
平時吧,小青根本不願意跟許仙這個腐儒書生說什麼,反而將不待見,都掛在臉上。
可今日終於可以離開這裡了,她也展露笑顏,不介意和許仙多說幾句。
“這樣啊……”
許仙眼神遊離,道:“小青姑娘這麼開心,你們的老家應該,應該很秀美吧,不知距離蘇州,有多少腳程?”
小青想了想,開心道:“確實很秀美!大家都很豪爽,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對我們也很照顧,至於腳程,不便告訴你,總之很遠很遠很遠……”
許仙悵然若失。
夕陽下。
蘇州城外。
細雨綿綿,徒增一抹愁緒。
白娘子和小青打着油紙傘,一如當日初次和許仙見面。
白娘子溫婉回頭,看向愁容滿面的許仙,微笑道:“許公子,就到這裡吧,不必再送我們了。”
許仙患得患失,道:“啊,已經到蘇州城外了啊,白姑娘,山高路遠,你和小青姑娘,一定要一路小心啊。”
方纔在城內,不管許仙怎麼詢問,白娘子和小青,也沒有告訴他,大盤山老家到底在哪。
怕隨便講個地名兒,許仙會掛在心上,甚至找去,若講實話,大盤山乃是妖族山頭,許仙那得嚇死。
所以一路走來,許仙才愈發悵然,心中愁緒已經直白的掛在了臉上。
他不知道白姑娘,爲何不告訴他,她們的老傢俱體方位,白姑娘那複雜的眼神,也讓許仙感到心都碎了。
可看到兩女那決絕的眼神,和小青臉上雀躍的容顏,許仙也不知道,自己該怎麼挽留這兩人,又能以什麼身份,挽留這兩人。
白娘子撐着油紙傘,在夕陽下窈窕而秀美,緩步向着城外走去。
小青沒撐傘,在細雨中歡鬧,似乎世界的模樣,都變成了她喜歡的顏色,惹人忍俊不禁。
可後方的許仙,看到這一動一靜,兩道絕美的身影,卻不自禁有些眼眶溼紅。
那擡了擡手,口中囁喏,聽不見他在說什麼。
最終,許仙還是叫住了白娘子,道:
“白姑娘,你會記得許仙嗎?”
白娘子轉過頭來,油紙傘下的容顏,能融化一切鐵石心腸。
她笑靨如花,卻也淚華浮現,道:
“會呢,許公子是素貞的恩人呢,自會永生銘記。”
許仙心都酥了,他動容道:
“許仙不是白姑娘的恩人,白姑娘是許仙的恩人才對,你……還會回來看許仙嗎?”
“不了,安好。”
淚珠墜落,卻笑容不減。
白娘子款步遠去,夕陽下的身影,似乎寫盡世間美好。
淚珠是真的。
笑容也是真的。
許仙在蘇州城佇立,猶如石像,看着兩道絕美身影,消失在了遠方的夕陽下。
唸唸有詞。
喃喃自語。
又哭又笑。
最終直到蟾光浮現,繁星密佈,許仙才終於泄氣般的坐倒在地,淚流滿面。
看着那道絕美身影消失的方向,似乎那裡的景物,還留有一抹白姑娘殘留的秀美。
“白姑娘,蘇州城美,美不過你啊……”
“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淚先流,流不盡,盡是相思盡是愁……”
“你流淚了,爲什麼?許仙做錯了什麼嗎?”
許仙捂着胸口,似乎有什麼東西,要突破軀殼,爆發出來。
“這種感覺是什麼?”
“是禪。”
身後,一個老和尚看着遠方,答道。
許仙愣愣的擡頭,看着這個莊嚴的老和尚,道:“老和尚,爲何說這是禪?”
法海收回目光,看向患得患失的許仙,道:“這是禪的一部分,讓你甜蜜,再讓你痛苦,再讓你麻木,而平衡這個點,找尋不再痛苦的秘密,便是修禪,小生,跟我修禪吧。”
“當和尚嗎?小生不當和尚。”
“不是和尚,是看破。”
“可我不想忘記白姑娘。”
“不是忘記,是看破。”
“好吧,我跟你走,不過我不當和尚。”
“不是和尚,是看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