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說楊晉了,即便是閱歷不淺,身爲百寶樓管事的葉翩翩,看到箭矢威力竟然如此之大,也是眨巴眨巴眼,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小姐,小姐,院子裡出了什麼事情,剛剛的響聲是怎麼回事?”
就在兩人都被箭矢那巨大的威力驚訝的說不出話來的時候,一道蒼老且略帶急促的聲音響起了。
“啊?是徐伯來了!”葉翩翩叫了一聲。
不知何時,小院門口,已經多了一位白髮蒼蒼,但看上去卻面色紅潤,極有光澤,鶴髮童顏的老者。
老者身上穿着一件極爲寬大的灰色長袍,腰背微微有些佝僂,體型卻相當魁梧,腳步沉穩有力,一點也沒有年老體弱的感覺,反而有種雷厲風行的味道在裡面。
“看來是剛剛箭矢的威力太大,將百寶樓的人給引來了。這杆箭矢威力恐怖如斯,算得上是我的壓箱保底,殺手鐗,我得給他取個名字。對了,它被射出時,都會發出雷鳴萬鈞之聲,我就取名雷鳴,神箭雷鳴!”快步走上去拾起箭矢,重新放入背後的箭筒,楊晉轉身返回。
“楊晉,過來,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徐伯。”拉過楊晉的袖子,葉翩翩指着那高大老者徐伯,笑呵呵介紹着。
“小子楊晉,見過徐伯。”楊晉躬身行了一禮。
看着不卑不亢的楊晉,望了望他放入箭筒中的箭矢,又看到了那顆被炸裂的樹木,聯想到剛剛那股雷鳴異響,徐伯眼中射出一道精光,心中若有所思,臉上卻不表現出來,連連擺手,“楊公子客氣了,老奴可當不起你這個稱呼。”
徐伯說起話來聲音不大,但是停在楊晉耳中,卻猶如一個咬文嚼字的老先生,頗有一種字字珠璣的味道,隨即楊晉眼睛一瞥,不經意間看到了徐伯的手臂,發現眼前這位和藹的老者,雙臂竟然出奇的長,都快觸摸到膝蓋了,這不由讓楊晉狠狠震驚了一把。
“九天箭訣裡面記載,一個好的弓箭手,往往都是手臂修長有力者,而傳說中的神射手,無一不是長臂異人。前朝神射手‘養由基’,便是雙手過膝,手臂粗大如人腿,眼前這個老者,想必也不是普通人,也罷,我就用血瞳來望一望他的氣血,看看他到底如何?”
楊晉對眼前的老者來了興趣,打定主意要一探究竟。
“徐伯,我不許你這樣說!你是看着翩翩張大的,翩翩一直將你當成長輩,你若是再說什麼老奴、奴才的,翩翩就不理你了。”葉翩翩走到徐伯身旁,拉起他的手臂來回搖晃,臉上露出一絲生氣的模樣。
被葉翩翩這麼一搖晃,徐伯的注意力也從楊晉身上轉移走了,楊晉不由暗呼:“好機會,血瞳!”
趁着徐伯不注意,楊晉體內精血急速流動,血瞳運轉起來,原本的世界在瞬間變化,變成了一個血氣的世界。
轟!
楊晉剛剛睜開眼睛,便發現自己就快要被一團烈火吞噬掉了,自己正身處一團熊熊烈火旁邊,四處亂躥的火焰,已經慢慢爬上自己的身軀,就要連帶着自己一起焚燒掉,燒個屍骨無存。
噔噔噔!
一連後退了三步,楊晉退出了那烈火的焚燒範圍,這纔看到,自己眼前的這團烈火,燃燒起來火苗高高躥起足有三四丈高,覆蓋的範圍更有一丈,顏色偏向深紅,噼裡啪啦的火苗跳動着,猶如一個個火焰的精靈在舞動。
隱隱的,楊晉還感覺到,這股烈火已經旺盛到了極致,只差最後一步,便可以化爲烽火狼煙,直刺蒼穹。
“氣血如烈火的巔峰狀態,淬骨境武者!”楊晉得出了結論。
自從習會血瞳,楊晉便施展過許多次,來觀察實力,但徐伯氣血之旺盛,絕對是楊晉生平見過的燃燒的最旺盛的,即便是公羊領統領未央也比不上徐伯,且是遠遠比不上。
“楊晉,你怎麼了?”見楊晉一臉後退三步,臉上露出震驚的神色,葉翩翩不由疑惑。
“沒事,沒事!”
結束掉血瞳,楊晉強忍着心中震驚,故作鎮定,只是他自己也沒有發現,瞳孔中那一閃而逝的血光,竟然隱隱被徐伯給瞥到了。
“這個徐伯剛剛自稱老奴,顯然是葉翩翩家裡的奴僕。能夠讓一個淬骨境武者心甘情願來當奴僕,這個百寶樓的美女管事,來歷不小啊!孃的,要是將徐伯放到軍中,論實力當個將軍都綽綽有餘了。”仔細想來,楊晉才發現,貌似葉翩翩的來歷很大啊。
“不說算了。”見楊晉不願解釋,葉翩翩冷哼一聲,轉過頭去。
見自己好像惹到美女管事了,楊晉不由訕笑幾聲,寒暄幾句後,找了個藉口便離開了,不過在他離開之前,還花費了四百五十兩銀子,將玄鐵槍買下了。
青鐵槍對於普通元氣境武者來說或許還行,但是對於楊晉來說,實在太輕了,且不夠鋒利,很難發揮出他全部的實力。
“小姐,這個楊少爺,不一般啊!”看着楊晉離去的身影,徐伯低聲道。
“不一般?哪裡不一般了?我看他就是個傻頭傻腦愣小子,哼!”冷哼一聲,葉翩翩轉身進入百寶樓,只留下徐伯那一雙幽深的眼眸還停留在楊晉的身上,久久不願離去。
……剛回到軍營,楊晉屁股還沒有坐熱,書桌上的茶都沒來得及碰上一口,門口便出現了一個傳令兵,朗聲道:“楊都頭,營正大人有請。”
“營正?”楊晉一聽自己的頂頭上司營正要找自己,連忙放下手中的事情,站起身來,整了整衣冠道:“知道了,我馬上就去。”
營正的營房,比都頭的營房大多了,幾乎相當於一棟獨立的小院,院子裡面有着四五間屋子,可以容納好幾個人居住。
最重要的是,到了營正這個級別,也就意味着可以招攬親兵爲自己效力,只是數量有限制,最多十個,一個小隊罷了。
公羊領第五營的營正名叫王巖,他是土生土長的公羊縣人士,且家裡的家世不小,勉強可以躋身小世家的層次,所以他後來從軍立功之後,只是遞上了一個申請,就如願以償的掉到了公羊縣,成爲營正。
王巖端坐在金屬寶座上,身子端正得筆直,只是此刻他的臉色有些陰沉,眉宇間隱隱有着怒意。
就在剛剛,他的親侄子來告狀,說他三天前被人打斷了八根肋骨,受了很大的委屈,且當時他侄子已經搬出了王家的名頭,卻不想那人根本沒有放在眼裡,這讓他很惱火。
最重要的是,他侄子跟他說了,那個蔑視王家威嚴的人,就是自己麾下的第四都都頭,楊晉!
自己的屬下無視自己家族的威嚴,當衆毆打自己的侄子,王巖此刻再好的脾氣也不由怒了,楊晉這個都頭還有沒有把自己這個頂頭上司放在眼裡?
說老實話,楊晉這個手下王巖還是相當看重的,畢竟楊晉年紀輕輕就有如此修爲,兩招擊敗李全志,即便是王巖,自問當年也遠遠不如楊晉。
只不過一個是手下,一個是親侄子,這孰輕孰重,傻子也能夠選擇出來,所以他決定,等下好好訓斥楊晉一頓,之後再找個機會讓楊晉跟自己侄子道個歉,這件事就算了。
“大人,您找我?”楊晉快步踏入營房,恭敬行禮。
冷冷瞥了楊晉一眼,王巖沉吟片刻之後,這才問道,“楊晉,我問你,你三天之前是不是仗着自己軍官的身份,當衆欺凌過百姓?”
王世傑來王巖這裡告狀,自然會將錯誤全部推倒楊晉身上,在他的口中,自己就是個奉公守法,善良有愛的良民,而楊晉則是惡霸一般的人,仗着自己的身份爲非作歹。
對此,王巖也是深信不疑,畢竟是自己親侄子嘛,更何況吃虧的是王世傑,斷了整整八根肋骨,手下豪奴王大、王二更是受了重傷,回去之後就臥牀不起了。
“三天前?欺凌百姓?”楊晉眉毛一揚,面帶疑惑。
“你還將人肋骨打斷了好幾根!”說到這裡,王巖聲音也低沉了幾分,提醒道。
自己的親侄子在公羊縣這一畝三分地上被人打斷八根肋骨,要是以前,王巖早就瘋了,只不過他對楊晉確實是起了愛才之心,想要好好培養,倚爲心腹,這纔沒有爆發出來。
被王巖一提醒,楊晉頓時反應過來了,脫口而出道:“大人,您是指那個仗着家世欺人的紈絝子弟?”
楊晉這一句話是脫口而出,根本沒有經過大腦,可就是這句話,王巖聽了臉色頓時陰沉如水。
“夠了!楊晉你好大的膽子,竟敢仗着都頭的身份欺凌手無寸鐵的百姓,你還有沒有將我大濟王朝的軍紀放在眼中!”砰一拍桌子,王巖暴怒而起,眼珠子瞪得滾圓,桌子都差點被拍的散架,厲聲呵斥。
在大濟王朝,營正都是化皮境武者,這種人全身皮膜每時每刻都被體內元氣淬鍊、滋養着,堅韌無比,再加上力量極大,全力一掌下去,即便是一塊青石也能夠輕易拍成碎塊,厲害無比。
王巖一掌差點將桌子拍的散架,顯然是真的怒了。
他是被楊晉那個“仗着家世”和“紈絝子弟”給激怒了,自己的侄子再不好,也輪不到你楊晉來指責。
“啊?”看到王巖此刻即將暴走的模樣,楊晉也不由吃了一驚,心中百思不得其解,營正大人爲何如此激動?
“對了,那王公子姓王,營正大人也姓王,莫非這兩人有着什麼關係?是了,我以前聽誰說過,營正大人便是公羊縣人士,想來兩人是來自同一個家族。”這一刻,楊晉再蠢的腦子也反應過來了,王巖與王世傑肯定有着極爲親近的關係。
“楊晉,我問你一句,你願不願意向我侄子道歉?只要你道歉,這件事我做主,一筆勾銷,否則,哼!”王巖強忍着怒意,厲聲呵斥,帶着一絲威脅之意。
“果然如此,原來是營正的侄子。”
楊晉先是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隨即笑意收斂,直視王巖,不卑不亢道:“大人,我雖然出手打傷令侄,但究其緣故,卻是令侄貶低屬下,出口傷人在先,希望大人明察。若是大人不信,楊晉願意與令侄當面對……”
“閉嘴!我只問你,你願不願意道歉?”
楊晉最後那當面對質的‘質’還沒來得及出口,就被鬚髮皆張,暴怒到了邊緣的王巖打斷了。
“不!可!能!”楊晉一字一頓道。
王巖的態度、語氣,也終於觸怒了楊晉,我沒錯,爲何要向你侄子道歉?
若是普通人,或許此刻就忍氣吞聲算了,但是楊晉不一樣,他是軍人,但也是讀書人,讀書人信奉的就是‘道理’二字。
天大地大,道理最大!
我是對的,我佔着道理,憑什麼認錯道歉?
想都別想!
“好好好,楊晉你不錯,你很不錯!”停頓了半餉,王巖嘴中才迸出一句話,但是那森冷的語氣,卻幾乎可以將空氣凍結住,讓人不寒而慄。
“大人若是沒有什麼其他事情,那屬下告辭了!”既然撕破了臉皮,楊晉也懶得虛與委蛇,連說話的語氣都生硬了三分。
王巖沒有回答,只是揮揮手,示意楊晉可以走了。
剛剛踏出營房,房門內便想起了一陣桌椅破碎的聲音,楊晉恍若未覺,快步走出,頭也不回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