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元復始,萬象更新。
相比起十年前,如今的渝州城變得更加繁華。
繡衣御史依舊存在,卻從臺前轉爲幕後,再也沒有作威作福,魚肉一方的兇威,籠罩頭頂的陰雲消散,以大姜王朝如今的生產力,自然能生活富足,百姓安居樂業。
顧承一行剛剛走上街頭,就彷彿一頭闖進了火樹銀花的世界。
街上車水馬龍,人聚如蟻,放眼望去,不僅到處都是如火樹的燈架,還有許多隊伍在表演,踩高蹺,劃旱船,耍獅舞龍,數不勝數,整個州城如同煮沸了一般。
衆人紛紛被節日喜慶的氣氛吸引,花楹更是加入到歡呼雀躍的孩子們中。
“真好啊!”
菱紗張開雙臂,擁抱天空,心情激盪之下,腦後環繞着圈圈光環,共分七彩,閃爍不定如霓虹,一座花燈於其中沉浮,散發出點點靈光。
數年前,成年的她去了鬼界,見到韓氏長輩,終於明白了韓氏短壽的原因不是其他,正是因爲他們世代盜墓,驚擾死者,受到閻羅之罰。
菱紗變成鬼族後,切身體會到這點,決定恕罪,那盞花燈便是顧承爲其煉製。
此時那靈光點點,由線相連,無數點點瑩蟲般的亮光位於其中,真如天上繁星垂落。
它們都是曾經徘徊於世間的孤魂,被收攏燈內,每年入鬼界,送進輪迴。
這種對輪迴的完善,對於六界都是功德,菱紗就以這樣的方式,爲自己的家族贖罪。
感到菱紗的心結解開,夢璃也感到歡喜,拍了拍手。
頓時之間,周遭傳來一陣驚呼的聲音,原來龍湖之上,一艘大船正朝這邊緩緩駛來。
那不是尋常的遊船畫舫,而是一艘樓船,莫說是渝州城外的龍湖,便是四海也能行得。
衆人上了船後,放下船板,搭在河邊,柳夢璃向着岸邊的柳世封夫婦揮了揮手,捕頭裴劍朗聲道:“今夜與大家同樂,願意遊湖的,統統上船吧!”
百姓大喜,特別是那些孩子,立刻拉着自家大人,一窩蜂地涌上船。
進了船艙,感到一股沁人心脾的涼氣,眼前仍是空曠明亮,絲毫沒有尋常船艙的逼仄幽暗。
頂上晶燈無火而明,映亮四周的壁畫,廳堂空曠,並不是一味的奢華,而是有種心曠神怡。
有靈性的孩子若有所思,天真無忌的則把目光落在無數花燈之上。
是的,船上沒有山珍海味,奇珍異寶,而是堆滿了各式各樣的花燈。
許願花燈。
在花燈寫下願望,目送它順流而下,這是人們對美好的嚮往,同樣是元宵節極受歡迎的習俗之一。
別說孩子們眼睛亮了,一衆整天孩子氣打鬧的姑娘也忍不住了,紅衣龍葵裙襬飄飄,搶在第一個,挑了盞最囂張的花燈,寫下願望:“讓那些女人統統滾蛋。”
想了想,輕咬嘴脣,補上一句:“只留下另一個我。”
藍衣龍葵速度也不慢,挑了一個並蒂蓮花般的花燈:“讓哥哥身邊只有我和小紅。”
小紅是她爲紅衣龍葵取的名字,爲此又打了一架。
花楹是第三快的,選了一個纖細的花燈,捏了捏自己胖嘟嘟的臉蛋,期盼地寫下:“變得跟姐姐一樣瘦瘦的,美美的。”
雪見託着下巴,想了好久,覺得自己過得已經足夠快活,好像什麼都不缺的樣子,隨意選了盞花燈,寫下了:“願爺爺福祿安康,事事順心。”
最後菱紗選了盞蓮花燈,緩緩寫下:“願老闆的大事功成。”
夢璃目光柔和地望着一股股祝福之氣升起,衝散那六道戰場漩渦內排出的煞氣,寫下心願:“願各界生靈都能好好活着。”
如今的六界能夠安穩和平,正是因爲凶煞戾氣排入了六道戰場,在那裡解決一切矛盾,同時也令六界居安思危,不會故步自封,自亂不休。
但整個六界本有了平衡循環,六道戰場的存在相當於打破了原有的平衡,又塑造出了新的平衡,在亙古常存的天道下,開拓出一條無限可能的道路,自然面臨着兇險,比如煞氣反涌,污染六界。
夢貘一族本就能吞食生靈的噩夢,在得到安穩生活的同時,嬋幽也有所醒悟,讓族羣主動運用天賦。
用自己的方式,默默守護着六界。
“來到這個世界,不知不覺中,已經這麼久了啊!”
顧承看着滿湖的花燈,也走上前去,選了一盞大樹形狀的。
他沒有寫下許願的話,突然想到了一句話。
人生如夢,韶華白首,不過轉瞬,唯有天道恆在,往復循環,不曾更改。
包含了多少無奈,多少感慨?
或許它並無錯誤,但偏偏又希望它是錯誤的。
女媧石的歷練,給予了改變這句話的機會,哪怕再困難,再艱辛,也願意一試!
發出感慨的一刻,顧承感到永安當鋪的靈田之內,那道頂天立地的虛影,驀然變得凝實。
相比起大廳中那柄九轉修羅斬被偷走,這纔是真正值得開心的事。
因爲這意味着,除了祖魔劍外,與天道伏羲決戰的準備全部完成了。
顧承笑笑,揮手在花燈上寫下一行字,送入水中,遠遠看去,水面上星火點點,天地之間,一派喜悅幸福之氣。
“吃元宵嘍!”
放完花燈,隨着一聲呼喊,無數人齊齊歡呼,在盛開的煙花中,捧着大碗美美吃着元宵。
在花楹連吃三碗之際,顧承下了大船,漫步於街上,忽然之間,感到一道目光,偷偷地打量着自己。
他分開人羣,走了過去,就見一位戴着面具,挎着籃子的女子,默默站着。
兩人互相看着,女子在籃子中,取出清香四溢的靈果,往顧承身上掛。
一顆,兩顆,三顆……
在獨特的儀式完成,顧承揭下面具,夕瑤那張淚光盈盈的燦爛笑臉,出現在眼前。
“我回來了!”
……
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寶馬雕車香滿路,鳳蕭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
蛾兒雪柳黃金縷,笑語盈盈暗香去。衆裡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