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祥之敗,不是敗在他無能,而是敗在他得到的信息有誤。
在進攻大名府之前,卞祥就瞭解到大名府樑中書和王太守兩個都是無能之輩,在他看來,只要王子騰一敗,那大名府乃至整個河北唾手可得。
只是他沒想到,主持大名府防禦的竟然是周桐、林沖、盧俊義師徒,這纔有此慘敗,連性命都搭了進去。
看到卞祥的屍體,華十二和盧俊義立刻調轉馬頭,帶人一路掩殺潰敗賊兵,最後殺敵數千,俘虜一萬有餘。
不是華十二心狠,實在是卞祥一死,數萬賊兵變成潰兵,無人約束,必然會鬧出大亂子傷及無辜百姓,所以無論是殺是抓,能解決多少就是多少吧。
將那些俘虜的賊兵押解回大名府,交給周侗、盧俊義處理,囑咐他們最好將這些人收歸己用之後,華十二就提出要動身返回汴京。
周侗能猜到徒弟的打算,點了點頭:
“好,汴京那邊確實耽擱不得,不過爲師問你,對於這大名府你是如何想的?要上表朝廷,再派一個大名府知府過來嗎?”
華十二微微一笑:“老師,若是沒有我,這大名府早就落入賊手,我憑本事拿到手的,爲什麼要還給朝廷?”
周侗表情複雜看着這二徒弟,半晌,輕輕一嘆:
“如此也好,大名府便有爲師幫你打理,不讓你有後顧之憂,不過爲師乃是兵家之人,管軍不管民,我向你舉薦一人,如果衝兒你能讓他主持大名府,對你的幫助無異於如虎添翼!”
華十二心中大喜,他剛纔說的話大逆不道,已經做好了被這位老師痛罵他的準備了,沒想到老師卻是這般態度。
這還是周侗第一次擺明立場支持他,哪有不高興的道理。
說實在的,華十二還沒在岳飛這個小師弟面前顯露過反意,畢竟‘精忠岳飛’嘛,誰知道現在的小師弟是不是死心眼兒啊。
如今有了周侗的支持,那盧俊義這邊就更不用說了,岳飛那裡也有了勝算,這讓華十二的基本盤更加穩當。
他當即就笑道:“我有老師已是如虎添翼,不過老師推薦的人才,想來定也不凡,不知道是哪位能人?”
周侗沒好氣的瞪了一眼和自己嬉皮笑臉的徒弟,這才說道:“此人名喚宗澤,是爲師故交,如今爲登州通判!”
“宗澤?”
華十二自然知道這個人,大名鼎鼎的抗金名將,民族英雄,絕對是個有能力的人。
周侗見華十二沉吟,以爲他看不起通判這樣的小官,連忙道:
“我這老友是個有能爲的,不但精於治世之道,還精通兵書戰策,在兵法上的造詣不在爲師之下,只因得罪了朝中權貴,是以不得重用!”
華十二自然是相信周侗的,但是他擔心的是其他的事情。
之前華十二升任京營節度使的時候,周侗就和他提過宗澤這個人,雖然沒有點明,但話裡話外透露出來的意思,是讓他幫幫這個老朋友。
當時華十二就假裝聽不懂,因爲若他沒有別的心思,那怎麼都好說,那樣的話他最敬佩的就是宗澤、李綱、岳飛這樣的忠臣良將,對方遇到困難,幫忙什麼的他責無旁貸。
可是華十二偏偏心懷反意,一心想取趙宋王朝而代之。
這樣的話,他便不太敢用這些人了,而且這些人越有本事,他就越不想用。
岳飛還好說,尚且年幼,性格未定容易被影響,華十二還是他親師兄,又有周侗支持,八成能夠拿下。
可這宗澤就不一樣了,在華十二看來,宗澤屬於那種哏啾啾的死忠之臣,這要是把對方捧起來,被朝廷委以重任,到時候他這邊反心一現,那宗澤能力越大,給他造成的麻煩也就越大。
華十二此時也不再遮掩,將顧慮與周侗一說,老宗師笑了:
“放心吧,我那老友忠的是這神州大地,忠的是漢家江山,忠的是億萬黎民百姓,可不是一家一姓的王朝!”
周侗說到這裡,便給華十二講了老友的事情,原來宗澤爲人耿直,經常爲了一些看不慣的事情得罪上官,所以年近六十,還只是個小小通判。
就拿登州任上來說,宗澤成爲登州通判之後,發現登州本就土地貧瘠,僅宗室官田就有數百頃,皆不毛之地,歲納租萬餘緡,都轉嫁到當地百姓身上。
宗澤上奏朝廷,爲百姓免去了這項負擔,爲此得罪了不少宗室權貴,這樣能升官纔怪了呢。
華十二聽周侗保證,想了想便道:“那我就試試吧,這次回汴京我就想辦法,將宗大人調來大名府爲官,到時候勸服他的任務就交給師傅您了!”
周侗聽他答應,不由得老懷甚慰。
當天晚上,華十二就帶着石秀用逍遙御風返回汴梁,翌日早晨,與家中衆女打過招呼,先去了一趟京營,見沒有異常,這才又去了殿帥府見高俅。
高俅正老神在在看歌姬跳舞呢,自從恢復了男性功能,這老貨這方面的慾望就比較強烈,以前看那歌姬輕衫薄紗,舞姿曼妙,他眼裡那叫一個淡定,現在眼睛裡都生小火苗。
華十二不請自入,高俅連忙招手:
“來來,林大人,看看我這新收的西域歌姬怎麼樣!”
華十二老師不客氣坐到他身邊,自有下人奉上香茗,他接過茶盞提鼻一聞,嗯,碧螺春,這個時候叫嚇煞人香。
喝了一口,讚道:“好茶,回頭給我裝一缸!”
高俅也在喝茶,聞言直接就噴了,好懸嗆到肺子裡,咳嗦了半天,你是要拿回去泡澡麼,還特麼一缸!
華十二擺了擺手,替高俅吩咐道:“都下去吧,我與太尉大人有話要說!”
那些歌姬,下人,聞言都停住,但也沒有下去,看着高俅,後者無奈擺了擺手,讓人都下去。
等人一走,華十二五感全開,如今他已是半步人仙,感知瞬間籠罩殿帥府,終於找到隱藏起來的供奉司高手。
是兩個人,一個在白虎堂樑上盤坐,吞息吐納,不知道在練什麼功夫,另一個則在殿帥府大殿上面喝酒曬太陽,都是先天高手,不過實力一般,不到先天大宗師境界,和他之前在白虎堂殺的那幾個實力相當。
看來高俅這等級的官員,也就只配這樣的高手保護了。
確定這兩人在安全距離之外,聽不見他和高球的對話,華十二這纔對高俅說道:
“如今烽煙四起,你這等朝廷大員,就不能緊張一些麼!”
高俅都笑了:“朝廷不是派兵平叛去了麼,放心吧,疥癬之疾,朝廷兵馬一到,定然橫掃千軍!”
“再說若是他們敗了,讓反賊做大,你不就有機會了麼!”
王子騰新敗,此時朝廷方面還沒有收到消息,是以高俅纔有此一說。華十二微微一笑:“不用再說了,我可以告訴你,王子騰已經敗了,貪功冒進,十五萬大軍被田虎軍打散,只帶了數千兵馬逃回大名府,田虎手下大將卞祥,攜追兵五萬,兵臨大名府城下!”
高俅手上一抖:“什麼時候的事情?這王子騰纔剛調齊兵馬不久吧,怎麼這麼快就敗了?真的假的,我不信!”
華十二這個無語啊,還整個你不信,你當你是魯玉麼。
他笑着指了指自己:“因爲我這兩天就在大名府,王子騰敗回大名府,我親手殺他祭旗,然後我又帶領大名府的守軍,擊殺了卞祥,打敗了那反賊的五萬大軍!”
他當即就把這兩天的事情講了一遍,然後問道:“太尉大人,你有什麼看法?”
高俅手都哆嗦了:“我坐着看!”這句話是他和華十二學的,結果現在順嘴就出來了。
隨即反應過來:“天下將亂啊,官家剛剛遣使者從海路赴金,商議聯合滅遼事宜,如今王子騰抽調了邊軍精銳平亂,這一敗,真定府必然告急,若是走漏風聲,引得遼國來犯,到時候北方關城根本擋不住啊!”
華十二點了點頭,這點他也想到了,當即說道:“現在我老師周侗坐鎮大名府,你幫我調一個人過去,若是遼國犯邊,我便有把握解決!”
高俅有喜有憂,喜的是,聽自家主人這口氣,大名府已經盡在掌握,掌握了大名府,那整個河北也不在話下,憂心的是遼國那邊又豈是那麼容易對付的。
當即便問道:“什麼人?”
“登州通判宗澤宗大人!”
“原來是他!”高俅點頭道:“這人有能力,但就是不知道好歹,得罪了好多人,要調他去大名府,有些難辦!”
“花錢呢?”華十二試探問道。
雖然他有很多辦法讓宗澤去大名府幫周侗,可他更傾向於走正規的朝廷任免手續,畢竟從古至今就講究一個‘名正言順’嘛,即便他不在乎這個,但不可否認的是,如果有朝廷的任免,宗澤到了大名府更加容易開展工作。
高俅聞言笑了,十分痛快的點頭:“花錢行!”
“那你給宗澤弄個大名府知府啥的,得多少錢?”
高俅彷彿看到了華十二破財的樣子,臉上止不住露出笑意,伸出一根手指:“大名知府那可是個肥缺,邊塞貿易,鹽、鐵、牲畜買賣,都能伸的上手,至少得這個數!”
“一百兩銀子?”
高俅真想一個大飛腿踹過去,想啥呢,白給你得了唄,咬牙道:
“一百萬兩銀子,或者十萬兩黃金!”
華十二無所謂的點了點頭:“行,就要這個大名府知府,最好順便幫我老師弄個太守之位,也能名正言順!”
高俅眼睛一亮:“太守便宜一些,那也得三十兩銀子,蔡京、楊戩,樑師成,還有御史言官裡的一些人,都得打點到了才行。”
華十二起身,一槌定音:“我也不跟你講價了,就這麼辦了,回頭等大名府的消息傳來,你就開始運作吧!”
他說完就往外走,高俅連忙道:“錢呢?”
“這還用問,你先幫我墊着!”華十二說完這句話,人已經走的不見蹤影。
高俅嘴脣都哆嗦了,他真想出去罵大街,我特麼都幫你墊多少了,你啥時候還啊!
一天之後,大名府的八百里加急傳來:
王子騰大敗,被反賊田虎手下大將卞祥斬殺於大名府城下,五萬反賊攻城兩日,知府樑世傑,太守王仁戰死,北門被破。
幸得御拳館教師周侗與其弟子盧俊義,聚五千鄉勇奮力殺敵,終於擊殺反賊卞祥,破敵五萬。
這封八百里加急,當然是華十二與周侗、盧俊義商量過後的產物,全篇沒有提到他這個大宋神將的事情,否則根本難以解釋。
消息傳開,朝野震動,趙佶一開始聽戴權宣讀的時候,直接癱在椅子上了。
十五萬北地精銳,都是見過血的邊軍,去打那些農夫賤民組成的烏合之衆,結果剛交戰就特麼輸了,這是得多廢物啊。
好在結果不錯,大名府還是守住了。
趙佶當藝術家還行,遇到大事根本沒主意,不知道從哪下筆了!
連忙問一衆大臣該當如何是好。
這時候高俅站出來了,說周侗武藝天下第一,又是少有的兵法大家,能打敗田虎大軍足矣證明其能力,舉薦周侗爲大名府太守。
另登州通判宗澤,忠君愛國,有治事之才,舉薦其暫代大名府知府。
高俅還是有政治智慧的,大名府知府可是個香餑餑,雖然現在有點扎手,但要是直接舉薦宗澤爲知府,定會有人眼紅反對,可要是暫代就不一樣了,回頭撤了就行,這就讓那些人不至於因爲眼紅而反對了。
最主要的,就暫代兩個字,能給他省下幾十萬兩銀子呢。
高俅朝蔡京、楊戩等人使了個眼神兒,這些人頓時會意,這是又來錢了。
蔡京痛失愛女、愛婿,覺得要是能撈點銀子,也能撫平心裡傷痛,當即出班響應高俅的建議。
蔡黨一見主子動了,頓時有許多人都站出來響應。
而李綱等清流,雖然對蔡京、高俅等人不屑,但對宗澤印象極好,於是也站出來表態,同意高俅的建議。
趙佶本來就心中大亂,見大臣們意見統一,便答應了下來,下旨調通州通判宗澤,前往河北暫代大名府知府,掌大名府事!
如此宗澤就一臉懵逼的到了大名府,等見到周侗之後,才明白事情原委,一時間心情無比複雜。
河北的事情才解決,江南又傳來不好的消息,明教方臘連敗朝廷數路兵馬,聲勢大振,幾乎一統江南。
此時童貫圍剿王慶無法抽身,趙佶有心調西軍平叛,卻被滿朝文武極力反對,言西軍有震懾西夏之責,責任重大,不可輕動,王子騰之事,便是前車之鑑,若西軍再敗,社稷危矣。
朝堂上一番爭論之後,在高俅的建議下,華十二終於得到了帶兵出征的機會,奉旨往江南,剿滅明教叛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