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着段延慶,押送這些降卒,火速歸寨!”
“將吐蕃集合兵力,入侵大理之事,告知邕州軍事判官遊師雄!”
“其他上命不用理會,等我回來!”
“是!”
黃尚下令,王舜臣領命,毫不拖泥帶水,第一時間帶着五百多禁軍,往東而去。
返回大宋。
楊興沈起一拍腦袋,十營禁軍營救段延慶,結果損兵折將,第一批逃回去的不足千人,即便再加上這一批,也死傷過半。
死於大理的國土,真心不值得。
不過段延慶終究是帶回去了。
這位大理太子,原本還坐着回到都城,馬上登基爲帝,整合各部的美夢,但吐蕃的壓境,讓他如夢初醒,決定跟着禁軍去大宋,請求上國支援,助他復位。
對此黃尚不置可否,安排好了一切,才轉向曲芸:“請姑娘詳說!”
曲芸原以爲開疆拓土四個字,能對眼前之人產生莫大誘惑,畢竟那代表着名留青史,無上榮耀,但“不想”兩個字令她醞釀的一大通蠱惑之言戛然而止,甚至出了一身冷汗。
她再也不敢欺瞞:“數月之前,羅殿鬼主被害,各部攻伐,我南詔遺民本就不爲各地所容,更加苦不堪言,纔想借大理叛亂,割裂東部,爲存身之處。如今吐蕃來襲,大理顧之不急,正可平滅羅殿,納入大宋疆域內!”
“羅殿嗎?”
黃尚倒是有些詫異。
他原本聽曲芸自稱南詔遺民,就覺得此女率領的五毒教,肯定和大理國勢不兩立。
大理國怎麼來的?
就是段思平滅南詔末期割裂政權後建國的。
段思平歷史上是有其人的,他的家族世代爲南詔武將,只是當他長大時,南詔已經步入末朝,被三個政權瓜分把持,名存實亡。
段思平崛起,把這三個小國紛紛滅了,然後建國稱帝,纔有了大理。
如此一來,南詔從某種意義上,也是被段思平滅了國,南詔遺民與大理段氏自然有仇。
所以對於開疆拓土,黃尚一口回絕。
他收服此女,怎可能反被手下當槍使?
退一步說,沒有其他利益瓜葛,滅國也只是明面上好聽,收益纔是關鍵。
爲什麼中國曆朝歷代,對於周圍的小國小部,一直沒有興趣,不派大軍滅國?
原因很簡單,出兵所付出的代價,要遠遠高過收益。
窮山惡水,資源貧瘠的地方,要來何用?
就好比大理。
大宋能不能滅大理?
當然能。
但滅了後,又能怎樣呢?
生活在這裡的,其實還是白族烏蠻,宋人是不願意來這些偏僻地方的。
至於大理的礦產和馬匹,也還是需要當地人開採馴養,如果得罪了當地土著,給你個陽奉陰違,依舊得傻眼。
歷史上不久後將要發生的河湟開邊,就是最好的例子。
縱觀北宋一朝,這是最大的開疆拓土行動。
拓土兩千餘里,收復漢唐舊疆,何等榮耀!
可真實的情況是,雖勝尤敗。
原因關鍵在於,後續的進攻西夏功敗垂成,單單是得了河湟之地,這就讓保守派有話說了,花費大量人力物力,奪取周邊民族大片空曠無人的土地,不過是臣子獲得功績的手段,對國家並沒有好處!
不提立場,單看這話,對不對?
對!
河湟開邊不僅耗費了巨量的人力、物力、財力,開拓完畢後,當地吐蕃人的不斷反抗,更使朝廷非常被動,被迫投入更多的兵力,去維護統治。
還有戰馬問題。
缺乏足夠的戰馬,一直是困擾大宋的難題,而以遊牧經濟爲主的吐蕃諸部則多出好馬,雙方展開茶馬貿易。
但因河湟爭奪交惡後,吐蕃少了茶葉,大宋少了戰馬,誰更虧?
這種種原因,導致後來金國在北邊飛速崛起,明知道是心腹大患,但那時的大宋,已經沒有太多精力和實力去遏制了,只能坐視其壯大,最終亡國。
綜上所述,沒能達成戰略目的,單純的開疆拓土,就只是名聲上的好聽,實際收益微乎其微。
大理是如此,羅殿亦是同理。
此時的羅殿,對應到後世,就是貴州省安順市及周遭那一塊,面積倒也不小,相當於現在二分之一的交趾。
可就算拿下羅殿,收益還是太少了。
而且這五毒教主想法也圖樣圖森破。
羅殿國王即便死了,國內各部大亂,但遇上外敵,也會一致對外。
別看就那點小國家,真要反抗起來,上萬禁軍都不見得能拿下。
黃尚沒有時間在羅殿耗,有那功夫,不如多研究研究無形劍氣來得實際。
曲芸見黃尚依舊毫無動搖,突然拜下:“風雲有感,星象降生,公子可遠近服其神,令羅殿不戰而降!”
黃尚一時沒明白,看着她。
說人話。
曲芸眼中露出敬畏:“羅殿崇拜鬼神,公子神威無量,可懾服各部,推舉鬼王,奉國書,降大宋!”
“你這思路挺廣啊!”
黃尚眉頭揚起,心中驚訝。
他倒真是侷限了,被一語點醒夢中人。
陸地神仙,原本只是讚譽,意味着他能做到普通人完全做不到的事情,好似神仙一般。
但文曲星,確實是這世上唯一的神!
是他凝聚千年文氣,親手造出來的神!
既是神,就不該只關注它的戰鬥力,可以在特別崇拜鬼神的人們面前,展現神性!
五毒教與毒蟲爲伍,擅於訓練最原始的獸性,在這方面的感覺也最敏銳,曲芸旁觀者清,又熟悉大理和西南夷的局勢,纔有了這個想法。
黃尚腦海中瞬間想了許多,不止是羅殿,更有天下的局勢。
片刻後,他看着曲芸,雙目熠熠:“看你的舉止談吐,不是從小在這裡長大的吧?”
曲芸面色微變:“小女子確實有些不願回憶的往事。”
簡而言之,雨女無瓜!
黃尚微笑道:“不要誤會,我並非要探查你的過往,只是託付給一個見過市面的人,更加放心!”
話音落下,文曲星外的卦象亮起。
山!水!
上山下水,此乃蒙卦。
蒙,山下有險,險而止。蒙以養正,聖功也。
翻譯過來,就是山下有危險,遇到危險就停下來,這就是矇昧的狀況。而矇昧之時可以用來培養正道,這是造就聖人的功業。
簡化一下,矇昧未開時,給予教化,最好騙。
此刻蒙卦之力落入曲芸體內,兩者之間的聯繫絲線不僅飛速變粗變大,一股股文氣還注入她的體內。
這種注入不是融入,完全是依託蒙卦存在,讓她能夠調用部分力量。
“成功了!”
當黃尚完成這件事,眉宇間都不禁露出疲倦,但感覺又是前所未有的新奇。
他在製造一位神的使者?
不,還談不上。
真正的使者,應該反哺給神明。
他這樣的形式,只能賜予力量。
“反正是心血來潮所爲,權當嘗試!”
抱着這種態度,黃尚取出諸葛筆,交給曲芸:“去吧,以我之名,傳播文曲神力,教化烏蠻!”
開疆拓土的害處講了那麼多,好處也是顯而易見的。
自太宗之後,大宋再無開疆拓土之舉,反而連連失地。
這種情況下,誰能令大宋開拓疆域,哪怕是增加幾州的疆域,都是極大的振奮鼓舞。
無上功績!
黃尚不會專門去針對大理、羅殿這類小地方,花費心血,在那羣土著面前裝逼,但曲芸既然有想法,倒是可以借她之手嘗試一二,成功固然好,失敗也不會有損失。
曲芸卻不會將之當成嘗試。
因爲此事關係到她上萬族人的生死,更關係到將來南詔遺民能否在一個安全的環境下生活。
她感受着體內涌動的奇力,雙手托住諸葛筆,盈盈拜下,如看神明:“遵文曲命,待我歸來,三百里疆域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