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不羣待令狐沖猶如親子一般,如果有得選擇的話,他一定會盡一切的可能保全令狐沖。
先前楚毅便派人帶話給他,對於令狐沖的生死,楚毅根本就沒有放在心上,一切皆交由他來處置。
對於這一點,嶽不羣倒是絲毫不懷疑,以楚毅的身份地位,如果說真的想要殺令狐沖的話,也不過是一句話的事情,區區一個令狐沖還不至於會被楚毅放在心上。
所以說如果他真的想要保全令狐沖的話,倒也不是不可以。
嶽不羣從第一次見令狐沖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幾天時間,他期間曾兩次來見令狐沖,一方面是來看令狐沖,另外一方面何嘗不是其內心當中的掙扎。
令狐沖如今乃是華山派掌門,可是令狐沖卻因爲參與到了寧王謀逆之事當中,甚至是襄助寧王對付楚毅,這絕對是不可饒恕的大罪。
華山派正是因爲這點才遭了大難,若非是他立下大功,拼死相求的話,只怕華山派真的要如青城派一般徹底的滅絕了。
他可以保全華山派其他人,可是唯獨令狐沖不行。令狐沖乃是華山派掌門,所行之事代表着華山派,所以他參與寧王謀逆,後果便是華山派覆滅。
哪怕是楚毅不在乎令狐沖的死活,可是其他人就未必不在乎啊。
嶽不羣很清楚,楚毅身邊如齊琥、方立等人,哪一個都不是一般人,他若是此番果真保全了令狐沖的話,那麼方立等人口中或許不說,但是心中必然會對其有意見。
被這些人給惦記上,哪怕是嶽不羣也會食不安寢的。
甚至可以說令狐沖不死,那麼他費盡心思好不容易從朝廷屠刀之下要來的那個二十個名額所保全的華山派弟子也必然會被人給盯上。
做爲華山派掌門,嶽不羣心中很清楚,令狐沖此番也只有死方纔對華山派最爲有利。
畢竟華山派上百弟子送命,可以說其中許多人非常的無辜,如果說導致了這一切的令狐沖活命下來的話,對於這些無辜的華山派弟子,豈不是太不公平了嗎!
心中閃過諸般念頭,足足掙扎了幾天時間,直到這一刻,嶽不羣纔算是徹底的下定了決心。
當嶽不羣的手落在令狐沖頭上,雙目垂淚之時,原本一副醉醺醺的模樣趴在那裡的令狐沖微閉的雙目當中一行淚滾落下來,從其反應可以看出,其實令狐沖並沒有醉,一切都不過是裝出來的罷了。
令狐沖耳邊傳來嶽不羣的聲音,嘴脣微微顫動,似乎是想要說什麼,但是卻什麼都沒有說。
一股沛然大力灌注進入令狐沖頭顱之中,剎那之間就見令狐沖七竅之中有鮮血流淌而出。
看着已然沒有了生機的令狐沖,嶽不羣忍不住爲之落淚,坐在那裡良久方纔一聲輕嘆。
上前一步,緩緩彎腰將令狐沖抱起然後將其平放在鋪着一層茅草的牀榻之上,然後緩緩的幫令狐沖整理那凌亂的頭髮以及散亂的衣衫,一如當年他同甯中則將尚且還是一個孩童的令狐沖帶回華山細心照料一般。
朝陽初升,大營之中卻是一派井然有序,營中士卒正在進行着操練。
一道身影走進大帳之中,正是一臉滄桑之色的嶽不羣。
一夜過去,嶽不羣彷彿一下子年老了幾歲一般,整個人看上去很是滄桑。
楚毅聽到腳步聲,擡頭看了嶽不羣一眼,眼見嶽不羣那一副滄桑的模樣不由露出幾分訝異之色,緩緩將手中書冊放下,看着向自己行禮的嶽不羣道:“嶽大人不必拘禮,且坐下敘話吧!”
行禮過後,嶽不羣坐在一旁看着楚毅道:“大總管,下官特來向大總管請罪!”
楚毅聞言不禁驚訝道:“哦,嶽大人此言何意啊?”
深吸一口氣,嶽不羣緩緩道:“衝兒死了!”
聽聞嶽不羣這麼說,楚毅不禁眉頭一挑,驚訝的看着嶽不羣道:“令狐沖死了?”
本來楚毅以爲嶽不羣極有可能會保全令狐沖一命的,畢竟嶽不羣對令狐沖的感情不假,他將令狐沖交給嶽不羣來處置,便是對令狐沖的生死並不放在心上。
區區一個令狐沖,說實話楚毅真的沒有在意。
嶽不羣微微點了點頭道:“令狐沖身爲華山派掌門,竟然勾結寧王造反,此罪罪不容赦,下官蒙大人大恩,許了華山派二十人活命之恩,但是其他人可活命,獨獨令狐沖不行,所以下官斗膽,親自送衝兒上路,沒有請示大總管,還請大總管恕罪!”
雖然已經料到嶽不羣可能親手殺了令狐沖,否則嶽不羣絕對不會這麼滄桑,但是聽到嶽不羣這麼說,楚毅還是非常的驚訝。
不過很快楚毅便清楚,其實站在嶽不羣的立場上面,他的選擇根本就不多。
相較於華山派的未來,哪怕是他再怎麼的待令狐沖如同親子也會狠下心去殺了令狐沖。
爲了華山派的復興,嶽不羣甚至對自己都能夠狠得下心去,如今忍痛捨棄令狐沖,也就在情理之中了,畢竟令狐沖再重要,也比不過華山派的未來更重要。
看了嶽不羣一眼,楚毅神色平靜的點了點頭道:“罷了,既然令狐沖已死,那麼你便好生將其葬了吧!”
嶽不羣聞言鬆了一口氣,起身向着楚毅一禮道:“屬下拜謝大總管!”
目送嶽不羣離去立於楚毅一側的林平之不禁低聲道:“嶽大人還真的是狠得下心去……”
楚毅微微搖了搖頭,林平之哪怕是經歷了餘滄海一劫,可是他終究是沒有經歷過太多的事實,又怎麼可能理解嶽不羣的選擇。
揚州
自寧王起兵並且佔據南京城,甚至登臨帝位,揚州城便變幻了旗幟。
揚州府知府不管是心中願意還是被城中以謝家爲首的一衆豪族逼迫,卻是上書寧王,俯首稱臣,代表着揚州府加入了寧王陣營。
自揚州府歸附寧王,公然反叛朝廷那一刻開始,以謝家爲首的一衆豪族世家盡皆鬆了一口氣。
要知道就在不久前,自北京城南下的錦衣衛已經距離揚州城只有幾日路程,這些錦衣衛一旦進入揚州城,便是他們幾家參與到京城逼宮之變的家族的末日。
謝家之主謝銘禹、莫家之主莫德等人可是拿出了大量的糧秣以及銀兩支持寧王起兵,如今他們的支持終於得到了回報。
揚州城歸附寧王,那些被天子派來的錦衣衛自然也就停了下來,哪裡還敢進入揚州城治他們幾家之罪。
不過不久之前,江西、南京傳來了不太好的消息,寧王麾下將領竟然幾番大敗,甚至就連南京城都被楚毅率領朝廷大軍給堵住了南京城大門。
雅靜的園林之中,仍然是前番那十幾名家主,如今這些家主可是今非昔比。
以往揚州府名義上還是大明所統轄,他們雖然說是揚州城的豪紳,暗中掌控了揚州府大半的命脈,可是明面上卻是不敢有什麼過激的舉動。
但是眼下卻是不同,揚州城已經是公然反叛朝廷,站在了寧王一方,而他們做爲擁立寧王之人,自然也就由暗轉明,徹底的瓜分了揚州城。
與其說揚州城屬於寧王,倒不如說揚州城屬於以謝家爲首的十幾個大小家族。
謝銘禹幾人此刻卻是一個個神色興奮的看着那一份自南京城傳來的寧王詔書。
寧王下詔,允許地方豪紳自行招募義勇組建勤王大軍前往南京城勤王。
這在謝銘禹等人看來,自然是莫大的喜訊。
他們這些世家在地方上有着莫大的影響力,依附於他們的佃戶至少數千戶之多,家中蓄養的僕從多者達數百上千人之衆。
但是他們卻是沒有兵權在手,即便是瓜分了揚州城的權勢,那也只能通過揚州城的官府來掌握一定的兵馬。
可是現在寧王竟然直接給他們下詔,允許他們自行招募義勇組建勤王軍,甚至連招募義勇的人數數量都沒有進行限制。
也就是說如果他們願意的話,完全可以拿着寧王詔書,自行組建數千乃至上萬大軍。
誰都不是傻子,如果說能夠掌控上萬大軍,在這江南之地,必然會擁有極大的話語權,甚至就是寧王乃至朝廷都會對他們另眼相看。
謝銘禹輕咳一聲,輕輕的叩擊桌案,環視一衆人一眼道:“諸位,寧王派人傳諸地方的詔書大家想來也都看到了,不知大家對此可有什麼看法嗎?”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沒有當先開口發表意見。
就見坐在邊上的莫德緩緩開口道:“寧王連這等旨意都下了,可見此時南京城的局勢非常之不妙,如果說不是被逼無奈的話,相信寧王必然不會下這樣的旨意!”
其實這一點大家心中都非常清楚,允許地方豪族自行招募士卒的後果是什麼,大家都是讀書人,誰還沒看過史書嗎?
一旦兵權氾濫,必然會導致地方上羣雄崛起,最先威脅到的便是皇權,所以說但凡是身爲上位者有那麼一點理智的話,定然不會輕易釋放出這等猛虎。
此策乃是飲鴆止渴,或許短期能夠續命,但是後果卻是莫測。
一名富態員外捋着鬍鬚,笑眯眯道:“咱們先前還擔心單單靠着揚州城三千兵馬不足以保全我們的安危,如今既然寧王下詔,那麼我們自當響應纔是,哪怕不是爲了率軍前去解南京城之圍,至少大軍在手,大家也有幾分底氣不是!”
“對,對,就是這個道理!”
“啥都別管,先組建了義勇再說,手中有了兵馬,無論發生什麼事情,咱們都有轉圜的餘地不是嗎!”
能夠成爲一家之主,所以在場一衆人沒有一個是傻子,盡皆一致贊同。
謝銘禹看了衆人一眼,滿意的點了點頭道:“諸位既然意見一致,那麼且聽謝某說上幾句。”
大家目光落在了謝銘禹身上,只聽得謝銘禹神色一正道:“諸位,我等可以說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寧王一旦落敗,那麼朝廷大軍必然不會放過我們這些支持寧王起兵的人,所以我們必須要想辦法自保,而想要自保,那就必須擁有足夠的實力,只要我們能夠團結一致,哪怕是朝廷還有寧王都不敢小覷了我們。”
說着謝銘禹緩緩道:“所以說謝某提議,我們十三家聯手,傾盡全力,組建一支義勇大軍。”
在場諸位家主聞言有人露出喜色,有人則是皺了皺眉頭。
莫德輕咳一聲道:“諸位,正所謂蛇無頭不行,我們十三家若是要聯手的話,必須要選擇出一名帶頭之人才是,以在下之見,謝家主文韜武略,卻是最適合不過了!”
謝銘禹聞言連連擺手道:“謝某才疏學淺,又如何能夠當得起這般的重任,大家還是另選賢能纔是……”
大家看着莫德同謝銘禹的表演,對視一眼,心中猶如明鏡一般。
在場十幾家當中,論及勢力以及影響力,自然是以謝家爲首,莫家的力量也足夠排進前幾,現在很明顯,謝家已經同莫家聯手了,他們還能說什麼。
除非是要爆發內亂,否則的話,他們根本就沒有其他的選擇。
不管是心中情願與否,反正不過是盞茶功夫,謝銘禹便以一副實在推拖不過的姿態,成爲了十三家聯軍的帶頭之人。
謝銘禹臉上露出幾分正色道:“諸位,既然決議組建聯軍,那麼組建聯軍所需的糧秣、金銀乃至武器,大家且商議一下。”
莫德率先道:“我莫家願意捐出十萬石糧秣,十萬兩紋銀!並且在佃戶之中挑選精壯千人以供聯軍所需。”
不少人聞言臉色變得有些難看起來,莫德所捐的這些可是一點都不少,這也就意味着,他們也不能太少了。
無論是糧秣還是金銀又或者是佃戶中的青壯,那都是他們好不容易纔積攢起來的,現在卻是要拿出來,真的是如同割肉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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