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到了這個深仄的盤旋樓梯底下後,何邪就一直在觀察着胡八一和王凱旋兩個人,這兩人似乎陷入到痛苦的回憶之中不能自拔,臉上的表情交織着悲痛、自責、緬懷等等。
但就是沒有一點驚訝。
而且兩人在大金牙開口提醒他們之前,也似乎絲毫都沒有產生過要爲丁思甜收斂遺骸的想法。
踏入曾經的戀人曝屍之處,卻只顧悲痛和緬懷,這根本不是正常人該有的反應!
更讓何邪奇異的是,即使大金牙開了口,兩人依然沉默着不吱聲,像是恍若未聞。
雪莉楊顯然也覺察出這件事的古怪之處,也許她也抱着跟何邪一樣想探究真相的想法,她也觀察着胡八一和王凱旋的反應,緊握雙拳的不自然,暴露了她此刻內心的緊張。
“小丁,二十年了,我和老胡又來看你了……”王凱旋突然帶着哭腔大喊了一聲,這突兀的一嗓子,嚇了他一邊的大金牙一跳。
“小丁,同志們,多想再回到以前啊……”胡八一嘴脣哆嗦着,眼中熱淚止不住地奪眶而出,“我們不該來這裡的,不該來的……”
呼,呼……
一陣風憑空颳起,在這深深的樓梯間中,發出如泣如訴的嗚咽聲,彷彿在迴應着王凱旋和胡八一。
這股風來得突兀而詭異,颳得每個人身上的衣衫都獵獵作響,風中似乎隱隱傳來一個女人似哭似笑的呢喃聲,讓所有人都頭皮發麻,渾身冒寒氣!
“臥槽!太特麼邪門了!”大金牙一個哆嗦,急忙摸出胸口掛着的一個金符,口中唸唸有詞:“大慈大悲觀世音保佑,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打擾,打擾,路過寶地,我們這就走,這就走,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小丁……”王凱旋又喊了一聲,獵獵風中,這個胖子的神色顯得扭曲而猙獰。
“哎呦喂,可別喊了凱爺!”大金牙苦着臉一把拽住王凱旋的衣袖,“真讓你給招來了不要了命嗎?我說,趕緊找找丁姑娘的屍骨,帶出去讓她入土爲安吧!”
王凱旋迴頭,雙目通紅,死死盯着大金牙。
大金牙被看得心裡發毛,忍不住嚥了口唾沫道:“我說凱爺,找屍骨啊,你看我幹嘛?咱分頭找,速戰速決。”
王凱旋仍死死瞪着大金牙,呼吸越來越急促,臉色也越來越猙獰。
“這、這怎麼話說的?”大金牙一個機靈,連連退步跟王凱旋拉開了距離,又一把抓住胡八一的肩膀:“胡爺,找屍骨啊,你們怎麼想的?”
“找誰的屍骨?”胡八一倒是很平靜地問了句。
“當然是丁姑娘的,”大金牙都快瘋了,這兩人怎麼突然一個比一個都不對勁,“不是老胡,你倆怎麼想的,是聽不懂……”
大金牙嘴裡抱怨着,無意間回頭瞥了眼胡八一,這一看,頓時眼睛挪不開了,身體立馬僵住,只覺一股寒氣瞬間從尾椎骨涌遍全身,渾身汗毛都炸起來了!
“老胡你……”
大金牙只說了三個字,就立馬蹭蹭蹭後退,驚恐地指着胡八一。
只見胡八一的臉幾乎扭曲得不成人樣了!
呼、呼、呼!
風更急了。
“找誰的屍骨?”胡八一向大金羊逼近一步,語氣森然。
“不是,我就是說說,不找就不找,胡爺別激動!別激動……”大金牙嚇得連連後退,聲音顫抖,都帶了哭腔。
“何爺!何爺!”大金牙大叫着向何邪求救。
此時任誰都能看出胡八一和王凱旋的不對勁。
雪莉楊此刻再也顧不上探究,就要立刻上前來安撫胡八一。
但就在這時,胡八一突然瘋了似得猛地向大金牙憤怒咆哮:“找誰的屍骨!找誰的屍骨!啊……”
“誰的也不找!誰的也不找!”大金牙驚恐大叫着一屁股坐在地上。
“胡八一!”雪莉楊面色大變,上前一把抓住胡八一的手臂,但哪知胡八一如失去理智般,粗暴地一把將她整個人都甩了出去!
砰!
便在這時,一聲沉悶的響聲自王凱旋那邊傳來,頓時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只見王凱旋眼珠子瞪得都快凸出來了,樣子十分駭人,他右手握着洛陽鏟,手臂上青筋暴起,一縷鮮血,突然從他頭髮中流了下來。
砰!
沉悶之聲再度響起。
這回大家看清楚了,這動靜,是王凱旋用洛陽鏟使勁拍自己的腦袋,所發出的!
砰!
又是一下,他就這樣死死瞪着眼睛,一下,又一下,使勁用洛陽鏟砸着自己的頭!
鮮血瞬間染紅了他半邊臉,然而他卻像是沒有知覺一樣,仍死死瞪着眼,再次舉起洛陽鏟,狠狠向自己的腦袋拍下去!
他似乎就要這樣,把自己活活拍死!
“凱爺!”大金牙驚恐大叫就要撲過去,然而有人比他更快!
一直都冷眼旁觀的何邪突兀出現在王凱旋身邊,手腕一旋,便奪下了他手中的工兵鏟,然後指出如電,迅速在王凱旋胸口處點了幾下,王凱旋渾身頓時一僵,眼睛微微顫動一下,便軟塌塌地倒了下去。
“不,胡八一……”
這邊何邪的動作還沒結束,另一邊就又傳來雪莉楊驚恐欲絕地嘶喊,何邪回頭一看,只見滿臉扭曲之色的胡八一,正高高舉起飛虎爪,惡狠狠向自己的咽喉刺了下去!
何邪頓時面色大變,想也不想一把提起大金牙把他向胡八一的身體砸過去!
噗!
轟!
在飛虎爪刺破胡八一脖子皮肉的那一瞬間,他整個人被橫空飛來的驚叫着的大金牙,直接撞翻在地!
何邪如電竄出,下一刻就出現在了掙扎着要爬起來的胡八一身邊,一指點在他胸口處,胡八一渾身一震,眼睛猛地瞪向何邪,微微僵了片刻,轟然倒地!
這突然發生的變故,終於平息下來。
然而剛纔那詭譎可怖的場景,卻讓每個人心中都像是壓了一塊石頭,喘不過氣來!
何邪站起身來,長長吐出一口氣,面色凝重。
風,不知什麼時候退去了。
樓梯間裡,衆人急促而粗重的喘息,顯得格外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