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過去了,付星雲維持着這種類似頓悟的狀態鍛造着。
五天過去了,叮叮噹噹的聲音此起彼伏從沒有停下。
直到第十天時,一位白髮蒼蒼的老者停在了石屋外。他閉着眼睛,仔細傾聽着重錘擊打的聲音。在別人耳裡,這或許只是一個單純的音符甚至是一種噪音,但是,在行家耳裡,從震動頻率中能夠聽出很多東西。
老者不動聲色,安安靜靜的聽着。
一個負責管理此處的小廝伸着懶腰,打着哈欠,無精打采的走了過來,當他看到老者時,大吃一驚,雖然此時他並不能確定老者是誰,但是,僅僅是這個身影就給他造成了無限壓迫,他揉了揉眼睛仔細望去。
“天啊!”他確信無疑了,於是,趕緊跑過去,彎腰鞠躬。“弟子拜見周大師!”聲音有些顫抖。
“嗯”老者淡淡的迴應了一句,之後就再也沒有任何言語。
小廝不知道該怎麼辦,一直維持着鞠躬的姿勢不敢有絲毫挪動,這種沉悶的氣氛讓他汗流浹背,戰戰兢兢。
許久之後,“你可知道石屋裡是誰?”老者問道。
小廝急忙應答:“回大師的話,是一名叫做付星雲的弟子。”
“好,我知道了。”老者擺了擺手。“這裡沒你的事,下去吧。”
“是”小廝緩緩退出,走到看不見的地方時,一屁股坐了下來,大口大口喘着粗氣。“嚇死我了,是周大師,他怎麼會在這裡?”小廝想不明白。
三炷香過後,叮叮咚咚的聲音停了下來。
老者點了點頭,覺得時機已經成熟,便走到石屋處敲了敲門。
付星雲被敲門聲驚擾了,他放下手中的衣服,把門打開,看到了一個穿着紫孢,鶴髮童顏的老者。
紫袍!印有上魔宗骷髏頭像的紫袍是身份的象徵,只有結丹長老纔有資格穿。雖然老者只有築基修爲,但他是鍛造大師,在宗門內的地位等同於結丹長老。
“弟子拜見前輩!”付星雲很恭敬的彎腰鞠躬。
老者微笑了一下。“比我想象中的年輕。”他莫名其妙的說了這麼一句。“是個好苗子。”
“前輩,您…”付星雲有點不知所措。
“老夫是煉器殿的周大師,剛纔路過時,聽到了你的鍛造之音,猶如九曲華章,撼人心神啊。”老者露出了意猶未盡的神情。他竟然將叮叮咚咚的雜音比喻成了清揚婉轉的曲樂,非一般人。
“大師,您折煞我了。”付星雲自己都不知道這破聲音會有這麼好聽。
周大師拿起一件衣服看了看。“告訴我,你鍛造時心裡想的是什麼?”
“是…”付星雲心虛了。總不能告訴他自己心裡想的是女人吧。
“哈哈哈…”周大師豪爽的笑了起來。“誰沒有年少輕狂過,你不說我也不勉強你。”
“多些大師體諒。”付星雲深深的鞠了一躬。
“這些衣服雖然缺少火候,但卻有了一絲意味。”周大師露出惆悵之色。“許多鍛造師一生都做不到這點,因爲他們沒有明白一個道理,萬物有靈,不論是一塊鐵精還是幾塊皮囊,他們都還有靈性存在,你要是把他們當成死物那他們就是死物,你要是把他們活物,那他們就是一個鮮活的生命。”
付星雲點了點頭,老者的話意義深厚,旁人無法理解,只有觸摸到一絲邊緣的人才能有所感悟。
老者和藹的笑了笑。“鍛造之術需要的從來都不是一雙巧手,而是一對善於發現靈性的眼睛,以及一顆聰慧的心。”
老者的話字字珠璣,讓付星雲受益匪淺。
“老夫決定送你一場造化,你可願意拜在我門下學習鍛造之術!”老者很有信心,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想拜他爲師的人多如牛毛,他不信眼前這個毛頭小子會拒絕。
“前輩,謝謝您的好意,弟子無意在鍛造領域深造!”付星雲回答得很乾脆。
“什麼!”老者微笑着的臉瞬間變成了豬肝色,在師徒這件事情上,從來都是他拒絕別人,沒有人會拒絕他,現在怎麼反了!“你不想深造來這裡叮叮咚咚的幹什麼,吵死人啦!”他惡語相向。
付星雲記得很清楚,這老頭剛纔說過鍛造之音猶如婉轉曲樂的話,他難道就忘記了嗎!
“前輩!”付星雲有點害怕了。越老的人脾性越怪,要是自己真惹怒了一個老怪物,那絕對是吃不了兜着走。“弟子愚鈍,目光短淺,實在不適合做您的弟子啊。”
“哼,老夫收徒豈是兒戲,話只說一次,我不會再給你機會了。”周大師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把狼皮拿來,我要讓你看看什麼纔是真正的鍛造之術,我要讓你的腸子都悔青!”
付星雲苦笑一下,恭恭敬敬的將一塊狼皮遞上。
“這是什麼?”周大師指着手裡的狼皮問道。
這不就是一塊狼皮嗎!要是其他人估計會被他問懵,但付星雲還處在老者打開的一片世界中。他不急不慢的說道:“回前輩的話,這是我師姐的衣服,她身姿妙曼,細腰如柳…”
“好”老者一錘下去,開始了他無以倫比的鍛造表演。薑還是老的辣,他行雲流水,一氣呵成,每一個動作都精準到位,每一環節都嫺熟無比,更重要的是,他臉上不再是豬肝色,而是洋溢着淡淡的笑容。
他心裡是愉悅的!儘管他剛纔很生氣。
“好了!”老者速度驚人。他將衣服甩了過去,看到付星雲震驚的眼神後,露出了心滿意足的笑容,他要的就是這個效果。“老夫問你,現在你的腸子悔青了沒有?”
“這個…”付星雲可不敢再忤逆他了,於是,露出了非常傷心的神情。“已經青了一些。”
他以爲老頭會滿意,誰知道老頭聽到後暴跳如雷。“什麼!才青了一些。”他大聲吼道。“應該是全部青掉纔對,真是氣死我了,再拿一張皮來,老夫換種手法,定要讓你的腸子從這頭青到那頭去。”
付星雲心裡七上八下的,遇上這麼一個老怪物是福是禍啊。他恭恭敬敬的拿出了一張熊皮。
“還是剛纔那個女娃娃?”周大師問了一句。
“嗯”付星雲點了點頭。
“好”他動了起來,彷彿有七八個身影同時在鍛造。第一次他採用的是傳統手法,錘練時自有一股神韻存在,看得付星雲如癡如醉。但是,這一次,亂了,付星雲眼睛都不知道看哪裡了,不知不覺間,他露出了一股焦急之色。
“自是老夫自創的飛花鍛法,小子,你眼睛看到的未必是真實的。”在付星雲模糊之極,耳邊傳來了老者斷斷續續的聲音。
付星雲聽到後如遭雷擊。既然看不清,他索性將眼睛閉上,用耳朵去傾聽那一錘一擊下跳動的旋律,聽着…聽着,他腦裡竟然顯現出了老者鍛造衣服的畫面,只不過,和眼睛看到時產生的畫面不一樣,這回老者是唯一的,他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個環節都清晰可見。
付星雲瘋狂的吸收着,彌補着,他的手竟然隨着音符的跳動很有規律的擺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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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在沉浸中流逝,好像過了很久,又好像只有幾個呼吸,終於,聲音停了下來。
付星雲睜開眼睛,朝老者深深一拜。
“哼”周大師拍了拍手。“老夫再問一次,你的腸子悔青了沒有!”
付星雲恭恭敬敬的回答:“已經完全青掉了。”
“哈哈哈…”周大師開心得笑了起來。“這就對了,這就對了!我告訴你,這只是雕蟲小技,我懂得的東西不是你能想象的,你拒絕了我的要求,我會讓你的腸子青上一輩子。”
“前輩!”付星雲有點哭笑不得。要是修爲弱的人如此戲耍自己,付星雲非一巴掌拍死他不可,可他是大師啊,捏死自己如同捏死一隻螞蟻一樣容易的大師啊,付星雲非但不能生氣,還要順着他,不能讓他生氣。哎,苦啊。
“既然是一輩子的事情,那老夫也不好就此斷了今日的緣分,這樣吧,我送你一樣東西。”周大師從袖子裡掏出了一塊令牌。“憑此信物,以後你要是有什麼不懂的問題,可以隨時來找我。”
“謝謝前輩!”付星雲雙手接住。
“好了,我忙着呢!”周大師白了他一眼,邁開大步走出石屋。
“你小子不討喜。”出去之後,他又伸進頭來說了這麼一句不着邊際的話。“不討喜啊。”他有些遺憾的搖了搖頭。“真是不討喜啊…”
付星雲見他走遠,緊繃的神經終於鬆懈下來了。他朝老頭離開的方向鞠了一躬,老者以這種方式傳授鍛造之術付星雲心存感激。拜過之後付星雲心裡又暗暗的罵了他一句。“老東西,一驚一乍把我都快嚇死了。”
付星雲吐出一口濁氣,開始回想老者的點點滴滴。他所說的話以及他的鍛造手法,甚至是他的表情…
付星雲越想就越發覺得這老頭深不可測。
“哎”最後,付星雲嘆氣一聲。“可惜了,我的路是成就修仙大道之路,不能分心,要不然跟他學學也好。”
付星雲重新拿起重錘,有了自己的感悟以及老者的點撥後,他的鍛造技藝飛速提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