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的時光轉瞬即逝,秦淮河的風光也被戴道晉瞧了不知道多少次。
南京城的西南陋巷中,原本煎魚的攤子旁邊,又多了一個賣木雕的位子。
煎魚攤主身材瘦高,神色木訥,眉眼含有一股化不開的苦意,煎魚的動作也是慢慢悠悠,一下一下的,瞧的人難受,可以說是個怪人了,幾乎很少有人來光顧他的攤子。
旁邊木雕攤主也是個怪人,不管春夏秋冬,總是一身厚厚的灰色棉服,酷熱夏天也不例外,即使如此偶爾還會發出幾聲咳嗽,平時出攤也不說話,只是默默的坐在攤位上雕刻手裡的木雕。
只是他的手裡的動作卻是比煎魚的要快了許多,再加上他雕刻而出的木雕活靈活現,異常逼真,生意也比煎魚的好很多,只是這陋巷位置逼仄,好也好不到哪裡去。
“呼……”
戴道晉呼出一口氣,吹落手中木雕上的木屑,一個憨態可掬的熊貓赫然出現在其掌心處。
他隨手將木雕放於地上的攤位,原本眯着的雙眼稍稍睜開了些許,眼底深處,一抹神光一閃而逝,擡頭看了看天空,時日尚早,遂站起身來。
看了看旁邊的秦知味,戴道晉笑了笑,攏了攏袖子,轉身出了巷子,往大街上走去。
此時正值深秋,寒意漸濃,他這一身厚厚的棉服,配合着他那張面現憔悴、兩鬢微白的面容,倒是沒什麼奇怪之處。
南京城,繁華異常,街上人來人往。
戴道晉眯着眼睛,攏着袖子,慢慢的踱着步子前行,心中則在思量着一些事。
自他精神稍成,就已過目不忘,便是第一世中隨手翻閱的書籍也能回憶起來,清晰異常,故而對於這個世界的一些情況,雖不能說了如指掌,但也大概瞭解。
他這一年來,以恢復自身爲主,順便爲將來的事情做了一番打算。
這個世界相對於之前的世界來說,武力值雖不說蓋過之前,但其對天地中的自然之力的運用卻是另出機杼,是他之前沒有接觸過的,不知和他以前慣用的天地之力有何不同。
故而,此行的目的有二,一則探索自然之力,法用萬物的妙處,二則要探一探人體隱脈,到底有何奇特之處,與奇經八脈的聯繫和區別到底在哪裡?
“咳咳……”
戴道晉以手捂口,咳了幾聲,面上卻平靜異常,體內《陰陽經》的陰陽二氣,春雨無聲,默默的修復他的這具身體,同時虛空之中的無盡精氣,在其恢復大半的精神力驅使之下,掠奪而來,歸於自身。
肉身也彷彿海綿一樣,不斷的吞噬着精氣自我修復。
這一具肉身,戴道晉打熬了那麼多年,比之他的第二元神練就的“金剛之體”“清淨之身”還要強橫幾分,雖有損壞,但根基仍在,斷然沒有捨棄的道理。
而且,說不得以後,他就要以此肉身,踏諸天,凌天下。
一陣鶯鶯燕燕之聲入得其兒,脂粉花香之氣充斥鼻間,戴道晉回過神來,擡頭望去,卻是來到了南京城有名的勾欄之地,風流之所。
見到此地,想到此時所處的時間,戴道晉不禁目光微閃,再過一段時間,他肉身稍有恢復,體內澎湃的內力真氣得以盡情呼嘯,這天下大可去的,所想要取得的東西,隨手可取。
便是這南京城內,也有兩人可以讓他得償所願,不過秦知味對他有救命之恩,即便他行事向來無所忌諱,對於這份恩情他還是記在心中的,那位沈天算既然是秦知味之主,那便算了。
至於另一人……
戴道晉擡眼看了看這林立的青樓,眼中閃過一絲笑意,轉身離開了。
……
轉眼時間又過了半年,秦知味發現他救起的這人,終於不再穿那厚厚的棉衣,換了一件灰色布衣。
吃飯的當口,秦知味看了眼戴道晉,發現其面色較之以往好了很多,只是鬢角的白髮仍有些顯眼,因其面色溫和,看起來倒像是一個家境困頓的中年儒生。
秦知味開口道:“你……你的病好……好了?”儘管他也不知道對方得了什麼病。
戴道晉笑着點頭道:“好多了。”
這一年多來,他也不算是白吃白住,平日裡擺攤所賺不多,但也能補貼家用,而且偶爾秦淮河邊垂釣一番,以他的精神異力,收貨自然不會少了。
同時,他心中也抱着一個想法,將來若是有機會,就助其擺脫劫奴的身份,也算是報答其恩情。
秦知味聞聽其回答,點了點頭,不再說話,這一年多來,他已經逐漸習慣了有這麼個人在,不知不覺間平日裡一個人的那種孤寂之感也少了很多,這種感覺他並不厭惡。
就在此時,人影一閃,暗香浮動,小院中多了一個女子。
戴道晉擡頭瞧了一眼,這女子一身深黑色衣服,年約雙十,面色冰冷,姿容俏麗,尤其一雙眸子,攝人心神。
他笑着對其點了點頭。
寧凝對於秦知味家裡這個人,已經見過了幾次,也不意外,對於其笑臉也不理會,只是對秦知味道了一句,“跟我走”,轉身一閃便消失不見,只留下其清冷的聲音。
秦知味知道是主人相招,不敢怠慢,飯也不吃了,起身也跟着離開。
望着兩人離去,戴道晉想了想,慢慢的吃完盤子裡的魚,洗涮乾淨後,提着魚竿,出門而去。
此時已是午後,天氣雖不炎熱,但也絕不是釣魚的好時候,戴道晉卻是不管這些。
走到秦淮河邊,清涼的水汽撲面,讓人精神一振。
沿着河邊前行,漸至人煙稀少之處,戴道晉尋了一處就地而坐,揮杆入水,眯着眼睛,精神力如絲如縷,蔓延開來,四周水上水下,泥土中和空氣中的所有,皆映照在其心神之中。
就這樣,戴道晉如老僧盤坐,一動不動。
太陽漸漸西移。
“簌簌……”
一陣腳步聲出來,沒多久,一個人影出現在河邊,卻是一名女子,碧眼桃腮,一頭綠色髮絲如瀑,映着雪白的膚色,有種極爲妖異的美感。
這白衣女子竟是個夷女。
女子先是看了眼戴道晉的方向,看了一會兒,便俯身清洗了一番,再擡頭時,面上的疲憊消失,金色的夕陽下,吹彈可破的肌膚上水珠滑落,更顯人比花嬌。
“咦……”
這美貌女郎本想離開,視線落在那釣者的魚竿處,卻是發現了異常。
她身負極爲高明武學,目力極強,這河水清澈,她能夠看到水下幾米處的東西,她竟發現這人的釣鉤處,竟有近二三十尾肥碩的魚兒,繞着釣鉤不住盤旋。
這也就罷了,讓她驚疑的是,這些魚兒竟全是鱸魚。
而且,那釣鉤上……沒有魚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