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拄着柺杖，擡起頭，面容平靜，兩百年來的煉器修行，讓他有種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氣魄。
“你若再晚來十年，我就可以開始煉器了。”
他回答的很認真，或者說，在煉器這件事上，他無比認真虔誠，奉行終生。
又是一個推辭拖延的回答，來人不由嗤笑了一聲：“欺世盜名之徒！”
他揚長而去，沒有再說任何話，世人也沒有人再關注這個煉器山腳下的老人。
至於他所說的十年，世人都只是當作一個笑話，已沒人放在心上。
相比於他一個譁衆取寵的跳樑小醜，紫霄仙宮的符洛逐漸成爲了世人眼中的煉器宗師。
被世人譽爲煉器之源的集大成者，學會了煉器山上所有的知識，已經着手煉製可殺天尊的至寶！
對於這些，歐餘山視若無睹，哪怕他身居草廬，每日都能看到煉器者前來朝聖，他們口誦着符洛之名，同時貶低着他。
幾乎所有人，都對他不屑一顧，他卻不改初衷，始終堅持品讀煉器之源，感悟煉器山的浩瀚以及其上的文字。
建木之上，楊壽看着下方兩百年來的演化，誕生了一個符洛的確是不錯，但他也只是把煉器之源的知識學會了而已。
遠遠沒能達到當初符凌的水平！
煉器之源，可是能夠打造神器的煉器秘法，若是真的完全掌握，打造的就不是可殺天尊的至寶了，而是可殺神器的至寶！
“這個歐餘山，真的能沉下心思啊。”
這些年來，除了觀察鴻蒙空間裡其餘煉器師的發展軌跡，楊壽更多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歐餘山身上。
這個壽命不多的老人，在煉器山下每日勤修不輟，看書看山，卻從未煉器，甚至連火爐都沒接近過。
十年間，一瞬即過，這十年間，發生了很多事。
首先，紫霄仙宮的符洛高調宣佈，至寶混沌球即將完成，屆時邀請天尊前去觀禮。
其次，第二屆煉器大賽即將展開，無數煉器大師爭先恐後地前往紫霄仙宮。
第三，歐餘山所說的十年即將到來。
但沒有人關注歐餘山的十年之期，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了紫霄仙宮。
煉器山腳。
這一日，歐餘山手持着柺杖，走出了草廬，擡眸，如往昔兩百年般注視着煉器山。
“煉器之道，真的是仰之彌高，望之彌堅啊……”
他發出了一聲長嘆，瞭解的越多，學習的越多，就越會對天地心懷敬畏。
歐餘山就是這樣一種人，所以他一直自稱自己還沒有入門，還不配煉器。
直到今日，他走出了草廬，看着以前人來人往的煉器山腳，此刻空蕩蕩的，他不由搖頭一笑。
他知道，那些煉器師們，都前往了紫霄仙宮，參加第二屆煉器大賽，想從中脫穎而出，成爲第二個符洛。
但那些……
都與他無關。
“現在的我，可以煉器了。”
歐餘山長長的呼出了一口氣，放下了柺杖，走向了煉器山腳的一個巨大的雕塑，煉器爐。
參天而起，其上熊熊的火焰燃燒着，是世人爲了頌揚煉器山，頌揚符凌，特地建造的。
在這個煉器爐旁，有一個一人高的煉器爐，看上去破爛不堪，鏽跡斑斑。
這是歐餘山爲了第一次煉器，特地從山下小鎮裡購買而來的。
他修行貧瘠，沒有太多的資產，因此花費了全身家當，也只能換來一個最爲低級破爛的煉器爐。
這樣的煉器爐，根本承受不住高溫，一不小心就容易崩碎。
歐餘山顯得很平靜，催動着火焰，使得煉器爐內火焰燃起，準備預熱煉器。
天地之間，沒有一個觀衆，除了在建木頂端的楊壽。
他望着歐餘山孤獨的身影，一個人默默的研習煉器大道，二百餘年，背後付出了多少常人難以想象的刻苦。
妻子拋棄了他，兒子背棄了他，連以前的至交好友都與他漸行漸遠，逐漸疏離。
唯一陪着他的，只有煉器。
“讓世人看看吧，煉器之道上，不只有符洛，還有歐餘山！”
對於歐餘山，楊壽抱有了很大的期望。
執於事，才能極於事。
唯有癡到極點，才能癲到極點，才能觸碰到常人永生永世都難以觸及的巔峰！
在楊壽的注視下，歐餘山首先用凡火煉器，他的材料很簡單，就是他從家裡帶來的一截木頭。
這個木頭隨處可見，但在火焰中上下翻騰，似乎活了一般。
看着歐餘山煉器，楊壽突然有些恍惚，他彷彿看到了符凌的身影，無論是操縱火焰還是控制木頭，都極爲嫺熟。
這根本就不像是一個第一次煉器的人，殊不知，這一幕在歐餘山的腦海中演練了無數遍，操作起來，自然無比嫺熟。
他的手法，在這一刻，比起符洛來，都毫不遜色！
符凌傳下的煉器之源，第一步就是塑形，第二步爲賦靈，現在的鴻蒙空間所有修士，大部分都掌握了塑形技巧，但只有高級煉器師，才能掌握給寶物賦靈的技巧。
“這……一定程度上已經超越了符腦的煉器手法了！”
楊壽有些震驚，因爲他看着歐餘山在火焰翻飛中，護住了木頭，不讓它被火焰燃燒成灰，另一方面，竟然通過莫名的方法，把來自天地間的靈性，一點一點地打入其中！
“符腦的賦靈，是通過自身之靈賦予其中，而歐餘山的這種方法，對自身並不會有太多損傷，他是在打造的過程中，和天地形成共鳴，尋找到天地間獨屬的那份意蘊靈性，融入其中！”
楊壽越看越驚訝，他在歐餘山的煉器時，看到了一種節奏感，一種律動，這律動和天地隱約形成了一體，然後點點靈光隨着律動進入了木頭內。
塑形的過程中，賦靈也在逐漸完成！
“如果說符洛是天才，那麼歐餘山，或許就是傳承鴻蒙空間煉器之道的第一人！”
見到這一幕，楊壽就做出了極大的評價，不得不說，歐餘山兩百年苦研，真的走出了自己的路。
他並未如常人那般，在煉器中修行學習，因爲那樣，會把自己的煉器之道固化，變得和符凌之道一樣，難以超越。
他從一開始，就沒想過成爲符凌，如他所言，他寧死不做符凌第二，只做歐餘山第一！
這注定是一場無人關注的表演，一天一夜後，歐餘山完成了他人生中的第一個作品——柺杖！
沒錯，他的這截木頭，打的不是什麼法寶，而是一截柺杖。
他以前的柺杖年久失修，殘破不堪，是他急需替換的。
柺杖完工後，通體綠色，晶瑩剔透，看上去如玉石一般。
氣息圓潤，自成循環，保存的十分圓滿，但從煉器上評分，楊壽覺得，此時的他，已經和符洛不相上下了。
但……兩相對比的話，楊壽還是更看好歐餘山。
因爲歐餘山才煉第一個器，未來成就不可限量，上限極高，而符洛則不然，他已經深陷符凌煉器之源中太深，很難走出來。
未來的他，或許能成爲符凌第二，但永遠成爲不了開創時代的宗師！
在歐餘山的綠玉杖出世的同時，紫霄仙宮，第二次煉器大賽，正在如火如荼地進行着，一個又一個煉器天才如雨後春筍般涌現。
隨着煉器大道被普及，越來越多的煉器師著書立說，自成流派，但歸根結底，都在煉器之源的範圍內，只是各自開花。
這一次煉器大賽，再次誕生了一個天才煉器師，名爲符玄一，在大賽上，花費了三個月時間，打造出了又一件天尊殺器，血琉璃！
血紅色的琉璃，符玄一手持着他，俯視在場所有天尊，因爲……他是一位天尊！
如果說符洛打造出了混沌球，讓天尊們忌憚，那麼打造出了血琉璃的符玄一，則讓所有天尊第一時間選擇了臣服。
血琉璃在天尊手中，爆發的威力太過恐怖了，哪怕是綾念，都對符玄一禮讓三分。
好在符玄一似乎沒有奪權的意思，在獲得了第一後，飄然而去，留下綾念望着他的背影，眸光閃爍，默默無言。
這一次，符玄一成就煉器大師，讓她實在有些沒算到，導致鴻蒙空間的格局開始了傾斜變化。
憑藉着血琉璃和強大的實力，符玄一逐漸招攬了近半天尊，極大削弱了紫霄仙宮的實力，隱隱有了和她分庭抗禮的意思。
迴歸紫霄仙宮內宮，她召來符洛，直接說明了意思，問他何時能在混沌球中穿梭空間。
符洛面露難色，搖頭道：“這些年來，我潛心苦研，想要打造出能跨越空間的至寶，恐怕要達到符凌那樣的層次……”
“而現在，無論是我，還是符玄一，都遠沒有達到。”
他的語氣十分誠懇，這百年來，他爲紫霄仙宮打造了大量法寶，增強了紫霄仙宮的實力，因此綾念只是深深的看了眼他，便拂袖離去。
混沌球的打造，耗費了紫霄仙宮無數天才地寶，綾念傾盡全力幫助，可現在……
符洛似乎有了自己的心思，當初信誓旦旦向她保證，混沌球必定能穿梭空間，現在卻又換了一種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