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相國寺本來就香火旺盛,香客雲來,這憑空出現吳道子壁畫的神蹟,更是引得汴京風動,前往瞻仰神蹟的風潮,一連半月熱度都沒有降下來。
華十二等了這些日子,終究心中難耐,這日晌午,趁着日頭正盛,遊人香客相對少些的時候,他手持遮陽紙傘,帶着楊志、魯達、武松、岳飛,身後不遠處還有幾個裝扮成信衆的禁軍士卒,一同去了大相國寺,要親眼見一見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華十二身着白色長衫,手持白色水墨油紙遮陽傘,走在前面衣袂飄飄,一塵不染,淨猶如濁世佳公子一般,身後幾人都是昂首闊步,只有魯智深表情訕訕,畏畏縮縮躲在武松身後。
武松閃開身奇道:“師兄,你躲個什麼?”
魯智深擺手道:“快擋住我,莫讓叫人見了去.”
他是被五臺山智真長老,送到相國寺修行,結果沒當兩天和尚就犯了錯跟華十二跑了,心裡有愧,怕遇見熟人。
幾人隨着人羣走進大雄寶殿,華十二收了紙傘,拿在手中,放眼看去,便見佛祖金身法相端坐中間蓮臺,香霧繚繞,大殿左側牆壁上果然有一幅壁畫。
不少善男信女圍攏牆壁前,擡頭觀瞻,還有香客在壁畫前燒香磕頭,這大相國寺還配合的在牆壁前放了一個香爐,方便香客燒香使用。
華十二幾人也走了過去,離得近了便見那壁畫圖案上,上方有天女行走在雲朵間,手捧吉祥花卉,祥雲舒展,下有亭臺樓閣,水榭池塘,其中有頑童嬉戲,高僧講法。
這筆畫畫工精湛,人物、景色,栩栩如生。
華十二看了一眼,就不由得挑了挑眉毛,因爲這畫上的內容果然就是鐵檻寺裡寧榮祠壁畫上的圖案,與他那日看見的一模一樣。
不同的是,鐵檻寺寧榮祠中是東西牆壁各一副,天女與高僧是分開的,而如今這兩幅壁畫出現在大相國寺牆壁上之後,竟然合二爲一,天女與高僧湊一起去了。
仙女踏雲飛天,高僧在人間講法,也不知是個什麼名堂。
觀察了半天,華十二覺得這午時遊客相對稀疏,是個動手的好時機,當即用握着紙傘的手往人羣中打了個隱蔽的手勢。
那幾個扮作信衆的士卒一直在留意他的動作,見狀微微點頭,便有一人走上前,對着給壁畫磕頭燒香的信衆大聲斥道:
“此乃佛殿,你們不拜佛祖菩薩,不拜羅漢金剛,給這不知道哪出來的壁畫磕頭燒香,真是胡亂拜佛,不知所謂!”
說完又指着壁畫罵道:“什麼東西,也配與佛祖爭香火!”
他說完,那幾個扮作信衆的士卒,同時從衣袖裡取出那種用來沽酒的黑色瓷瓶,打開瓶塞,紛紛揚手將瓷瓶裡的東西朝壁畫上潑去。
那些瓷瓶裡面裝的都是墨塊化開的墨水,只要潑在那壁畫上面,任你那畫上的警幻妖女如何國色天香,這一下就算是破了相了,到時候縱然壁畫未毀,也給你來個美女變張飛,噁心死你。
本來對付的是妖物,華十二是打算讓手下潑糞加潑黑狗血的。
可轉念一想,這是一個有鬼神的世界,在大相國寺的大雄寶殿裡,在佛祖金身前面,潑那種污穢東西,這得造多大的孽啊。
華十二覺得人在江湖安全第一,還是不要隨便作死了,有些不敢照量,最後乾脆就決定用這墨水,主要是環保。
另外動手還要師出有名,佔據大義。
所以才讓那士卒喊出那句‘跟佛祖搶香火’的話來。
到時候真要有佛門大能找他聊天談心裡感想啥的,華十二也可以解釋:“我這是在爲你們佛門鳴不平啊!”
眼見幾個忽然出來的人,往牆上潑墨,這突如其來的一幕讓周圍人都發出驚呼,華十二則嘴角微微翹起,成了!
可下一刻,一道人影閃過,一身披大紅袈裟的老僧,已經擋在了那壁畫前面,衣袖揮動間便是勁風乍起,那些被潑出去的黑墨水,對着華十二幾人就當頭澆了過來。
下一刻,華十二放下被墨水潑黑的紙傘,轉頭看了看滿頭滿臉,渾身都是墨水的武松、岳飛、楊志三個,幸災樂禍道:
“我就說日頭足讓你們拿把傘吧!”
三人這個無語,但凡你剛纔把傘支遠一些,也把咱們幾個都給護住了啊,結果你就護着你自己,還有臉說這話。
還有一人無事,就是躲在武松背後的魯達,此時他探頭出來:“什麼情況?”
剛說完就看見老僧,頓時還想縮回頭去,卻見老僧眉頭一挑,點名道“智深!”
魯智深訕訕從武松背後走出來,雙手合十道:
“魯達見過智清長老!”
原來這老僧就是大相國寺主持智清長老。
智清長老蹙眉道:“你不在菜園挑糞澆菜,怎麼跑來這裡攪擾?”
魯智深弱弱的道:“弟子闖了禍,弄塌了菜窖,已經被趕出寺去了,如今在禁軍之中棲身!”
智清長老眉頭皺的更深:“即便寺不容你,可你也是佛家弟子,混跡軍中像什麼樣子!”
魯智深佛緣深厚,別看他平素是個混不吝,可真遇到有道高僧,是發自內心尊重的,在五臺山時面對智真長老如此,如今面對智清長老也是這般。
所以被智清長老一問,便自覺理虧,說不出話來。
智清長老和魯智深說話這功夫,華十二偷偷對那幾個潑墨的擺了擺手,那幾人匆匆擠出人羣,迅速往外去了。
轉過頭來,見老和尚咄咄逼人,華十二不由得輕咳一聲道:
“我說這位大師,你把我幾個兄弟弄了一身墨水,總要給個交代吧!”
智清長老轉向華十二,本來慈悲平和的眼神裡,一道如電光華閃過,整個人似乎瞬間變得鋒芒畢露起來,氣勢逼人的到:
“你要什麼交代?”
說話間一股如山如嶽的氣勢,彷彿泰山壓頂一般朝華十二撲面而來。
華十二眼神一寒:“你說呢!”
他說話的聲音不大,但他同時放開了身爲武道先天大宗師的武者氣勢。
一道鋒芒畢露,如斧如刀的氣勢與智清長老發出的氣勢針鋒相對。
頗有一種,你敢泰山壓頂,我便力劈華山的勁頭兒。華山:壓你的是泰山,你劈我幹什麼玩意。
兩人之間平地生風,衣袖、衣襬,呼啦啦發出颯颯之聲。
周圍那些看熱鬧的香客,莫名心裡發寒,俱都不自覺的後退一些,有寺中僧人進來,請香客信衆暫時離開大雄寶殿,只留下寺中僧人和華十二幾人。香客疏散之後,幾十個手持棍棒的護院武僧衝了進來,將華十二幾人圍在當中。
這些武僧一個個氣血強大,雖然不如魯達、楊志,武松三個,卻也相差不多,只論氣血旺盛的強度,比小岳飛還是強上一些。
武松、岳飛、楊志,都伸手入懷,他們都身懷利器,就藏在長衫之內,若這些和尚要對華十二不利,他們絕對會抄傢伙護着前者殺出一條血路。
智清長老看向華十二:“退去吧,今後莫要再來攪事,否則我佛門亦有金剛護法,可以衛道降魔!”
華十二都笑了,他今天來本來就沒想把事情鬧大,要不然也不會想理由什麼的了,潑個墨而已,後世國際女星都忍了,你個和尚都忍不了,修的什麼佛。
不過既然和尚說出這話,他就不能慫了:
“你威脅我?”
智清長老淡淡的道:“並非威脅,貧僧只是說出一個事實而已!”
華十二朝魯達伸手:“師兄,拿來!”他也是有後手的,有些東西可以不用,但不能沒有!
魯達弱弱的看了智清長老一眼,又看了看華十二,爲難道:“兄弟,不要了吧!”
“軍令如山,我說拿來!”
華十二目光盯着智清長老,頭也不回,但卻加重了語氣。
魯智深只好硬着頭皮,從自己寬大袍子下面,取出一個西瓜大小的土雷,放在華十二手裡。
華十二用手拖了,對智清長老道:“十倍轟天雷,我自己做的,什麼時候爆炸都不好說.”
魯達臉都白了:“你說很安全的.”
“我不說你能掛褲襠裡麼,你袍子那麼大,這玩意就你放得下!”
魯達:“.”
聽着兩人你一句,我一句,智清長老表情有些難看,他修《觀世音耳根圓通法門》,對危險最是敏感,此時佛心震盪,瘋狂報警,從這土雷上面感受到了極大的危險。
這雷一暴起來,能不能傷到他,智清長老不敢肯定,但這大雄寶殿估計要沒,周圍的香客,寺裡的其他僧人,定要死傷慘重。
智清長老冷着臉道:“你威脅貧僧?”
華十二淡淡一笑:“我只是說出一個事實!”
原話奉還,華十二還把手掌傾斜,只憑指力抓住那西瓜大的土雷,只要他一鬆手,或是手上一滑,後果不敢想象。
一點不誇張,那十倍轟天雷裡面是華十二用記憶裡的配方調配的黑火藥,足足二十斤,後世有個外國小哥曾經做過試驗,二十斤的黑火藥炸起來,蘑菇雲都出來了。
感受到危險氣息越發濃郁,智清長老不自覺的喉頭聳動一下,嚥了咽吐沫,感覺嘴裡有些發乾:
“那個林將軍,貧僧與令師是朋友,還請他吃過齋飯呢!”
華十二嘴角露出笑意,朝老和尚挑了挑眉毛,那意思很明顯,怎麼慫了?不是牛逼麼,不是威脅我麼,來啊,一起毀滅啊!
合着你特麼認識我,在這裝什麼牛逼,現在知道攀關係了?
華十二乾脆把手腕一翻,西瓜大小的十倍轟天雷頓時向下,老和尚差點飛身過來接瓜,可下一刻,卻發現被前者用內力牢牢吸住。
這貌似比剛纔還危險了。
智清長老連忙道:“林將軍有話好說,不要衝動,衝動可使人墮阿鼻地獄”
華十二呵呵笑道:“是啊,只要我一鬆手,你這寺裡不少人都得下地獄!”
智清長老眼皮直跳,溫聲道:“施主究竟想要做什麼?”
華十二笑容轉冷:“你既然認識我,那麼就應該也知道我的來意,裝什麼蒜啊!”
智清長老嘆了口氣道:“施主爲了一些恩怨,便毀去了鐵檻寺,行事實在太過了一些!”
“毀謗我,他毀謗我啊!”
華十二左右看了看,生怕叫人聽了去,見此時已經沒了香客,這才放心:
“老和尚別胡說八道,鐵檻寺那是遭報應了,跟我有什麼關係,我只問你,我的來意你答不答應?”
智清長老雙手合十:“請恕貧僧不能從命!”
他說完之後又連忙道:“林將軍,貧僧知你是爲這壁畫而來,請你稍等片刻,待老僧說出因果,咱們再說其他!”
智清長老也是急了,不等華十二同意,就指着這壁畫上的老僧說道:
“這位是唐朝時主持過鄙寺的惠通禪師,惠通禪師與吳道子相交莫逆,是以畫聖在鐵檻寺中作畫的之時,想到已經圓寂的老友,這纔在壁畫之中,畫上了禪師講法時的場景!”
“如今天長日久,這壁畫已經通靈,上面的惠通禪師,也通了一絲佛性,已經是得道高僧,因其與本寺有這層淵源,纔在落難之際,避難於本寺,還請林將軍,林施主你高擡貴手,放其一馬吧!”
華十二卻搖了搖頭:“我找的不是這老和尚,你讓我放過他絕無問題,我找的是裡面的警幻妖女!”
智清長老又道:“警幻乃是畫中精靈,受過佛蔭,之前被執念所擾,如今已經大徹大悟,痛改前非,拜在惠通禪師門下,所謂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她過去錯處再多,如今已經全都放下了,施主不如化干戈爲玉帛,給她一次悔過自新的機會吧!”
華十二搖了搖頭:“不行,警幻妖女三天兩頭找我麻煩,我乃兵家之人,信奉與其被動防禦不如主動進攻的道理,只有把敵人都消滅了,我心方能安穩,老和尚,你是不想讓我安心嘍!”
他說着拿着十倍轟天雷,作勢欲往左面扔,智清長老臉皮抽搐,就要往左飛身撲救。
華十二一把又收了回來,又作勢朝右邊擲,智清長老冷汗都下來了,又想往右邊撲救。
華十二又收了回來,哈哈大笑:“好玩不?你要再擋着我,還有更刺激的呢”
就在這個時候,便聽見外面有人叫道:“林將軍可在這裡,官家宣林將軍入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