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葛毛和紅袍老妖的一戰,自然驚動了觀日城中的諸多高手,不消片刻,樓下已聚集了不少各大門派的長老和弟子。
包小皮道:“此地不宜久留,你們二人身份特殊,要是被那些正道人士撞見並且認了出來,可要有不小的麻煩。”
葉沉星說道:“原本就沒幾人認得我的面目,現在我這身打扮,別人就更沒法揣測我的真實身份了,至於諸葛兄……”
諸葛毛不滿道:“我怎麼了,難道人人都認得我嗎,我又沒那麼出名。”
包小皮說:“不管怎麼樣,我三個聚在一起總是太顯眼,難免會引人注意。我看我們還是分開走吧,反正這城也不大,想見面也是容易。”
茶樓分手後,葉沉星在城中閒逛,見得各大門派的弟子都陸陸續續進入了這座古城中,不僅有諸如東昊、西琦等大門派的修行巨府,連那些小門小派的三教九流也都一個不少,唯獨不見有白雲城的人。
傳聞這一次五大門派的掌門和許多長老要來這裡圍剿大魔頭葉沉星,大家夥兒都來湊熱鬧,少部分人則有相幫之心,譬如六大世家,他們肯定是要爲五大門派出力的。
也不知是託天玄神女的福,還託大魔頭葉沉星的福,這幾日來,觀日城可說是聚集了神州幾乎所有的修行高手,一時間城中熱鬧非凡,如此盛況,真乃數百年難得一見。
葉沉星儘量往人少的地方鑽,雖然他已經扮成了一個苦行僧模樣,但人多眼雜,指不定誰會一不小心認出他來。經過一處歇腳的涼亭,前方隱隱約約有爭吵的聲音傳來。
走近了些,聽得是一男一女兩個人正在爭論着什麼,那女的聲音有些耳熟,於是葉沉星悄悄靠近,想要看個明白。
涼亭邊上的幾棵乘涼的大樹下,一白衣女子正背對着葉沉星,白衣女子面前是一個身穿西琦派服飾的年輕男子,沒有剃度,應是俗家弟子。
從服飾的等級上看,這個西琦派的俗家弟子還是真傳弟子。他的一雙眼睛全都盯在了白衣女子身上,語氣中既有溫柔又帶着些急切:“我們好不容易能夠一起下山,好不容易能夠單獨相處,難道你就不能敞開心扉跟我說實話嗎?”
白衣女子淡淡地說:“我已經敞開心扉跟你說實話了,只是你不願意相信罷了。”
葉沉星一聽到這個女子的聲音,當下便知道她是誰了。除了蘇歸蝶的聲音,倒也沒幾個女子的聲音讓葉沉星的印象這麼深刻。
蘇歸蝶繼續說:“我們是同門師兄妹,平日裡一起修行,一起下山,有的是時間單獨相處,沒什麼不容易的。師兄,我們佛門弟子不該總是把兒女私情惦念在心中,希望你能明白這一點。”
男子苦口婆心地說:“是的,我明白,你說的這些我都明白。可是我也知道我們都不是西琦派的內門弟子,不是真正的出家人,不必恪守那些清規戒律,我們可以有感情,可以跟喜歡的人在一起。”
蘇歸蝶有些不耐煩,語氣變得冷淡:“我不明白爲什麼你的腦袋裡總是想着這些事情,或許你說的都沒錯,可是師兄,你爲什麼一定就認爲我會喜歡你,會接受你?”
這些話對男子來說可謂字字錐心,顯然蘇歸蝶並不打算給他留一點兒情面。
“師妹,你這話是什麼意思?”男子的聲音有些顫抖。
蘇歸蝶輕嘆一口氣說:“師兄,如果你非要我把這層紙捅破,那我就跟明說了吧,我已心有所屬,這輩子除了他,我不會對別人的男子另眼相看。”
男子愣了一下,然後笑出聲來:“師妹,你就算要搪塞我,也無須編出這等荒謬理由來。”
蘇歸蝶說:“你這個人便是如此,只活在自己的世界裡,別人不管跟你說什麼,在你看來只要是你愛聽的便是實話,不愛聽的便是謊言。”
男子沉默了片刻,不甘心地說:“那我倒想知道這個了不得的男人到底是何方神聖。”
蘇歸蝶搖搖頭說:“這世上的感情只有兩種,一種是能夠得到的,一種是得不到的,既然得不到,那便藏在心底休要再提,我需如此,師兄你亦需如此。”
男子的拳頭狠狠地砸在旁邊的樹幹上,怒道:“我不相信!這都是你的推脫之詞!”
蘇歸蝶嘆息道:“師兄如若再放不開,遲早會產生心魔,到時你一身的修爲境界將毀於一旦。”
男子大笑:“師妹,你封閉自我,把自己的情慾壓抑在心中,長此以往,會心魔根種只怕是你吧!”說罷,他轉過身跌跌撞撞地離去,好似丟了魂一般。
躲在暗處的葉沉星瞧着這一幕,不由得重重地嘆息一聲,隨即便感覺不妙,他想到自己弄出這動靜來,定然會被前邊的蘇歸蝶察覺。
果然,葉沉星剛一嘆息,蘇歸蝶便立即轉過身朝他藏身的方向盯過來,很快就發現了他的存在。
葉沉星不由得暗自苦笑,現在他與蘇歸蝶四目相對,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相顧無言良久,葉沉星只能對着蘇歸蝶輕輕地點了點頭,然後默默地退去。
這世間的恩怨情仇,葉沉星始終還是沒法參透,他所熟知的那些大道,無一涉及這些紅塵俗事,而往往卻又是這些紅塵俗世煩擾着他。他覺得這世上最讓人力不從心的無外乎一個情字,未能把情之一事看破,再如何修行也是枉然。
他一邊這麼想,一邊毫無目的地往前走,就好像他也變成了蘇歸蝶的師兄,是一個丟了魂的行屍走肉。
他也不知走到了什麼地方,直到耳邊傳來爭執之聲,他才從恍惚中驚醒,覓聲而去,他又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明日便是觀日城的神女降臨之日,神州中的修行之人該來的想來的都來了,六大世家自然不會缺席。這一次,六大世家的家主親率高手前來,自然不是爲了一睹天玄神女的芳容,而是來相助各自交好的大門派。
例如爲東昊派助威的東方世家,爲北芒派壯聲勢的歐陽世家,又例如爲南峙派而來的南宮世家等等。這些世家雖幫不上各大門派什麼大忙,但多少能出一點力,各大世家爲了這點人情也是下足了血本。
南宮世家此次前來倒也不全是作爲南峙派的跟班,他們有着自己的打算。大魔頭葉沉星再怎麼說也是他們南宮世家的女婿,在關於葉沉星的這件事情上,他們無論如何都撇不清關係。
毋寧說,在大大小小的門派勢力當中,跟葉沉星擁有最緊密聯繫的除了白雲城,就是他們南宮世家了。
一晃許多年過去,南宮世家的少主南宮追風已不再是當初那個武合縣小霸王,他長大了,也懂事了,但他越是懂事,就越有更多的煩惱。
男子三十而立,再過幾年,南宮追風便到了而立之年,在別的世家當中,這個年紀的少主已經開始着手接管世家的事物,爲將來接任家主之位做好準備。
反觀南宮追風,仍是一副吊兒郎當的紈絝子弟模樣,根本無心處理世家之事,因爲他沒有這個能力和條件。
南宮追風不僅天資聰慧,頗有悟性,而且還長得一表人才,更有一股不服輸的狠勁。他一直有着強烈的上進心,從小時候就能看得出來,可是他也是從小時候就被告知沒法有效修行,就算再刻苦,也不會有多大成就。
以南宮追風的性格,自然不會輕易低頭,尤其是當他了解到修行的好處和必要性時,就下足了功夫努力研習道法。
事實證明那些前輩高人說得沒錯,南宮追風的修行是不會有什麼出息的,這麼多年過去,他付出比別人多幾倍的辛苦,得到的卻是剛進入初窺境的結果。
二十六七歲,世家少主,專心刻苦修行多年,僅僅達到了初窺境界,連那些小門派的入門弟子都不如。小門派的入門弟子往往在十五六歲的年紀便可以進入初窺境,再過得十年,就算再愚笨,也該踏入融會境的門檻了。
這對南宮追風的打擊非常之大,他一度感到自卑,一度自暴自棄。
這一次來觀日城並非他的本意,而是他的父親南宮聖榮無論如何都要他跟着來,說是出來見見世面。他不想見什麼世面,在家裡他已經被那些親戚們笑掉大牙,出來還不是丟人現眼?
但凡認識他的人,都用盡各種機會奚落取笑他,他找不到理由反駁,打又打不過人家,只能忍氣吞聲,實在委屈。
所以他來觀日城根本不是見世面,而是受苦受難。
今天,他僅有的兩個說得上是朋友的朋友約他出來溜達,他本不願出門,可又架不住這兩個朋友的盛情,只能勉力爲之。
南宮追風的這兩個朋友也是六大世家的少主,一個是歐陽世家的歐陽錦華,一個是夏侯世家的夏侯仕傑,他們二人跟南宮追風打小就認識,一直以來說不上關係很好,但也算比較真誠的朋友,從未因南宮追風的修行缺陷而看低他。
歐陽錦華和夏侯世傑都是六大世家中的英傑,一來修養極好,二來也念世家間的情誼,對南宮追風多有照顧,因此南宮追風纔會義無反顧地隨他們一同出來遊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