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說,青蓮劍仙最初打上天機派,原因其一是爲了爭當年被拒那口氣,其二,也是爲了印證自身之道,他們之間本無深仇,之所以一戰再戰,則是想用那七十二張陣圖,來證劍道,他在世間已無敵手,唯有這七十二張陣圖,不曾勝過。
第三戰落敗,青蓮劍仙立在漫天大陣之中,沉默良久,直到周天辰星落下,大日從東海跳出,如木雕般的他,才轉身離開,再次留下話語,言十年之後,必勝他化自在劍陣。
天機派的第七十二張陣圖,即是他化自在劍陣。
可惜,十年之期才過了一半,天機派便已經消失無蹤。
如果說天機派的消失,當真爲人禍,那唯一可能得手的,放眼羅浮界,只有青蓮劍仙一人,除他之外,其他人,別說讓天機派的人一夜之間消失,連那七十二張陣圖都過不了。
那時候,懷疑青蓮劍仙的不在少數,甚至有心思腌臢的,私下傳言青蓮劍仙懼怕落敗,所以在十年之期到來之際,對天機派下了毒手,只不過,礙於青蓮劍仙之威,無人敢直言罷了。
林飛記得,上一世在藏劍閣中,老頭對那本《羅浮雜錄》嗤笑一聲:“我問劍宗門人,個個頭頂天,腳立地,最不懼的便是落敗,最不屑的也是這些上不得檯面的手段,無論仇敵外魔,但凡我宗門弟子遇到,皆以一劍斬之,手中之劍,便是腳下之路,路遇強敵,不敢出手,又做的什麼劍仙呢?”
那一日老頭談性甚高,不僅大讚青蓮劍仙,更與林飛論了一論那七十二張陣圖,曾喟然道:“天機派失蹤成謎,至今未解,可惜了。”
林飛腦中回憶如浮雲捲動,一幕幕如在昨日,他望着如今自己劍湖之上的那片劍陣,胸膛內,心跳鼓動耳膜,腦中嗡然,他不自覺的朝前走了一步。
他化自在劍陣。
上一世,林飛對那七十二張陣圖竟能困住青蓮劍仙的劍,非常好奇,曾問過老頭,若是十年之約如期而至,青蓮劍仙,能否獲勝。
當時,林飛本以爲以老頭的驕傲,會毫不猶豫的點頭說是,可實際上,老頭沉默良久,搖了搖頭,說他不知道。
七十二張陣圖,所從何來,無人得知,當人們知道它的時候,這七十二張陣圖已經是天機派的鎮派之寶,一鎮便是上萬年,期間爲天機派擋過天災,阻過人禍,護佑天機居士門下弟子長盛不衰,它們每一張都不一樣,也並不是說第七十二張陣圖就比第一張更強,七十二張陣圖之間,沒有強弱之分,只有陣法之異。
根據青蓮劍仙所言,他每一次破陣之時,遇到的陣法雖然各不相同,囊括了太極、陰陽、四象等天下大陣,但所行之路都有一個共通點,那便是從開始到結束,陣法都在隨陣中之人而變,從最開始的防禦阻攔,到中間的攻守結合,一直到最後的以攻對攻,彷彿陣中之人越強,陣法演化出來的便能夠越是精妙。
等到第三次破陣,青蓮劍仙勢如破竹,攻至最後一張陣圖,漫天陣法再變,化作一片劍陣,其中劍光無窮,劍意無窮,與這位以殺聞名的青蓮劍仙來了一場酣暢淋漓的大戰,他們之間,以快打快,以猛打猛,以狂打狂,最終青蓮劍仙破不開劍陣的萬種變化,從而落敗。
青蓮劍仙曾評價七十二張陣圖:有靈。
青蓮劍仙最後一次離開天機派時,天機派掌教北兮居士,出門目送,向青蓮劍仙道了一聲謝。
老頭兒說,北兮居士在謝青蓮先祖,爲他們解封演化了第七十二張陣圖。
那一戰後,青蓮劍仙對於劍道感悟更深,已然能夠觸碰天道,他周身氣息飄渺,一舉一動,道韻相隨,似乎他便是這天,這地,看上去,隨時都可踏破虛空、羽化成仙。
而第七十二張陣圖演化完成,生出陣法真靈,七十二張陣圖真正合一,天機派道觀之上,再現出漫天祥雲,瑞彩千條,祥雲之上,有仙樂飄飄,瑞彩之內,有龍鳳翱翔,種種異象,白日不絕,而此次異象,比天機派建成之時,更盛。
那時候,幾乎羅浮世界內所有的修士,都在等這個十年之約的到來。
他們相信,十年之後,在一人一陣圖分出勝負之時,若是青蓮劍仙勝,那便是他的成仙之日,若是七十二張陣圖勝,便是其躋身先天之際,更甚者,很可能會造成一人成就仙道,陣圖躋身先天。
那將是羅浮世界的盛況。
可惜的是,十年之約未到,天機派消失,青蓮劍仙隱匿,而又一千五百年後,羅浮大劫降臨,整個羅浮世界,毀於一旦。
青蓮劍仙與七十二張陣圖相互成全,青蓮在陣圖內悟出劍道,而他每每破開一座陣圖,便也令陣圖更上一層,直至最後,完成了當年天機居士都沒有做完的事情,解封第七十二張陣圖,使它們真正合一,現出了他化自在劍陣。
無論是上一世,還是這一世,對於這一座世間頂尖的劍陣,林飛從來都是隻聞其名,因爲見過它的,只有青蓮劍仙,而青蓮劍仙可以破陣,卻無法將其演化,他演化不出,羅浮世界內其他見都未見的修士們,更演化不出。
林飛記得,老頭子就以自己無法見到這座劍陣,而遺憾萬分。
他化自在劍陣,是一座可以困住真仙的存在。
其內所蘊含的力量,上達天,下達地,無可估量,陣法變化,精妙至極,轉瞬之間,便有千種萬種的變化,或者迅疾,或者守拙,一靜一動,與天道相合,無窮無盡的劍光奇詭精絕,若是陣法演化到了極致,則萬物皆可爲它所控,連虛空都可以化作一柄利劍,屆時,天上地下,十方八面,便全是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