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天子的目光

我叫孫斌,從小我家裡就很有錢,小時候父親走南闖北總是聚少離多,等我長大之後方纔知道,原來我父親是魔教的人。

這個消息對我來說宛如晴天霹靂,其實父親不知道我從小就有個夢想,希望自己有朝一日能夠行俠仗義闖蕩江湖,但是自小父親就不允許我習武,就算我撒潑打滾苦苦哀求也不行。

世人都說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小時候我最喜歡看江湖話本,每次看到青年俠客與魔教高手戰鬥的情節就不由得熱血沸騰,恨不能以身相替。

在得知真相的那一刻,我的夢想破碎了,只能小心翼翼的儘量隱藏自家真實身份,即便我考中了舉人也不能給我帶來一丁點的安全感。

就這樣平靜的生活了幾年,我原本以爲可能這輩子都不會和魔教打交道,誰知在我高中舉人的那一天,噩夢降臨了!

父親不知道從哪裡找來了一個渾身散發着陰冷氣息的男性,以前一直不同意我習武的父親突然間轉變了觀念,帶回來的這個陌生男人就是我的師傅。

當時的我真是太天真了,滿心歡喜的以爲父親終於回心轉意了,誰知道這僅僅是噩夢的開始。

那個男人教我的武功太邪門了,修煉時居然要用到人類的心頭血,一開始我是拒絕的,誰曾想那個惡魔用孫府滿門上下所有人的性命來威脅我,如果我不聽他的命令,那麼他就將孫府滿門滅絕。

請神容易送神難,想到敬愛的父親,和藹的管家爺爺,勤勤懇懇的二牛,惹人憐愛的翠柳,這些人都是陪着我一起成長的家人呢。

面對那人的威脅我不得不屈服,我不是沒有和父親暗示過,但是不知道爲什麼平時向來機敏的父親好像沒有聽懂,如果真將事情擺到明面上我害怕那人會惱羞成怒血洗孫家,因此我不得不忍氣吞聲嚥下這枚苦果。

蘇家、柳家、宋家、馮家、呂家相繼成爲我武道前行的資糧,那段時間我備受煎熬,焚心魔指這門武功有毒,一旦開始修煉根本就停不下來,那種實力快速進步的快感簡直是人世間最美妙的滋味,但是每當激情過後,留下的便是無盡的空虛與悔恨。

死去的這些人當中有些人我認識,甚至其中還有我的好友,我也許並沒有我自己曾經預想的那麼高尚,或許我一開始是拒絕的,但是後來還那麼做可能是沉迷於實力快速進步的快感,並不是因爲被人威脅纔去做的。

那個自稱杜冷的男人簡直就是地獄裡的惡鬼,陰險狡詐,冷漠無情,自私自利,用世間最過惡毒的詞語來形容他都不爲過,我沒想到連襁褓中的嬰兒他都不放過。

那一次我和他大吵了一架,甚至不惜以死相逼,後來他承諾以後再也不會這樣做了,這也是我的第一次抗爭。

焚心魔指極其詭異,我從一個絲毫不通武道的人到成長爲後天大圓滿,僅僅用了半個月的時間,但是付出的代價是慘痛的,三十八條人命就這樣活生生的葬送了。

這樣邪門的武功就不應該存在在這個世界上,我一直在暗中積蓄力量,秘密謀劃反抗。

我堅信總有一天我能夠擺脫那個惡魔的掌控,直到有一次無意間聽到了父親和杜冷的談話。

“大人,犬子近期的表現是否令大人滿意?”

杜冷冷笑一聲:“孫狐狸,你不會真拿他當成親生兒子了吧?”

父親大人嘿嘿一笑,怪里怪氣的說道:“我把他從他親生父母手中奪過來,養了他這麼多年無非是爲了今天,他能夠成爲我教的試驗品,那是他上輩子修來的福氣。”

“嘖嘖,不愧是當年的無心狐,好狠的心啊,阿貓阿狗養了這麼些年,多多少少也有點感情吧,這功夫可不是隨便就能修煉成功的,直到現在我都不敢輕易修煉。”

“彼此,彼此,你血元手難道是什麼好人嗎?”

“呵呵!”

轟!

那一刻,我心如刀絞,假的,一切都是假的,原來我不過是被圈養的豬玀,可笑的是這麼多年我一直沒有發現。

人爲刀俎,我爲魚肉!

我真笨!

我知道那個惡魔武功高強,即使當時我心痛如割,我也只能強壓下心中的悲痛,儘量不讓自己哭出來。

我要力量,我要報復!

從那以後,我修煉的更加刻苦,也不在同杜冷爭辯,因爲我已經死了,我的心死了,我活着的唯一目的就是向他們復仇,焚心魔指是我唯一的機會,只有這門神功才能讓我如願以償,遲早有一天我要他們都匍匐在我的腳下。

接連犯下如此大案,朝廷對這起案件越來越重視,我提議換個地方,但是杜冷他拒絕了。

瘋子,真是瘋子!

袁家人的心頭血讓我突破了先天,我離成功又近了一步,杜冷不過是先天圓滿的境界,很快我就會追上他。

前兩天杜冷突然收到了什麼消息匆匆離開了,縣城裡早就被錦衣衛戒嚴,大量的江湖人士集中於此,準備除魔衛道,沒有他的幫忙我根本不敢繼續行動。

沒過幾天,我的脾氣越來越暴躁,常常會被一點小事而激怒。

剛開始我還能夠憑藉自己的意志力按捺住,但是情況越來越糟糕,有的時候我會感到四肢疼痛難忍,全身的骨頭如同被蟲蟻噬咬,尤其是胸口,心跳加劇好似要炸裂。

就在我忍不住要單獨行動時,我那表面慈愛的‘父親’出現了,他將昏迷的二牛扔進了我的房間。

我知道他想做什麼,但是二牛是和我從小一起玩到大的朋友,小時候‘父親’常常在外,又不准許我隨意出門,二牛是我同年唯一的玩伴,雖然他是僕人的身份,但是我早就把他當成我的兄長。

我一直按捺着體內那股狂躁不已,想要用二牛的心頭血練功的慾望。

我高估了自己。

當天夜裡,我就親手殺了二牛,用他的心頭血來練功,我再一次品嚐到了那種無與倫比的美妙滋味,當焚心指力再一次在我體內運行的那一刻,那種直擊靈魂的快感讓我無法自拔。

當我清醒過來之後,我崩潰了,抱着二牛的屍體失聲痛哭,我手上的人命又多了一條,而且還是我兄弟的命。

你們知道嗎?體會過那種絕望嗎?一步一步墜入深淵,那種無力感,窒息感,我已經不配做人了,我之所以活到今天就是爲了復仇!

之後每當我按捺不住時,我那個敬愛的父親就會丟一個人給我,那冰冷的目光令我不寒而慄。

惹人憐愛的翠柳,和藹的管家爺爺,這些人一個個慘死在我的手中,我已經無法回頭了。

說到這裡,孫斌眼中充滿了希冀,噗通一聲跪倒在地,一邊磕頭一邊懇求道:“求求你們!只要你們能夠幫我報仇,這條命你們拿去,我本來就是個該死之人!”

李傑聽完孫斌的講述也是唏噓不已,沒想到眼前這人還有這般隱情,也是個可憐人,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他犯下的滔天罪孽也不會因爲他的悲慘境遇得到寬恕,李傑向來對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說法嗤之以鼻。

“等這件事情了結,我會親自把你送去衙門!”

孫斌慘然一笑:“生又何歡,死有何懼,我現在人不人鬼不鬼的,早就想一死了之了,之所以苟且偷生,不過是爲了報仇而已。”

無痕公子輕嘆一聲,魔教之所以不被武林接納,除了魔教是外來者的原因之外,玩弄人心也是其中最大的原因之一,魔教的功法詭異無比,焚心魔指這門功法他之前也有所耳聞,但是他不知道其中還有這等內情。

浦星一臉後怕,沒想到天下間居然還有這等詭異的事情,練功還能上癮,不禁拍了拍胸口,好在咱練的是大內秘傳毫無後患,要是將他和孫斌易地而處,說實話他也不知道他會怎麼做,是以死相抗?還是怎麼?

青玄做了個道揖,神色悲憫道:“仙道貴生,無量度人,魔教禍亂天下,攪弄人心,罔顧人倫,該殺!”

三人聽到青玄殺意凜然的話不禁神色驚詫,青玄是李傑見過最像道士的道士,修心持戒,情緒很少有波動,更別說動了殺念,看來魔教之人行事超出了他的底細,李傑原以爲青玄根本不會爲外事所動,沒想到今天竟然說出這番話。

說來也巧,李傑前天夜裡查探孫府時,正好碰到了孫斌殺人取心的場面,當時孫斌的狀態宛若瘋魔,練功時的神情簡直和後世吸毒的表現一般無二。

孫斌雖說已經達到了先天之境,當時在李傑眼裡他的根基虛浮,好似是強行提升得來的,隨即猜測他應該還有同夥,於是便靜靜的觀察起來,誰曾想孫斌事後一臉悔恨,抱着屍體痛苦不已。

臉上的悔恨交加的神情不似作僞,還一邊哭一邊喃喃自語。

“放心,我一定會爲你報仇的!”

之後李傑又暗中觀察了一天,同時打聽了一番孫斌平時的爲人,最終決定冒險一試,如果孫斌是被迫修煉焚心魔指的,傳他武功的人就是他們要找的人。

李傑等人的出現對於孫斌來說好似天降甘露,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將之前的事情全都交待了,有了這個內應,想要對付血元手杜冷就更加有把握了。

“你確定明天杜冷會過來嗎?”

孫斌重重的點了點頭,斬釘截鐵地說道:“他明天一定會來的,我就是他的試驗品,一旦我遇到了什麼問題他肯定會出現的!”

隨後雙方又商量了一番細節,離開之前李傑鄭重的叮囑道。

“你放心,我們一定會爲你報仇的,但是前提是你要配合我們,明天你千萬要小心,不能讓他們發現異常!魔教中人狡詐無比,任何微小的失誤都可能引起他們的懷疑,壓抑住自己的情緒,別讓他們看出破綻!”

回到客棧後,浦星忍不住說道:“公子,你說孫斌說的話都是真的嗎?”

李傑斜瞥了他一眼:“十有八九是真的。”

李傑歷經數個世界早就練就了一副火眼金睛,孫斌訴說中的情感流露,如果不是親生經歷絕不會那麼情真意切,假如孫斌說的都是假的,那麼這個人絕對是影帝中的影帝,簡稱帝中帝,真要是那樣李傑也認栽。

翌日,李傑四人整裝待發,根據孫斌的傳信,杜冷會在今夜子時和他會面,浦星從早上起來就開始摩拳擦掌,準備親自擒下杜冷,出宮前浦星還信誓旦旦的說要誓死保護李傑,上次大名府外遇到的襲殺令他至今不能釋懷。

雖然事後順利脫線了,但是付出的代價不可謂不大,李傑可是用了一輩子只能用一次的九命點星術,從此就少了一張底牌,而且事後在大名府休養了近一年。

“公子,今晚那人能夠交給我嗎?”

李傑搖了搖頭,血元手杜冷可是先天大圓滿,浦星此時境界不過是先天中期無限接近先天后期,離杜冷還差點,爲了確保這次行動萬無一失,最好還是由四人當中武功最高的無痕公子出手。

“不行,這次行動由無痕爲主導,我們爲他掠陣防止對方逃跑。”

…………

杜冷居高臨下的看着孫斌,冷冷道:“怎麼,碰到什麼問題了?”

孫斌低着頭強自按捺住內心的激動,低聲道:“大人,我的手太陰肺經好像練成了,但是後續有些乏力,不知道大人有沒有什麼辦法讓我更快的打通剩下的經脈。”

“什麼!”

杜冷臉上流露出狂喜的神色,一個箭步衝到孫斌的身前拿捏住孫斌的經脈,當他的真氣遊走在孫斌的體內時,神色瞬間大變。

“恩?你敢騙我!”

孫斌放聲大笑如癲似瘋,笑着笑着眼淚就止不住的流了下來,杜冷剛準備怒斥對方突然發現自己被包圍了。

杜冷麪色凝重極爲警惕,顯然是認出了李傑幾人的身份,憑他的武功根本毫無勝算。

逃!

燃血大法!

杜冷瞬間使出底牌,渾身上下浮現出淡淡的紅光,這是燃燒了精血散逸出來的血氣。

在逃跑前他仍舊不忘給了孫斌一掌,沒想到這個小螞蟻居然和這幾個人勾結到了一起。

杜冷含恨出擊哪能是孫斌這個半吊子能夠抵擋的,當下如同破布一般被掀飛數丈。

“攔住他!”

無痕公子武功最高,輕功最好,當即一馬當先追擊而去,杜冷聽到後方的破空聲嚇得亡魂皆冒。

‘好高明的輕功!不行,不能被他糾纏住,否則今天肯定走不了了。’

杜冷咬了咬牙,本以爲自己用了燃血大法一段就能夠逃出生天,看情況不用二段是沒法逃了,但是一旦施展了二段燃血大法,如果不能及時找到血食,就是一個孩童也能輕易殺死他。

無痕公子的衣袍獵獵作響,聲音越來越近,杜冷不敢在猶豫,悶哼一聲,直接啓動了燃血大法二段,淡淡的血色紅光瞬間明亮了許多。

‘唉,這次付出的代價太大了!’

好在逃脫了對方的追捕,他知道這附近正好有一處村落,只要能夠及時補充血食這次的損失也不是不能承受。

還沒到村口,杜冷遠遠的看見一道人影,風鈴巧笑倩兮,眯着眼打量着杜冷。

“喲,這不是大名鼎鼎的血元手杜冷嘛,怎麼落得如此境地,嘖,嘖,嘖。”

杜冷心中驚懼,怎麼會在這裡碰見她,不好,她是故意在這裡等我的。

想到前段時間法王干擾此女競選聖女的事情,杜冷心中頓時有一種不好的預感,表面上仍舊一副不露聲色的樣子。

“風鈴,你做事情之前最好想清楚,天下間沒有不透風的牆!”

風鈴嬌笑一聲,杜冷故作強硬的態度無不是在掩蓋他的心虛,李傑一行人的武功是什麼水準她十分清楚,杜冷必須要用燃血大法才能逃得性命,而且一段燃血大法還不行,肯定是用了二段。

燃血大法是魔教爆發秘法,可以燃燒自身精血換來力量,用來戰鬥則狂暴無鑄,用來逃命則能爆發出數倍於平常的速度,杜冷修煉的血元功在血氣一道上頗爲精妙,否則他也不敢打起修煉焚心魔指的念頭。

如若是旁人施展燃血大法二段,此時恐怕連走路都成問題,換做是杜冷則不然,不過現在他也已經是強弩之末了。

“許得你們做初一,難道不允我做十五?再說了,這荒郊野嶺的,殺了你誰會知道?”

杜冷渾身散發出濃濃的血腥味,這是燃血大法施展後的症狀,風鈴說的不錯,只要自己一死,渾身的血腥味很快就會吸引山中的野獸,屆時自己肯定會被分而食之。

即使教中派人事後查探,能不能發現自己的屍骨還是兩說,剛剛逃跑時的動靜太大,教中肯定會把這筆賬算到那四個人的頭上,不過他也不是束手待斃之人。

“風鈴,只要你今天放我一馬,我自願接受你的勾魂攝魄大法。”

風鈴聞言神色頗爲意動,杜冷的提議讓她有些心動,但是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妥,這件事情遲早會被教中發現,屆時自己有嘴也說不清。

“時辰不早了,早些上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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