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海灣。
這裡是吳越邊境。
每每兩國開戰,此處的水軍總要打上幾仗。
在陸戰的正面交鋒中,越國完全不是吳國的對手,唯有水軍還能略作糾纏。
這一日清晨,伴隨着抑揚頓挫的咒言,大霧瀰漫,遮蔽視野,數十艘小翼船,悄然駛向吳營。
“進攻!”
已然繼位,成爲越王的勾踐親自彎弓,射殺吳營箭樓上的守夜士兵,麾下精兵發出興奮的低吼,如狼似虎地撲出,打開水柵,翼船魚貫而入。
翼船是越國設計,不比那戰車飛天入地,這種小船隻能載十人,但是靈活輕便,兩名槳手,四名弓弩手,四名盾兵,戰斧長戈配備齊全,不僅能遠攻,在交接時還能鉤搭敵船,跳幫作戰。
威脅更大的,則是他們腿邊放着的引火之物,和那蓄滿黑油的陶罐。
“敵襲!敵襲!”
吳軍久經沙場,哪怕突然遭遇襲擊,也不慌亂,立刻拿起弓箭,組織反擊。
然而大霧瀰漫,本就是最佳的掩護,那翼船上的大盾又將箭矢擋下,越人勢不可擋,飛速突進。
終於,對方的戰艦,到達了投擲範圍。
越軍抄起那些引火之物,精準拋出,擲上火油。
呼!呼!
當這些小翼船,像泥鰍似地鑽進吳人水軍中時,已是烈火熊熊,光焰沖天。
“大艦不利行動,上小船阻敵!”
吳營之內,將領現身,下達命令。
他聲音沉穩,對於越軍的偷襲,早有預料。
孫武在徵楚之前,就有了穩妥的安排,雖然號稱是舉全國之力出兵,卻也留下精銳的守軍,以防不測。
他們防備的,第一是南方的越國,第二是北方的東夷各部,第三才是西北各國,包括姜。
其中越國這個無賴,是最有可能趁虛而入的,所以望海灣吳營的守衛,堪稱外鬆內緊。
這一刻火海蔓延,一艘艘吳國的戈船,卻是快如箭矢,直接迎上。
吳國名聞天下的劍盾手,屹立其上,輕蔑地看着越人的接近。
“殺!”
越王勾踐的眼中掠過狠意,放聲怒喝。
短兵相接。
霎那間,瀕死的慘嚎聲此起彼伏,一具具屍體向水面落去。
死傷慘重的,正是越人。
這就不是戰術陣法的壓制,而是純粹的實力差距。
劍盾手一手持劍,一手持盾,攻防一體,是孫武練兵十載的成果,就連楚國的百戰精銳,都討不得好去。
越國這種兩人一攻一守的配合,根本不足以對抗。
按照正常發展,直到越女入王宮,傳授劍法,才彌補了單兵戰力上的差距,現在嘛……
吳人目現猙獰,劍光如瀑,展開殺戮。
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
現在吳國這條小魚,都在圖謀着反吞大魚楚國,區區蝦米般的越國,竟還想趁火打劫?
簡直不知所謂!
死!死!死!
不僅是正面交鋒的一觸即潰,吳營深處,也響起了古老的咒言,海風倒吹,外沿已經燃成火炬般的戰艦,捲起了滾滾濃煙,不僅刺鼻嗆人,還阻擋住了越軍的退路。
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這種呼風喚雨,騰雲吹霧的對決,正是仙武神通對敵的雛形。
越軍依舊完敗!
“終究不行麼?”
越王勾踐所乘的船艦先一步退出戰場,望着兵敗如山倒的場面,身軀一晃。
他此次同樣是舉全國之力,不僅水路攻擊,陸地還有三萬精兵,準備直搗姑蘇。
越國確實吞不下吳國,但此次吳國大敗楚軍,長驅直入的勢頭,勢必讓諸侯列國感到警惕。
到那時候晉齊兩大超級強國,必然會扶持一個國家,牽制崛起的吳國。
最合適的,無疑是越國。
這個大局思路十分正確,但可惜,實力完全不夠。
吳國是有了伍子胥的大力發展,和孫武的精兵操練,局部戰場上能壓制楚國,纔有奪王城吞大楚的希望,但吳越的差距,大到令人絕望,任何陰謀算計都是無用。
連一點威脅都造不成,扶持你又有何用?
“你渴望力量麼?”
不料就在這時,一道低沉晦澀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
“誰?”
越王勾踐一驚,拔出腰間長劍,警惕地掃視四方。
“往下看!”
那聲音再度響起,卻是從腳下傳來。
越王勾踐身形暴退,再往下一瞧,就見一頭蟾蜍鼓着眼睛,直直地看着他。
蟾蜍?
口吐人言?
“妖物?”
勾踐心念急轉,面色劇變,脫口而出。
楚剛剛立國時,南蠻之地充斥着擇人而噬的妖物,後來歷代楚王披荊斬棘,借火靈珠之力,纔將之驅逐。
沒想到如今楚國動盪,消失了千年之久的妖物又出現了!
“我們不是妖物,是神農大神創造的獸族,上古之時,大地是由我族主宰!”
蟾蜍吐出長長的舌頭,怒聲駁斥道。
“你此來何意?”
越王勾踐不瞭解上古之事,也沒興趣瞭解,目光閃爍,凝聲問道。
他心中其實已有了推測。
果不其然,蟾蜍鼓鼓的肚子起伏了一下,開口道:“我們會幫助你,打贏戰爭!”
越王勾踐冷聲問道:“你們要什麼?”
蟾蜍搖了搖腦袋,露出人性化的精明之色:“什麼都不要,只是幫忙!”
但這份精明落在勾踐眼中,卻顯得那麼愚蠢。
獸族本來就難開靈智,自從蚩尤開闢魔界後,上古兇獸們更是隨之進入了魔界,留下的都是些不成氣候的弱小種族,很快被人族掃到了犄角旮旯,殘喘求存。
現在這些妖物還想跟他耍心眼,嘴上說什麼都不要,其實就是什麼都想要?
“寡人不會自絕於人族,也不欲與你們妖物結仇,回吧!”
越王勾踐義正言辭,直接拒絕。
“有你後悔的時候!”
那蟾蜍大怒,四足一蹦,落入水中,消失不見。
“趁着楚國大亂,妖物也現了蹤跡!”
勾踐目送蟾蜍消失,目光閃爍,嘴角溢出一絲冷笑。
鬥吧!
鬥得你們兩敗俱傷,我越國就還有機會!
然而就在這時,吳軍大營,起了混亂。
那不是越軍造成的,而是傳來的消息,令整個大營沸騰了。
聲音遙遙傳向江面,僅僅幾個字,就讓越王勾踐面如死灰:
“公子慶忌……奪回王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