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毅方纔詢問焦芳幾人,聽了焦芳、王華、陳鼎幾人的意思,心中已經大概明白了幾人的看法。
幾人的目光落在楚毅的身上,楚毅微微沉吟了一番緩緩道:“方纔楚某已經說過投降者不殺,既然話已出口,卻是不好再反悔……”
陳鼎聞言不禁皺眉道:“可是督主,不殺不足以震懾人心啊……”
楚毅笑着看了陳鼎一眼道:“陳大人且聽本督將話說完!”
顯然陳鼎是堅持要斬殺一衆降兵的,倒不是說陳鼎心狠手辣什麼,只是在陳鼎眼中,這些叛軍的所作所爲根本就不值得同情。
楚毅接着又道:“當然,雖然說不殺,但是也只是針對那些被攜裹的士卒而言,而郭勳的那些親信以及家丁卻是必須要甄別出來,然後斬首示衆!”
聽得楚毅這麼說,顯然楚毅選擇了折中的辦法,其中一部分士卒的確是有些冤枉,按說以他們的所作所爲,就算是被殺了,那也沒有誰會覺得過分。
楚毅卻是選擇將郭勳的一部分心腹斬殺,卻也是有自己的考慮。
一方面是因爲他先前有言,降者不殺,那麼做爲上位者,信譽非常之重要,如果說他不久前才說過的話,轉身就自己給推翻了,必然會給人留下一個不守信諾的印象。
若是讓人認爲他是一個不守信諾之人的話,那麼這對於楚毅來說,纔是最大的損失。
而現在楚毅只誅殺其中一部分,而放過其中大部分,如此一來即以殺立威,又沒有破壞其諾言,就算是傳了出去,天下人也不會說楚毅什麼。
畢竟謀逆之大罪,其中一大部分人能夠活命那已經是非常難得了,至於說所有人,恐怕只要心智稍微正常一些的人就不會生出那樣的想法。
王華先前是希望楚毅不要大開殺戒的,畢竟數千人都殺了的話,在王華看來,頗爲不詳。
現在聽楚毅這麼說,王華衝着楚毅躬身一禮道:“下官代這些士卒拜謝督主活命之恩。”
不過王華神色一正道:“雖然說督主與陛下仁慈,赦免了他們的死罪,但是死罪可免,活罪卻是難逃,下官建議督主,將這些士卒以及其家人,流放遼東苦寒之地以儆效尤!”
顯然王華雖然說爲這些士卒求情,但是卻非是愚昧之人,若然果真是愚昧之人的話,怕是也不可能會被楚毅、朱厚照所看重,令你執掌吏部。
其實就算是王華不提,楚毅也會這麼做,無非就是流放之地的選擇罷了。現在王華既然開口,而焦芳、陳鼎幾人明顯也沒有什麼意見,所以楚毅微微點了點頭道:“既然如此,那麼這件事情便這麼定了,就交由陳鼎、王華兩位大人親自督辦。”
王華、陳鼎向着楚毅一禮。
這會兒曹少欽開口道:“督主,除了那些降卒之外,被郭勳自牢獄當中所劫出的蔣冕等官員還有朱氏一族已經被全部拿下,聽候發落。”
楚毅眉頭一挑,不得不說蔣冕等人還真的是夠倒黴的,大朝會之上被拿下然後投入了大牢當中。
剛剛進入大牢,以爲這次死定了,結果沒有多久竟然被郭勳自大牢當中給救了出來,一下子給了這些人以希望。
然而剛剛死裡逃生,結果不過是一個時辰的功夫罷了,他們又一次的被抓住了。
有官員實在是受不了這中刺激,竟然直接瘋了。
楚毅擺了擺手道:“派人修整刑部大牢,將這些人統統押入大牢,等候朝廷發落!”
數千降卒這會兒已經被隨後趕來的京營兵馬給押往一處廢棄的軍營當中看管了起來,而宮門前除了地上的鮮血尚未來得及清理之外,無論是叛軍還是禁軍的屍體都已經被清理乾淨。
京城之中,郭勳之亂可是鬧出了極大的動靜。
當郭勳率領人馬衝擊紫禁城的時候的確是惹來了不少人的關注,這些人心驚郭勳的膽大包天,一個個的緊閉家門,生怕會受到了牽連。
本以爲郭勳能夠鬧出一番動靜,結果郭勳竟然被擋在了宮門之外,被隨後趕到的楚毅給斬殺。
就算是如此,京城也是鬧出了不小的亂子,畢竟郭勳可是劫了刑部大牢還有東廠大牢,其中關押的不少窮兇極惡之輩也趁機逃了出來在京城當中鬧出了不小的動靜。
這會兒一隊隊士卒正在京城當中一條條的街道之上來回巡視並且配合錦衣衛、東廠的人捉拿那些逃出來的重犯。
京城雖大,可是當數萬京營大軍一隊隊的出現在長街之上,可以說偌大的京城,幾乎每一條街道之上都能夠看到京營士卒的身影。
原本逃出了大牢的那些重犯,本以爲可以趁機在京中肆意妄爲一番,結果沒想到的是,還沒有等到他們緩過神來,京營大軍便開始配合着錦衣衛、東廠四處捉拿他們。
這些重犯當中也有一些江湖之上的窮兇極惡之輩,本來被關押在錦衣衛大牢當中,所幸的是這些人大多都被廢了一身修爲,否則的話,單單是這些人恐怕就要將京城鬧騰的雞飛狗跳。
就算是如此,仍然是有一些人沒有被廢了修爲,鬧出了不小的亂子。
一直到天色徹底黑了下來,長街之上仍然有舉着火把的京營士卒巡視,經過一番鎮壓,那些逃出去的重犯十之八九已經被盡數抓回,剩下的也是寥寥無幾,要麼是聰明的躲了起來,要麼就是闖入一些大戶人家試圖爲惡,結果被活生生的打死,真當那些大戶人家就沒有一點防備啊。
皇宮之中。
雖然說經歷了郭勳之亂,可是天子卻是沒有受到一點的影響,前去探視過太后還有皇后之後,朱厚照回到了自己的住處。
本來朱厚照的住處是乾清宮,但是乾清宮在大火當中化作了灰燼,前幾日他便是在皇后的坤寧宮落腳,不過朱厚照卻是不能長住在坤寧宮不是,所以朱厚照便從坤寧宮搬了出來,隨便選了一處宮殿做爲自己暫居之地。
大殿之中,幾道身影正恭敬的立在那裡,正是焦芳、陳鼎、王華等人。
而朱厚照這會兒也坐在那裡看了幾人一眼,向着一旁的谷大用道:“谷大伴,給幾位大人賜座!”
楚毅坐在下首第一位,而焦芳幾人也在謝過天子之後各自落座。
朱厚照臉上帶着幾分凝重道:“幾位卿家在宮中呆了一天,按說朕也該讓幾位卿家回府歇息一番,只是幾位卿家也知道,朝廷經此大變,朕卻是要聽一聽幾位卿家的意見。”
白天的大朝會之上,朱厚照可以說是獨斷專行的做出了決斷,果斷的針對朝廷之中的官員做出了處理以及安排,根本就沒有同焦芳、陳鼎、王華等人商議。
現在朱厚照召見幾人,顯然是要同幾位內閣重臣通一通氣,也是要聽一聽幾位內閣重臣的意見。
畢竟朱厚照可以聖心獨斷,但是如果諸位內閣閣老心生不滿的話,無論是對朱厚照還是對朝廷那都是有害而無益。
所以說留下幾位內閣重臣,朱厚照也是一番良苦用心。
楚毅坐在那裡並沒有開口說話的意思,畢竟這是朱厚照同幾位內閣重臣之間的交流,他替代不了朱厚照,畢竟朱厚照纔是天子。
幾位閣老對於今日朱厚照的一番做爲要說沒有一點想法的話,那絕對是騙人的。
就好比陳鼎,陳鼎此人素來忠直,當然性子方面多多少少有些迂腐,但是其忠心卻是絲毫不用懷疑。
聽了朱厚照的話,如焦芳一般,只是捋着鬍鬚,並沒有急着開口。
如王華雖然說心中有一些想法,也是沒有忙着開口,但是陳鼎卻是不同,他的性情註定他不可能保持沉默。
就見陳鼎向着天子拱手一禮,緩緩起身道:“陛下,老臣卻是有話要說!”
看到陳鼎開口,朱厚照微微頷首道:“陳閣老乃是幾朝元老,朕素日裡甚爲敬重,陳閣老有什麼話儘管說便是,朕不以言罪人!”
陳鼎先行謝過天子,然後看着朱厚照道:“陛下今日拿下蔣冕等心懷叵測之官員,老臣甚爲贊同,便是陛下提拔的那些新晉官員,以老夫素日裡觀察,也盡皆是良才,陛下此舉可謂聖明!”
聽到一向愛挑他毛病的陳鼎稱他之舉聖明,朱厚照臉上自然是禁不住流露出幾分笑意。
然而陳鼎話音一轉,恭敬道:“陛下,請恕老臣斗膽,朱氏一族,雖有罪,卻罪不至滅族,老臣懇請陛下從輕發落……”
朱厚照頓時臉色變得陰沉起來,雖然說他知道陳鼎忠心耿耿,沒有什麼私心雜念,但是這會兒陳鼎卻是這般迂腐,竟然懇請他放過朱氏一族,這自然是讓朱厚照心中大爲不快。
好在朱厚照雖然說心中頗爲不快,卻也不至於會因此而遷怒於陳鼎,畢竟陳鼎也就是迂腐一些,無論是能力還是忠心卻是最重要的。
至少戶部在陳鼎執掌下,一切井然有序,朱厚照也不用擔心戶部會出現貪墨的情況,不得不說陳鼎還是相當的盡職盡責的。
眼看朱厚照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起來,無論是王華還是焦芳都禁不住爲陳鼎捏了一把冷汗。
誰不知道朱氏一族乃是朱厚照命楚毅特意押赴京師的,雖然說京師之中有一部分官員在有心人的鼓動之下上書天子,懇請天子赦免朱氏一族的大罪。
但是朱厚照的態度大家心知肚明,若是朱厚照願意赦免朱氏一族的話,那麼也不會千里迢迢將朱氏一族給押赴京師了。
現在陳鼎分明就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就是觸怒了天子,那也不稀奇。
輕咳一聲,焦芳眼見朱厚照面色有些怒色連忙開口道:“陛下,陳大人並非是爲朱氏一族而求情,只是怕陛下一旦誅殺朱氏一族,會造成極其惡劣的影響,陳大人忠心可鑑,還望陛下明察啊!”
王華幾名內閣閣老也齊齊起身上前爲陳鼎求情。
陳鼎皺了皺眉頭,看了焦芳幾人一眼,輕嘆一聲,卻是帶着幾分倔強看着朱厚照。
朱厚照惱火歸惱火,但是他還不至於會因此而遷怒陳鼎,只是看到陳鼎那一副倔強的模樣,禁不住有些頭痛,下意識的向着楚毅看了過去。
朱厚照不知道該怎麼應付陳鼎,本來還想楚毅能夠給自己支招,結果楚毅卻是神色平靜的坐在那裡,一副出神的模樣。
朱厚照只看楚毅的神色就知道楚毅沒有打算在這方面幫自己,深吸一口氣,向着陳鼎道:“陳閣老卻是有些累了吧,谷大伴,天色也不早了,你派人送陳閣老回府,京城亂象未定,莫要出了什麼意外。”
陳鼎見狀不禁道:“陛下……”
朱厚照沒有衝着他發火,陳鼎自然感動,可是這並不意味着他就會放棄自己的意見,反而是上前一步,欲要開口再做進言。
不過這會兒焦芳、王華幾位大臣連忙一把將陳鼎給拉住道:“陳大人,陛下憐惜我等臣子,親自派了宮中內侍送陳大人回府,這是何等的榮寵啊!”
而這會兒谷大用也走了過來,臉上帶着幾分笑意向着陳鼎道:“陳大人,請隨咱家來!”
說話之間,谷大用伸手拉住陳鼎,陳鼎手無縛雞之力,又怎麼可能反抗得了谷大用啊,不由自主的就被拉了出去。
陳鼎不禁回首向着朱厚照道:“陛下三思,三思啊……”
看着陳鼎被谷大用給拉走,朱厚照這纔算是鬆了一口氣,心中憋火卻又發泄不出來,自然是讓朱厚照臉色頗爲難看。
目光落在焦芳、王華幾人身上,朱厚照語氣之中帶着幾分不善道:“諸位卿家不會也要勸朕赦免朱氏一族吧!”
只看朱厚照的神色,傻子都知道朱厚照的耐性那也是有限的,一個陳鼎倒也罷了,如果說連他們也跟着陳鼎一起勸諫朱厚照的話,朱厚照可就不會那麼好的耐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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