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多謝老丈啦。”
顧少傷笑着道謝。
他降臨仙逆世界,起初是因爲那莫名的時空之環,之後是被練氣所吸引,之後,則是莫名觸動了心路。
至此,顧少傷也沒有攪風攪雨的念頭。
他覺得,留在這小村莊,靜靜的體悟心靈之變化,收穫將會更大也說不定。
“嗨,後生不用那麼客氣!左右不過是點鄉下手藝罷了。”
王老漢也笑了。
鄉下人的手藝,沒有什麼保留不保留,有人喜歡,他就挺高興。
畢竟,兒子拜入仙門,前十幾年還曾回來看望過,後面許是忙了,不曾回來,老兩口也寂寞。
難得有一個年輕人肯跟着他學手藝,那也是不錯的。
.........
至此,顧少傷就在這小村莊留了下來,而小村莊的一衆鄉親,短暫的訝異之後,也沒人多關注了。
大多也只當這年輕人,只是一時心血來潮,興頭過了也就走了。
日子,該怎麼過就怎麼過,不會因爲多了一個顧少傷就有什麼變化。
顧少傷也暫時忘卻了其他,只當自己是一個普通的凡人,留於小村莊之中,跟着王老漢學學手藝,也幫老兩口做些農活,久不曾換過的黑袍,也變成了粗布長衫。
真的好似變成了一個普通的鄉村少年一般。
王老漢本在王林拜入恆嶽派之後搬進了鎮子,迴歸了王家。
但是每年,他都會與老伴一起回到這村莊裡住一段時間,收拾一下兒子當年的房間,與相熟的鄰里相聚。
不過,自從顧少傷到來之後,王老漢兩人也不回鎮子裡了。
用王老漢說的話,大家族的人情冷暖,還比不上小村莊裡的鄰里關係。
平靜。
日子平靜的好似一碗清水一般,沒有仇殺,沒有修煉,沒有一絲絲的波瀾。
這樣的日子,對於顧少傷來說,是極爲少見的。
恍惚間,他感覺到心靈的一種沉澱,整顆心靈都好似被清水洗滌過一般,變得更加圓潤,
在這一刻,他忘記了自己的身份,忘記了一切的鐵血殺伐,忘記了諸天萬界,真真正正的融入到凡人世界中,體會着凡人的苦與甜。
每天凌晨,天還沒亮,顧少傷就會早早的起牀,叼着那從不曾變色的柳樹枝葉,砍柴,打水,做飯.......
閒暇下來,就如同王老漢一般,坐在黃泥鋪就的院子裡,拿着刻刀,木塊,雕刻着東西。
他雖然沒有使用任何神通,但他的身體靈活遠超凡人,雕琢一道上的入門也很快。
雕刻的第一天,顧少傷手拿刻刀,就雕刻出來了一個身形乾瘦,沒幾根頭髮,好似癆病鬼一般的中年漢子。
第二天,他有雕刻出了一隻展翅欲飛的金鷹,活靈活現。
第三天,他雕刻出了一個龜形鶴背,魁梧豪邁的大漢,那大漢氣度從容,淵渟嶽峙,一派宗師氣度。
第三天,他雕刻出了一個清冷如水,高潔而飄然的女子,女子執着而淡然,宛如謫仙,好似天女。
第四天,他雕刻出了一個短髮青年,氣息從容,盤膝而坐,如神如佛,微笑中,還能看到一顆顆細密的牙齒。
第五天,他雕刻出了一個墨黑色大褂,高額頭,頭髮濃密,面白無鬚,卻有一道長眉的青年。
第六天,第七天,第八天.........
隨着時間的一天天過去,顧少傷的手藝越來越好,雕刻的木雕更是活靈活現,甚至,如果有修行之人見到,就能看到,那堆積如山的木雕,都好似靈寶一般,自發的吸收着靈氣。
王老漢都歎爲觀止,自嘆不如。
顧少傷的雕刻手藝之強,已然超過了老漢的想象,更讓他驚歎的是,那枚一枚木雕之上,都有一種“意”。
這種意,是隻有全身心投入進去的木雕宗師,才能偶爾所得。
而在顧少傷手中,每一個木雕,都有一種靈性。
好似,他不是在雕刻木雕,而是在創造生命!
技已近道!
這時,顧少傷手拿刻刀,緩緩雕刻着,隨着他的手指轉動,木雕緩緩成型,似乎是一個看似三兩歲的小小女童。
那小女孩,小衣服打着補丁,穿着露出腳趾頭的小鞋子,梳着是一對羊角辮,小臉之上滿是灰塵。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顧少傷還沒雕刻眼睛。
縱使栩栩如生,卻總有些缺憾。
王老漢在臺階上磕着菸袋,微微皺眉看着顧少傷。
此時,顧少傷來到這村莊已然近十年了,王老漢的年紀大了,近年來也不曾外出做木匠活了,最多也就是雕刻自己兒子。
見到顧少傷放下刻刀,王老漢忍不住開口道:“小顧啊,你爲什麼不點上眼睛?”
這個問題,他其實早就想問了。
顧少傷這些年來,每日裡雕刻一個木雕,近十年的時間,雕刻了足足數千之數。
這些木雕有人有獸,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神態各異,動作不一,唯一相同之處,就是顧少傷沒有點上眼睛。
一個也沒有。
這不免,就有所缺憾,讓王老漢也有些可惜。
“眼爲心之顯化,雕刻眼睛,就是雕刻心靈........”
顧少傷輕輕吐出一口氣,將小女孩木雕之上的木屑垂落,笑着道:“刻上了眼睛,萬一活過來怎麼辦?”
“你啊,就會開玩笑!老漢我雕刻的木雕不知幾萬,也沒有見過木雕會活過來的事情。”
王老漢搖搖頭,“吧嗒”吸了一口旱菸,說道:“就是怪可惜的。”
他只當顧少傷是開玩笑,卻不知,顧少傷並未開玩笑。
這所有的木雕,都是他心念顯化,以他的心靈脩爲,每日裡也僅能刻出一枚來。
若是點上眼睛,活過來自然問題不大。
當然,這自然不會說與王老漢聽。
“天地都有缺憾,更何況區區木雕?”
顧少傷擦拭了一下小女孩木雕,走進屋子裡,將這小小的木雕擺放在架子上。
一眼看去,幾個架子之上,足足有數千個木雕。
其中,灌輸者顧少傷所有的心力,記載了他這十年來心路的蛻變。
“如今,也快要告一段落了........”
顧少傷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面上浮現一抹笑容。
十年化凡之生涯,對於顧少傷的益處,遠比修行萬年的收穫更大,這種好處無形無質,卻比修爲力量的提升更重要。
...........
此時此刻,遠在趙國北部的邊陲小鎮,來了兩個不速之客。
其中一人臉型枯瘦,身穿黑袍,雙目開闔間,就有無盡的陰毒之色閃過。
在他的身邊,跟着一個仙風道骨的老修士。
此時他正站在鎮外,手中拿着一面古色鏡子,不斷的打量,手中掐算:“藤化元,你既不知那人姓名,也不知長相,只憑借一絲詛咒之力,實在難以找尋。”
那名叫藤化元的黑袍老者猛然回過頭來,他盯着那老修士,冷冷說道:“啓明道友,你的天算之術高深莫測,你若能幫我找到那人的至親,一切要求,只要我藤化元能做到,絕不皺一下眉頭。若不然.......”
他的眼神之中,滿是冷冷的怨毒之意:“那小畜生,殺我玄孫,老夫非要殺他全家,才能略解我心頭之恨!”
那修士沉默少許,嘆了口氣,說道:“罷了,我盡力就是,不過藤道友,冤有頭債有主,那人我之前已經給你算出,身處決明谷,你爲何還要找其至親之人呢?遷怒凡人,這種事情傳出去,委實太過難聽了些。”
藤化元冷漠一笑:“本座乃是元嬰大修,本座之玄孫,性命豈是那些螻蟻可比?殺我玄孫一人,老夫就要誅其十族!”
那老修士微微皺眉,感受到了藤化元口中的無盡殺機,也只有嘆息一聲,拋出古鏡,以秘法顯現出了王家之所在。
“這一處,當時那兇手家族之所在!”
那老修士剛剛開口,藤化元已然一步踏入那鏡面之中,登臨那王家所在之地。
轟隆!
明明是正午當空,小鎮王家大宅之上,卻陰風陣陣,淒厲的鬼叫之聲響徹天際。
藤化元跨步行走於王家之中,手掌之中一面漆黑的魔幡舞動,王家大宅之中就有一道道魂魄被吸入黑幡之中。
“不,不!爲什麼,爲什麼!”
“啊,老爺,寧兒!啊.........!”
“救命,救命啊!”
王家之中,一片死寂,絕望,所有人,無論是王家之人,還是王家的家丁下人,都被無盡的驚懼籠罩。
縱使他們如何哭喊,都只能一一斃命,沒有一絲的僥倖可言。
“上仙,我們王家到底哪裡得罪了你,就算我等凡人在你們眼裡,就如同螻蟻般,你也得讓我們明白,這一切到底是爲什麼!”
一個青年跪倒在地,咳血狂呼,眼中留着血淚。
“你們王家出了個人物啊,既然敢殺我玄孫,我就滅他全族!”
藤化元猙獰一笑,手掌一拍,就有十數人斃命當場。
“是,是,是王林?!”
突然,哭喊怨毒的聲音在王家大宅中響起。
一個老者哭喊着:“肯定是他這個小畜生,肯定是他!”
這個人,是王林的三叔。
“王林?”
藤化元喃喃自語,一把將那老者攝入手中:“告訴我,你知道的一切!”
那老者戰戰兢兢,連忙一五一十的把有關王林的一切事情,連同他父母的住處,全部說了出來。
他心裡怨毒的想道:“死吧,都死吧,即便不是你殺的,王家都沒了,你爹孃也陪葬吧。”
砰!
藤化元手掌一握,將那老者的頭顱捏碎!
隨即,腳下轟然一踏,王家府邸頓時地動山搖,被元嬰修士一擊崩碎。
嗚嗚哇哇~~~
聲聲悽慘的哀嚎,自藤化元手持的那一杆長幡之上響起。
其上,密密麻麻的有着無數張臉,露出猙獰而絕望的神情,王家上下一百多人的靈魂也在其上!
呼~
幾乎是瞬間,藤化元就來到了王林家的村子上空。
目漏猙獰怨毒之色:“小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