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若幽踏出林家大門時,剛好是傍晚,他迎着落日,金黃之光照在他的臉上,一陣刺眼,他用手半遮擋着額頭,他站在回家的十字入口中間,看着熙熙攘攘人羣中年輕情侶們相互依偎的模樣,決定到落日峰上看看。
落日峰是衛林城著名的遊覽勝地,離若幽家很近,其最高處視野開闊,峰頂是觀賞晚霞與日落的最好觀賞位置,衛林城只要是情侶,都和自己愛人到過落日峰觀賞日落美景,當年若寧和若幽的母親落佩定情時來過,未進初武學院之時,若幽和林萱更是來過不知幾次。
落日峰上有一座雕像,是一個女子眺望遠方的雕像,是每次若寧外出任務時,落佩帶着若幽在落日峰上日復一日地精心雕刻完成的,雕像很特殊是真實存在的,但上過峰頂的遊客沒有一人發現過,因爲落佩在雕像一丈外佈置了一個迷幻陣法,錯開了空間視覺,一般的武者根本發現不了。
若幽踏着母親落佩教導的破陣步伐,緩緩進入到峰頂。
夕陽西下,暮靄紅,若幽靠在雕像上,獨自欣賞這落日。
“去年你突然說自己不喜歡落日了,說景色太傷感,讓自己恍惚中感覺到了暮年垂老之際卻一事無成。”
“那時我不以爲意,還辯駁說暮年垂老那會即使一事無成又有何妨,咱們緊握住對方的手,你輕倚着我的胸膛,看着落日峰下的美景,這也是件令人滿足的事了。”
“那時你聽了我的話,深深看了我一眼後久久不語,我還以爲是你被我感動了。只是如今想來是我自欺欺人罷了。我的武路斷了,你的心也隨之遠去,其實我真得很傻,明明早可以看出,卻自欺欺人,沉澱越久痛苦越深,但我不後悔,我會守着咱們曾經美好的記憶,坐看你成爲帝國至強者。”
“小幽,你也來了。”
若幽低着頭陷入沉思,忽覺背後一雙暖暖的大手輕拍在肩膀,坐下一位大漢,是若幽的父親若寧。
“父親,我好想孃親。”若幽跟父親來了個深深地擁抱,如一個無依無靠受傷的野獸找到歸宿般,積蓄的壓力釋放而出,即使男兒有淚不輕彈,但情到深處,在至親人身前,又焉有不釋放出來的道理,畢竟還是個孩子。
“我也想她。”若寧深情地看着雕像,輕輕地撫摸着,“十年了,當年若不是我一時衝動,你母親也不會應劫,而你也不會是無屬性體質。都怪我!”
若幽看着父親陷入悲痛,心有不忍,這個堅強的男人,一直忍受着煎熬,覺得是自己害死了妻子,可是他又不願把當年的事情告訴自己,以前每次詢問,都被父親潸然淚下打斷,之後就沒再問過了。
“小幽,這塊玉佩一定要保管好,這是你母親懷你的時候,一個老道士贈送的,最重要的是她對這塊玉佩愛不釋手。”若寧看着若幽脖子上的玉佩,提醒道。
“父親,我一定會的。我餓了,咱們回去吃飯吧。”若幽不願父親再陷入悲痛沉思,說道。
“好,咱們回去吧。”若寧道。
。。。。。。
晚飯過後,若幽和父親說了兩天後林家家宴之事以及退婚的決定。
若寧沉默不語。
當年若寧與落佩的結合羨煞了多少天英院的天之驕子,兩人愛的結晶在許多人看來註定是能夠乘龍馭鳳的存在。
只可惜那年突遭變故,那件事根本就是始料未及,有心害無心,沒防住,致使若寧重傷,留下頑疾,而落佩也動了胎氣。
後來那事過後,落佩雖產下若幽,但由於生產時止不住血傷了元氣,最後連命也沒保住。
那段時間,若寧看着愛妻慢慢逝去的生命,自己毫無辦法,近乎崩潰。
在最後彌留之際,落佩虛弱地對若寧說:“寧哥,還記得那個送我玉佩的老道士嗎,記住他說的話,一定要將我們的孩子保護好。。。”
從那之後,若寧從天英院退學隱居衛林城,單獨撫養若幽。
之後,他從小把若幽的身體鍛鍊成鋼,體術勝過同齡人很多,也早早爲若幽準備了各種屬性的功法,包括攻擊、防禦、極速、抑或是更加強大的攻防一體高階功法,以待若幽屬性覺醒。
可是十一歲那年,當若幽進入學院被測出無屬性體質時,他的內心再一次泛起悲憤,他不止一次想過捨命復仇,但想到今後若幽將無依靠,這是他不願看到的,也不是落佩想看到的,所以心又沉寂下來。
三年來,若寧尋遍了所有師友,對若幽的無屬性體質也是無解。
父子倆相談許久,如今若幽主動說出退婚,最後若寧嘆了口氣,尊重了若幽的決定。
至少不是林家提出悔婚,至少林萱沒有做白眼狼,對若幽另眼相待,至少。。。至少是若家親自開口提出的退婚。
至深夜,若幽漸漸睡去。
一抹白光忽然將沉睡的若幽籠罩。
這裡是一座巨大的宮殿,一眼看去空蕩蕩的,跟金碧輝煌這個詞八杆子打不着,殿上唯一珍貴的就是放着一把長一丈的金龍椅子,椅子上有一張黑白色的長形蒲團而他此時正好躺在上面,大殿內放着五個鏽蝕斑斑的巨大爐子。
“這是哪?”
若幽猛地睜開眼,環顧四周。
“哈哈,你醒了,太好了。”空蕩蕩的空間,一道稚嫩的聲音傳來。
若幽警覺地察看四周,卻是空無一人,他背靠着椅背,小心翼翼地戒備着。
“別找了,你可是在我的地盤呢。嘻嘻。”
“算了算了,看你那麼緊張的份上,哥就不逗你了。出來了,別被哥的英勇神資嚇到哦。”
空蕩蕩的殿內,突然憑空出現了一名扎着黑色小辮,圍着紅肚兜,穿着大褲衩的小孩,一雙肉嘟嘟的小胖腿露在外面,他立在長椅的扶手上,擺出一個自認爲相當酷炫的姿勢,自豪地問道:“嚇到弟了嗎?”
看着比自己小很多的而且那麼自戀的小孩,若幽白了一眼:“臭美大王。”
“啵”
一彈指輕響,若幽身體如遭重擊,無形中被一股秘力橫推出長椅,站在大殿中央:“臭小子,真不會說話。哥哥生氣了,後果很嚴重。”
“怎麼可能?”
若幽自認爲第一次見這個沒有一絲壓力存在,反而給自己一股非常弱的感覺,但大褲衩小孩實力的展現卻是如此之強,可以用不費吹灰之力滅了自己來形容。
“喂,你到底是誰,我怎麼會在這裡?”若幽直接問道。
“哼。”大褲衩小孩撇着頭,不理睬。
忽然,大褲衩小孩的身形慢慢淡去,從若幽眼前消失,消散在殿內,但彌留在大殿上如同來自黑暗深淵的令人頭皮發麻的驚恐聲音迴盪着:“要你生不如死。”
“嘶”
一道細細的紅色口子出現在若幽的手臂肌膚上。
“好疼。”
“這點疼就受不了了?”稚嫩卻又顯得蒼老的兩種相反的聲音先後變幻出現,卻也是激起了若幽的血性。
若幽神情凝重,他感覺這不是在做夢。
可是很快,他發現這片空間自成一體,自己猶如甕中之鱉,雖面對強敵但他絕不會束手就擒。
他咧嘴一笑,然後閉上眼,全身毛孔舒張,感受着襲來的陰風離自己五米時的行動軌跡,然後後退一步,偏移出陰風的預行動路線,可是這股陰風彷彿長了眼,從若幽身前經過後又折返回來,然後在若幽睜開眼想爲自己慶功時,陰風呼呼聲示威,一分二,二分三,三生萬風。
“嗎的,怎麼會有這麼坑人的武技?”
若幽的嘴張成‘O’型,與剛纔的氣勢相反,此時他就像是一頭萎靡困獸,面對無縫攻擊,在極有限的範圍呢,他的實力已經避無可避,所以他將身體緊繃,堅實的肌肉如磐石凝聚,結成最強人肉防護盾,等着陰風的肆虐。
“哇哇哇”
萬千密集的陰風似是報復,從四面八方圍聚過來,狠狠的在若幽的耳朵上、手臂上、大腿上等全留下了深深的赤色印記。
在經歷了猶如萬千刀子割裂肌膚般疼痛的過程後,若幽艱難地睜開半眼盯着前方,全身浴血,可是他依舊沒有倒下,他傲然地擡起頭,嘴角掛着鮮血,咧嘴說道:“就這麼點程度也叫生不如死?”
突然,畫風一變,像是迴應若幽的挑釁,陰風停止肆虐,周邊出現一簇、兩簇、三簇火苗。。。空曠的空間不斷被火赤色光束充斥着,這是火紅的烤獄,形成岩漿之火,從地底和天空中雙向灌下,傾倒在若幽身上,將若幽的肌膚烤得裂開,露出裡面的筋肉和骨骼!
“啊!”
一股焦臭的氣味衝入若幽鼻孔,薰得他直髮嘔,可是他連彎身嘔吐的力量都沒了,若幽已經放棄了躲避,因爲他根本無法躲開,即使哪怕偏離一絲,減少一絲痛苦,他也努力過,可是實力太弱,這是他第一次感到強大的重要,弱小的武者是多麼的卑微,連自己都無法保護,更不用談保護心愛之人,這是多麼的無力,所以心中有個聲音再聲援他,要堅持住!
欲哭無淚!
肝腸寸斷!
撕心裂肺!
麻木!
失去知覺!
之後,煅燒的溫度又提高了,他能夠清晰的感受到骨骼中傳來的碎裂之聲,一絲絲骨髓從骨骼中慢慢流淌出來,可是彷彿正如大褲衩小孩所說,這大概就是所謂的生不如死的感覺吧。
若幽的眼神變得空洞,他已經不知道痛苦是何味了,但是痛苦並沒有結束,火之反面,極寒之氣襲來,硬生生的將流淌的骨髓凍住,很快地,骨骼承受不住熱冷之力,‘啪’的一聲碎裂開。
“呼——”
若幽突然從臥牀上驚坐而起,他喘着粗氣,環顧四周,發現自己仍躺在自己的房間裡。
他用力晃了晃腦袋,然後輕擡起手,在自己肉上輕掐一把。
“又痛了!”
“好爽!”
“彷彿真正體驗了把生不如死,這夢好奇怪。”若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