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公子指教!”
就在咸陽風雲變幻,秦趙邊境劍拔弩張之際,驪山之上,空桑白嫩的雙手緩緩擡起。
輕風徐來,林葉飄散,她的脣角上揚,一道赤光從指尖劃過,詭異的紋路從指尖向上,纏纏繞繞,彷彿終其一生也難以擺脫的厄運。
這便是陰陽合手印的完全形態。
沒有深厚的功力與陰陽術的造詣,根本無法駕馭,即便符合了條件,身體與性情也會發生不可逆的變化,正如詛咒一般。
此刻在赤光的照耀下,空桑清冷的面容變得更加美豔,臨風招展,遺世獨立,但她的眸子中並無凌厲與狠辣,反倒是一片平和,那雙手的赤色逐漸消退,恢復素白。
丹赤目兮,凝玉盤兮流!
鳳目上揚,陰陽合手印改良,歷代魔咒被破,空桑周身驀然升起一股浩大絕倫的氣勢,雙手按出,無數赤紅流光激盪,呈鋪天蓋地之勢傾覆而來。
“好!”
顧承頷首稱讚,雙手同樣結印,周身陡然現出五色光芒,向前一刷。
這五色分明,赤芒如火,青光蓬勃,土黃沉重,白金鋒銳,黑水綿長,卻在沖刷的過程中,變得不分彼此,流轉不休。
那陰陽合手印的法力沒入其中,直接如泥流入海,消失不見。
空桑並不氣餒,雙袖展起,法力滔滔,舉手投足間蘊含着攝人心魄的迷離美感,彷彿生死別離,悽美動人,撼動着人們心靈中最脆弱的部分。
陰陽相隔!可掌生死!
“控心咒?”
當東君來到山邊,遙遙望向這場切磋時,一向素雅淡然的臉上,就浮現出了濃濃的驚訝。
因爲空桑的修爲,赫然是陰陽術第三層,於鍊金術和幻境訣的基礎上,移敵心智,破敵心房,登堂入室。
境界至此,足以擔任長老,畢竟東君自己也不過是第四層占星律大成,而最高的易魂法,只能勉強施展,唯有東皇太一,纔是真正掌握。
東君看好空桑的天資,相信她終有一日能突破到控心咒的境界,只是沒想到,來得如此之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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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曾經跟在自己身後,亦步亦趨的少女,已然是世上一流的強者,她在這個年紀,尚且不及。
至於另一位……
深不可測,一如東皇閣下。
“東君大人!”
“你回來了?”
百招之後,兩人停手,來到雲遊回來的東君面前。
空桑激動,顧承也露出欣喜之色,牽起她的手掌。
東君摸了摸空桑的臉頰,轉向顧承,卻是一怔。
這孩子在襁褓中,就被自己抱回陰陽家,歲月如梭,已是這麼大了。
她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滋味,笑道:“回來得正是時候,空桑,你可願承大司命之位?”
“弟子願意!”
空桑頷首。
“隨我來!”
三人一路上了驪山之巔,這裡是太一殿所在,正是陰陽家首領,東皇太一所居住的地方。
雖然這個神秘莫測,連男女老少都不知的人物,根本未曾現身過幾回,但衆人望向這座巍峨殿宇時,目光中總是帶着崇敬。
作爲《九歌》體系的最高神,東皇的東,並不是指地域方向,而是尊貴程度。
東,爲五方之首,帝王受封禪於東嶽泰山,日月出升東方,華耀大千。
太一,更是星名,爲天帝神,主十六神。
德不配位,必有災殃,同理若沒有天下無雙的實力,根本沒有資格受此稱號。
所以陰陽家五百年,只出過三位東皇,前兩位都是驚天動地的人物,與春秋五霸爭雄不落下風,這一代的神秘莫測更在前兩任之上,或許能將陰陽家帶入嶄新的輝煌。
陰陽家的弟子爲之堅信,空桑原本信的,現在只想着如何撬牆角。
殿門開啓,步入長長的走廊,深藍四壁恍若星空,閃爍着星星點點的光暈,令人驚歎。
“蒼龍七宿的氣息!果不其然……”
不單單是巧奪天工的設計,其中蘊含的神秘力量,令顧承的目光爲之一動。
星路漫漫,終有盡頭,當一處法壇遙遙出現,首先印入眼簾的,卻是一位紫發高綰,薄紗遮眸的女子。
月神!
陰陽家左右護法,左護法星位空缺,右護法正是眼前這位。
“東君閣下!公子!”
“月神閣下!”
雙方見禮,月神看向空桑,神情中也現出詫異:“陰陽合手印修成了?”
空桑妙目流轉:“拜月神大人所賜,已有所成!”
月神沉默。
陰陽合手印是她傳給空桑,是寄託厚望,還是另有所圖,難以言說。
“大司命之位,可定了!”
東君微微一笑,平視月神。
“然!請東皇閣下!”
月神頷首,雙臂擡起,突然高頌:“吉日兮辰良,穆將愉兮上皇。撫長劍兮玉珥,璆(qiú)鏘鳴兮琳琅……”
這祭神樂歌清幽迴盪,讓人心脾煥然,宛若飄渺之境傳來的仙音,意爲擇吉良之日修祭祀,齊戒恭敬,以宴樂天神,當天神感受到凡人的忠心誠念,便會降臨於世。
於是乎,所有人仰首,就見星空之中,一點光芒逐漸放大,眨眼變爲一道彌天極地的身影,緩緩飄落下來。
即便是東君,也爲之震撼,渾身緊繃,不能自己,空桑更是雙目迷茫,周身彷彿纏繞起無數絲線,不由自主地向着那道身影所化的深邃漩渦中投去。
“東皇閣下!”
但就在這時,顧承開口,聲音朗朗。
空桑身軀一震,目光恢復靈動,視線霎那間就變得明朗,只要公子站在身邊,一切都無所畏懼。
下一刻,整個身軀籠罩在飄揚黑袍,陰陽首領彷彿從星空而來,降臨世間。
“固人命兮有當,孰離合兮何爲?大司命,我們等待你,已經許久了!”
東皇太一的聲音響起,彷彿就在眼前,又似乎從另一個時空中傳來。
“來吧!”
空桑眼神堅定,向法壇上緩緩走去。
道道流光縈繞着她旋轉,一襲紅黑相配的服飾取代了原來的衣服,上身線條利落幹練,突出曲線玲瓏,下身長裙愈是接近下襬,愈是寬大,如同西域的黑色曼陀羅,象徵着不可預知的黑暗與死亡。
“嗯?”
顧承忽有所感,朝角落看去。
就見那裡立着一位髮色微紫的女孩,仰起不帶人間煙火氣息的小臉,默默地望向法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