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那中年漢子仰頭朝郭琛拱手道:“小人新河陳氏,敢問軍爺,今日...所來何事?”
眼看這人語氣發虛,站在船上瑟瑟發抖,郭琛眼睛一轉計上心來,只見他大大咧咧的叉開腳,從上俯視下面那人,張口罵道。
“你這鳥人,老子乃是山字營巡河哨衛,爾等竟然擅阻河道,莫不是投了妖匪!”
那漢子一聽這個哪敢多想,連忙作揖求饒。
“軍爺有所不知,這半月來已經有三波妖匪過境,新河鎮不得不結寨自保。”
“那這些難民爲何不放入鎮中!”
“軍爺,鎮子裡的人是怕這些難民中混入了妖匪的奸細,而且每日都有大戶舍粥,這些百姓斷然不會餓死。”
郭琛搖搖手,不耐煩的道。
“那快把這些鳥船挪開,老子要過河!”
那漢子眼睛一轉,雖然表面上和和氣氣,但是依舊發問道:“軍爺,山字營的威名小人自然知道,但是李軍臺不是應該在蘇州城下麼?”
一旁的張奈文猛地舉起鳥銃:“什麼鳥斯李軍臺,山字營營官是龐青雲龐大人。”
“爺爺饒命,是小人記差了,記差了!”那漢子連忙作揖,衝身後的艄公使了個眼色,小船這才讓出航道。
郭琛心中冷笑,這點把戲就想詐你郭爺爺,你怕是膽子不小。
就在這時,船後的卡特走到船頭,悶聲悶響的問道。
“郭,怎麼回事。”
隨後他一撇前面的小船,卡特人高馬大又站在船頭,整個人如同烏雲一樣罩下去。
“哎呦!紅毛鬼!”
那中年漢子看到卡特明顯一震,而搖櫓的艄公卻已經一屁股坐到船上,渾身哆哆嗦嗦,拉着前面漢子的衣襟喊道:“陳爺,有...有妖怪!”
那姓陳的漢子倒是見多識廣,他知道上海府住着一批‘洋槍隊’,由洋鬼子組成,手裡一水的連珠快槍,全是剝皮充草,殺人不眨眼的主。
“這...這...”他眼珠亂,平時跑火車的嘴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說什麼好。
郭琛兩人嚇唬了半天,還不如卡特一個照面。
這次,這陳家漢子更加不疑有他,那艄公玩命的搖櫓,飛快的在前面帶路。
郭琛張奈文兩人對視一眼,卡特的形象到時一張不錯的牌。
他附在卡特耳邊耳語幾句。
卡特一愣:“啊...這樣也行?”
郭琛立刻本着臉,道:“嚴肅..皺眉頭..呲牙,哎,行了,就這樣。”
漁船隨着前面的小舟入了水鎮,郭琛站在船頭朝石牆上張望。
只見石牆和哨樓上面,人影攢動,不下數百人,個個手上持槍帶棒,甚至在某個地段,還能看到凸出的炮口。 ωwш ●ttκǎ n ●C〇
郭琛敏銳的注意到,自己這艘漁船的到來,已經吸引了河岸兩側哨樓上弓箭手的注意,幾個人躲在暗處衝他們指指點點。
他用手肘一搗卡特,卡特立刻將頭上的頭盔拿了下來。
呲牙咧嘴,面露兇惡的表情,朝哨樓上望去。
“唔!!”
這哨樓上立刻傳來了一聲驚呼。
“紅毛鬼,有紅毛鬼!”先是一個人叫嚷,然後聲音越傳越遠,等到陳家漢子帶着他們漁船靠岸的時候,岸上已經圍了一圈又一圈的圍觀的人羣。
人羣中有男有女,氣色和鎮外的難民相比簡直就是一個天一個地。
這次卡特打頭,郭琛張奈文陪伴左右,直接從船舷上跳下碼頭。
幾個鄉老早就接到消息,但是看到卡特時依舊嚇得不輕。
卡特身高一米九開外,金髮碧眼,孔武有力,身上的棉甲被撐的緊貼皮膚,還是有不少肌肉露了出來,放眼望去就像是一個大人站在一羣孩子中間。
“啊!紅毛鬼!!”一個老婦人被卡特的綠眼睛掃了一眼,登時兩眼一翻嚇的暈了過去。
卡特並非紅髮,而是一頭金髮,但是此時人們習慣對洋人均稱呼爲紅毛、洋鬼子,叫着叫着便將一切洋人都稱爲紅毛鬼了。
卡特根本不需要說話,只是稍微咧咧嘴,便嚇得衆人連連後退!
“斯文掃地,斯文掃地,快將陳媽扶回去,灌碗薑湯。”
那姓陳的漢子在一個穿着水綠色綢袍,好似員外的的人面前耳語兩句。
那員外上前兩步朝郭琛拱手道:“在下是新河鎮的舉子陳康節,敢問這位是?”
他明顯懼怕卡特,避開凱特只朝郭琛問好。
郭琛拱手回禮道出自己的假名,“在下,山字營王浪!”
“王將軍,久仰大名,只因王將軍座船未露船旗漆釘,差點衝撞將軍,陳某已在鎮中依河樓備下酒菜,爲將軍壓驚。”
郭琛一翻白眼,老子用的假名你都能久仰,還真是見多識廣啊!
不過這船旗漆釘又是何物!
但是他絲毫不露怯,一伸手道:“陳舉人,請!”
“請!”
他們三個人,不對,應該是卡特幾乎是被全鎮的人圍觀着走進一家臨河酒樓。
衆人上了二樓雅間,桌子上早就擺好了八碗八碟,大塊的紅肉白肉。
陳舉人歉意的拱手道:“這年月世道不靖,舟船不通,席面略薄,還好本鎮有一土酒名曰綠豆燒,還請王將軍品鑑。”
郭琛坐在主做,拿起手裡的象牙筷,一時感慨萬千。
鎮外餓殍滿地,這鎮裡竟然還能擺的起酒席。
真是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王將軍,您看這位....”這陳舉人看着卡特,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如何稱呼。
郭琛咧嘴一笑道:“不礙事,這紅毛鬼,是龐將軍高價請來的洋槍教頭,聽不懂我們的話,你給他另開一席,多上肉菜即可。”
“那好,那好。”陳舉人千恩萬謝,不停的用水綠色的綢衫擦着腦門上的冷汗。
把這位殺神伺候好了,比什麼都強。
三人這些天吃糠喝稀,驟然見到肉菜自然甩開膀子大吃。
酒到酣處,陳舉人又敬了郭琛一杯問道:“龐江軍不是剛破了蘇州城,不知王將軍,您這是要去何處?”
郭琛微微抿了一口綠豆燒,哈哈大笑道:“沒想到你這窮鄉僻壤的地方,也知道我家將軍的威名。”
“那是,那是!”
清軍屠滅四千俘虜的事情,早就傳遍江南,這陳舉人怎麼會不知道。
“此去有二,一是城破後這紅毛鬼嚷嚷着要回上海。”郭琛眼睛一轉繼續說道:“另一個麼,呵呵,蘇州城破後龐江軍有批軍資要送回老家。”
這張舉人一聽這軍資二字立刻明白過來。
“怪不得,怪不得,不露船旗,應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