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師高義!”郭靖站起身來深深地鞠了一躬,“大師心念蒼生,乃是真正的高僧大士!郭靖在此先行謝過大師!”
九如呵呵一笑:“衆生平等,佛也好,人也好,畜生也罷,都是平等的生靈,沒有什麼高低貴賤,也沒有什麼高僧大士,和尚不過是這渺渺衆生中的一個平凡人罷了。”
“大師深得禪宗精義,好高的境界!”黃蓉在家學的薰陶下對佛門精義也有所涉獵,禪宗要旨在於明心見性,見性成佛,主張衆生皆有佛性,人人皆可成佛,禪宗不禮佛,不拜佛,向心內求法,學佛就是修心的過程,要想成佛就不能去執着,外在的一切形象,也包括佛經、佛像等。
修佛即修行,悟了就是佛,當代禪宗大士茶陵鬱禪師開悟時曾作一首佛偈。
我有明珠一顆,久被塵勞關鎖,
今朝塵盡光生,照破山河萬朵。
黃蓉覺得九如的境界已經不在茶陵鬱禪師之下,在禪宗內部九如和尚絕對能被稱作地上佛陀。
李傑自始至終都是沉默不語,靜靜地觀察者包廂內發生的一切,九如和尚的境界確實高明,郭靖的想法也讓人動容,原先在他的印象中郭靖不過是書上的角色,這段時間的相處,他的形象逐漸跳脫出書本,變得鮮活起來,不再是一段文字,一段影像,而是一個真正的,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大俠。
易地而處,李傑自付無法做到像郭靖的那種程度,其實也不是說無法做到,而是他不會讓事情發展到最壞的那一步,歸根結底還是兩個人的三觀不同,作爲經歷過九年制義務教育的現代人,他只會忠於百姓,而不是某一個人,某一個王朝。
九如對黃蓉的讚美絲毫沒有放在心上,相較於這番話他反而對桌上的美食更加感興趣,他只是略微點了點頭,然後又開始和桌上的飯菜較起勁來。
這一桌飯已經是第四桌了,前兩桌還未等衆人開吃,便被九如師徒二人風捲殘雲般的消滅乾淨,郭靖夫婦顯然是知道九如的脾性,對此一點都不驚訝,穆念慈儘管有些詫異,但是礙於禮節她也沒有選擇出聲,反而放慢了進食速度,將大半食物讓給了九如師徒。
李傑更加不會感到吃驚,這師徒倆在原著中本來就是大胃王,師徒二人修煉的大金剛神力乃是天下間一等一的橫練武功,食量大一些實屬正常。
郭芙對這師徒倆是一點都不瞭解,而且她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無禮的人,可是就連她爹孃都沒說什麼,哪輪得到她發脾性,只是全程拉着一張臉,小嘴撅地老高,一副本寶寶不開心的模樣。
九如的徒弟花生是個憨厚的小和尚,見到郭芙一副不開心的模樣,不自覺的用他沾滿油漬的手摸了摸自己的光頭,憨乎乎的笑了笑,伸手把自己手邊的美食推過去了一點。
“姑娘,你吃,你吃啊!”
郭芙氣呼呼地瞪了他一眼,突然看到他那在燈火的映照下油光光的腦袋,再配合他那一副傻乎乎的模樣,不禁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恩?芙兒!”
郭靖見狀不禁怒聲的呵斥了郭芙一聲,在他看來女兒這樣未免太不禮貌,郭芙轉頭瞧了瞧郭靖,吐了吐舌頭,討好似的笑了笑。
“爹,我錯了,芙兒不該笑話小和尚的!”
還未等郭靖發話,花生卻搶先開口:“不礙事,不礙事,俺不怪你,只要給俺吃的,做什麼都行!”
啪!
九如一瞧徒弟這副沒出息的樣,忍不住出手狠狠地拍了一下花生那油光可鑑的腦袋。
花生怯生生的瞅了九如一眼,語氣十分委屈的說道:“師父,你爲啥打俺?俺說錯什麼了嗎?”
“你這個憨貨!真是個榆木腦袋,不知道哪天就被人一頓飯給騙走了!”
“嘿嘿,不是有師父你在嗎,俺跟着師父有酒喝有肉吃,不會讓人騙走的!”
聽着花生天真的話語,九如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沉默半晌,輕輕一嘆。
“唉!你這個饞嘴猢猻,就知道吃喝!”
這頓飯吃完窗外已然是明月高懸,酒足飯飽,九如和尚長舒了一口氣,拍了拍略顯鼓脹的肚子提議道。
“傻小子,多年不見,想必你武功定然有所精進,走走走,出城咱兩拆解幾手!”
九如和尚平時的口頭禪是上天入地,唯我獨尊,原本這句話是釋迦牟尼出生的時候說的,根據普曜經記載,佛初生剎利王家,放大智光明,照十方世界,地涌金蓮華,自然捧雙足,東西及南北,各行於七步,分手指天地,作獅子吼聲,‘上下及四維,無能尊我者’。
但是,在九如這裡,他壓根不把釋迦摩尼看在眼裡,即使當着佛祖的面他也敢這樣說,是一個不可不扣的狂僧,天下間他最不對付的人公羊羽排第一,黃藥師排第二。
公羊羽綽號天下第一劍,黃藥師綽號天下第一奇才,他九如自詡上天入地,唯我獨尊,這倆人綽號中的‘天下第一’這四個字,大大的犯了他的忌諱。
郭靖武功雖高,但不愛與人爭鬥,尤其還是和九如這樣的長輩,他自然是更加不願意,九如一瞧催促道。
“傻小子!快點!磨磨唧唧的,和尚和你又不是生死相爭,不過是切磋一下,點到即止!”
“你這小子和你師父一點也不像,扭扭捏捏的,難不成你還能傷到和尚不成?”
李傑回到包廂恰好看到九如邀戰這一幕,心裡暗歎。
‘九如和尚什麼時候放下心中對天下第一的執念,那時候就是他立地成佛之時,現在還差了一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