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月前，沈憂之便專程派人去了一趟茅山，請靈虛真人來長安講道。
如今總算是等到他來了。
“陛下既有貴客要見，臣妾便先行告退了。”崔皇后見皇帝召見外臣，當即便起身說道。
“嗯。”沈憂之也緩緩從牀上坐起。
......
紫宸殿，前堂
整理好衣着的沈憂之剛一進來，便見到形似蒼松、仙風道骨的靈虛真人正靜立在大堂內。
“無量天尊，貧道靈虛，見過聖上。”靈虛真人見到沈憂之，稽首一禮。
“此處非是朝堂，真人不必拘禮，隨意坐下即可。”沈憂之說着，自己也緩緩坐在錦席上。
靈虛真人聞言，微微頷首，同樣盤膝坐在沈憂之對面。
落座之後，沈憂之並非即刻開始寒暄，而是略微擡手，先行屏退了殿內所有的侍從。
很快，空曠的大堂中便只剩下對席而坐的沈憂之和靈虛真人。
“幾年未見，師兄別來無恙否？”沈憂之說着，又親手爲靈虛真人倒了一杯清茶。
“有勞聖上掛念，貧道一切安好。”靈虛真人輕聲答道。
沈憂之微微頷首，道：“天壽節將近，此次邀師兄赴長安講道，一則是爲了敘舊，二則還有要事。”
“陛下請講。”靈虛真人俯首聆聽。
“朕欲在天壽節時，舉辦萬法大會，邀各派修士各顯神通，共襄盛會。
皆時，朕想請師兄坐首席。”沈憂之緩緩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靈虛真人何等智慧，自然明白皇帝話中之意：萬法大會上，將有各派修士齊聚，不僅是中土佛道兩家，甚至外邦異教也會參加。
皇帝要他這位道門上清修士坐首席，自然是想推高道門的地位。
自武周朝起，佛門大興，道門多被打壓，如今皇帝此舉，應是想平衡雙方的勢力。
“既是陛下聖意，貧道卻之不恭。”靈虛真人應下了這份擔子。
雖然他本人對名利並無追求，但作爲道門一脈，自然不會拒絕這件爲道門揚名之事。
“那好，就請師兄暫且在太極宮住下，待下月初九天壽節，再與天下修士共研妙法。”沈憂之笑着說道。
公事說完了，兩人自然而然地開始聊起了私事，從道經道藏聊到修行法門，雙方互通有無，交流心得。
“師兄可知天竺‘密宗’一系？”沈憂之忽然問道。
之前崔皇后提到“善無畏”，令他不由地想到史書中的記載，更好奇密宗法門的奧妙所在。
“有所耳聞，但不甚瞭解。”靈虛真人如實答道：“聽說其修行之法，以‘三脈七輪’爲根基，精研肉身奧妙。
練至大成，可修得‘刀劍不傷、水火不侵’的羅漢金身。”
“確有此事。”沈憂之微微頷首，道：“近日，長安來了一位天竺聖僧，名曰‘善無畏’，其......”
沈憂之將自己聽到的消息，說與靈虛真人，末了又問起他對此事的看法。
“過剛者易折，善柔者不敗。”靈虛真人評價道：“金身煉體之法透支肉身潛能，非養生之道。”
養生，一直都是道門的終極追求。
無論是煉丹服氣也好，修行導引術也罷，最終的目的都是爲了長生。
至於修行過程中帶來的體魄精進，不過是養生帶來的附加效果。
這一點，與密宗的修行法大相徑庭。
密宗之法，
修的是金剛之體，求的是肉身不敗。
而道門之法，修的是人體三寶，求的是駐世永生。
一個把肉身修行當做目標，而另一個則當做是過程。
......
靈虛真人走後，沈憂之忽然叫來了自己手下的影龍衛。
影龍衛，是他將自己原有的情報系統，以及曾經的梅花內衛混合改組，形成的新的情報體系。
比起過去的梅花內衛，影龍衛無論是組織規模還是人員素質，都要高不少。
而負責統領這個組織的，正是沈憂之最信任的趙休。
過去他就是管情報的，現在沈憂之自然還是讓他從事自己的專長。
“陛下，您有何吩咐？”
已是三品大將軍的趙休，仍舊常常侍候在沈憂之左右，就如同當初在安王府的時候一般。
“朕欲微服出宮，你去安排吧。”沈憂之緩緩說道。
和靈虛真人一番交流之後，他忽然對善無畏的密宗金身有了興趣。
雖然沈憂之見過的武學不計其數，可大多都是中原武學，即便細微之處有所差異，但基本的武學理念還是相同的。
像密宗這般與中原武學完全迥異的理念，他自然感到好奇。
“是。”趙休領命退下。
......
長安城，東市
這個時代的長安城，毫無疑問就是世界的中心。
不僅規模最大、建築最宏偉，而且城市格局的規劃佈局也最爲規範化：街衢寬闊、坊裡齊整、形制劃一、渠水縱橫、綠廕庇城、郊環祀壇。
東市的商業街，兩旁皆是琳琅滿目的各國奇珍，有波斯的寶石、暹羅的香料、突厥的毛皮......
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羣中，不僅有中原漢人，還不乏突厥人、吐蕃人，以及金髮碧眼的西域胡人。
這裡就像是一個微型的世界，將所有文明的成果匯聚在一起。
沈憂之身着常服，信手走在街上，偶爾四處打量一番。
在他身後，還有三位持刀佩劍的護衛，寸步不離地守護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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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位，也都是熟人：閃靈和血靈。
只是現在，他們早已不是蛇靈逆黨，而是隸屬於趙休手下的影龍衛，負責替沈憂之完成特殊任務，偶爾肩負護衛之責。
他們之所以願意這麼做，除了本就是李唐舊人的原因，還有更重要的一點：沈憂之替他們報了仇。
無論是李文忠還是小梅、小鳳，他們的悲劇都源於薛青麟構陷黃國公李靄。
所以當他們放棄抵抗，歸順李唐之後，沈憂之便將薛青麟的命交到了他們的手裡。
薛青麟本就與武三思沆瀣一氣，李唐光復之後，清算武氏逆黨之時，他自然逃不過必死的下場。
既然如此，沈憂之當然樂得做個順水人情，將他交由李文忠和小梅、小鳳等人親手處理。
有此番人情，再加上李唐舊日的恩德，他們自然唯沈憂之馬首是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