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牆之上,藉着盾牌等遮擋射來的箭矢,一衆士卒瘋狂抵擋着下方韃靼人的攻城勢頭。
相比起先前韃靼人的瘋狂攻勢來,最近兩日,韃靼人攻城早已經沒有了那種瘋狂的勁頭,如此一來守城士卒卻是顯得輕鬆了許多,不過沒有人敢大意,畢竟一個不小心可是會丟了性命的。
遠處遙遙觀戰的巴爾斯博羅特面色非常之難看,就算是他都能夠看得出相比前幾日,他手下的這些士卒士氣早已經不如以往。
雖然說這幾日損失少了許多,可是巴爾斯博羅特心中更清楚一點,真的照這麼下去的話,他此番怕是要灰溜溜的回返草原了,至於說攻破北京城,擒拿當今天子,怕是也只能在夢裡想一想了。
要知道先前叩關入寇中原之時,他可是當着達延汗的面說過要攻破北京城,生擒大明天子以耀武揚威的。
甚至在其手下的部落首領以及一衆將領面前,他也曾不止一次這麼說過,可是現在的情形根本就讓他看不到一點的希望。
看着那些士卒,巴爾斯博羅特有一種恨不得狠狠的踹那些士卒一腳的衝動,一個個的有氣無力的,難道是沒有吃飽飯不成。
站在巴爾斯博羅特身旁,達蒙、阿木等將領注意到巴爾斯博羅特的神色不對,幾人臉上帶着幾分苦笑。
手下士卒爲何會如此,他們心中清楚,想來巴爾斯博羅特心中也都清楚,只是巴爾斯博羅特一時之間不願意接受失敗的事實罷了。
就這麼灰溜溜的離去的話,說實話,莫說是巴爾斯博羅特心中不甘,便是他們心中也非常之不甘啊。
好不容易殺到了北京城下,這簡直就是偌大的驚喜,如果說真的能夠一鼓作氣攻破北京城的話,那麼他們就真的要名動天下了。
所以說達蒙、阿木等人退兵的決心並不堅決,若非如此的話,如果他們這些部落頭領聯合在一起給巴爾斯博羅特施加壓力的話,那麼縱然是巴爾斯博羅特心中不願意,他也不得不選擇退兵。
就在這時,一名哨探飛奔而來,拜倒在巴爾斯博羅特的身前向着巴爾斯博羅特道:“殿下,又有一支大明援軍出現,目測大概有四五千人,現已自西城門進入北京城!”
巴爾斯博羅特不禁眉頭一皺,冷哼一聲道:“又是援軍,短短几日之間,這北京城之中差不多增加了三萬之多的援軍了吧。”
一聲輕咳,達蒙上前一步,緩緩道:“殿下,大明天子必然召集兵馬勤王,再這麼下去的話,大明一方的兵馬只會越來越多,依屬下之間,我等不若早早退兵……”
巴爾斯博羅特目光落在達蒙身上,就那麼盯着達蒙道:“達蒙,我問你,你就這麼甘心撤兵嗎,要知道北京城就在眼前,如果我們再加一把勁的話……”
達蒙苦笑道:“殿下,族人們的士氣您也看到了,大家已經疲倦了,即便是再怎麼的努力,我們仍然是攻不破這北京城啊!”
巴爾斯博羅特深吸一口氣,目光掃過那戒備森嚴的城池,尤其是城池之上那些甲冑錚亮的守城士卒,良久之後,就聽得巴爾斯博羅特道:“傳令大軍收兵!”
達蒙、阿木等人聞言不由的眼睛一亮,看巴爾斯博羅特的意思似乎是準備撤兵了。
蒼涼的號角聲響起,原本正在攻城的韃靼士卒頓時就如同潮涌一般退去,只留下了數百具屍體。
韃靼人在這些時日當中,倒也學會了幾分攻城的經驗,只可惜他們終究是馬背上的民族,讓他們下馬攻城,那真的是難爲他們了。
就算是這點攻城經驗那也是在付出了極大的死傷代價之後才慢慢學會的,最多也就是讓他們在攻城的時候能夠稍微減少一些死傷罷了。
若非如此的話,怕是這一場攻城之戰下來,死傷就不只是幾百人了,搞不好都能夠破千了。
達蒙、阿木幾人緊跟着巴爾斯博羅特回到了營帳之中,阿木忍不住向着巴爾斯博羅特道:“殿下,咱們什麼時候撤兵啊!”
巴爾斯博羅特看了幾人一眼,緩緩搖了搖頭道:“我準備再最後拼上一把,攻破北京城便罷,若然攻不破,那麼便撤兵!不知你們意下如何?”
幾人聞言不由一愣,本以爲巴爾斯博羅特死心了,不曾想他還想最後搏一把,看着巴爾斯博羅特的神色,達蒙幾人心中非常清楚,就算是他們反對,怕是也改變不了巴爾斯博羅特的主意。
既然巴爾斯博羅特都已經做出了決定了,他們支持便是,反正也是最後一次了,這些日子都攻城了那麼多次了,也不多這一次,只要巴爾斯博羅特真的如他所說的那樣,一旦攻城失敗,便行撤軍。
幾人對視一眼,阿木向着巴爾斯博羅特道:“既然殿下主意已定,我等自然沒有說嗎意見,只希望長生天庇佑,能夠讓我們攻破北京城!”
得到幾人的支持,巴爾斯博羅特嘴角露出幾分笑意道:“傳令下去,大軍放開了吃喝,明日一早,全軍攻城,成敗就在此一舉!”
很快巴爾斯博羅特的決定便傳遍了全軍,不少韃靼人聞知明日之後要麼破城,要麼撤軍,許多人都爲之歡呼起來。
不管結果如何,至少比眼下在這城牆之下一點點的消磨精力好啊。至少巴爾斯博羅特給出了結果不是嗎。
城牆之上,張懋因爲身體原因已經下去歇息了,而城牆之上則是由韓坤、盧大柱、程向武幾人輪流坐鎮,一天十二個時辰,必須保證每一刻都有人在城牆之上坐鎮負責城防大局。
這會兒正是韓坤坐鎮,幾名軍衆將領陪在韓坤身邊,遙遙看着遠處韃靼人的軍營,猛然之間韃靼人軍營之中傳出歡呼聲,引得韓坤等將領爲之側目不已。
白隆乃是一名遊擊將軍,頗受韓坤所看重,這會兒看着遠處的韃靼人軍營,白隆不禁向着韓坤道:“將軍,這韃靼人在搞什麼鬼啊,怎麼突然之間就爆出歡呼聲?搞得像是他們佔了多大的便宜似得。”
韓坤卻是盯着韃靼人軍營方向,皺着眉頭道:“也不知這些韃靼人突然之間鬼嚎什麼。”
一名將領帶着幾分不屑道:“將軍管他們鬼嚎什麼啊,反正咱們只需要守好城牆便是。”
韓坤聞言哈哈大笑道:“不錯,咱們不去管韃靼人搞什麼鬼,只要守好城池便好。”
白隆笑着道:“依末將看,這些韃靼人只要不是傻子的話,怕是也該退兵了,再這麼耗下去的話,最後吃虧的只是他們,如果說天下勤王大軍雲集,到那時,他們想走怕是都走不得了。”
捋着鬍鬚,韓坤眯着眼睛,眼中隱隱帶着幾分失望之色道:“只可惜京師之中,騎兵實在是太少了,就算是地方上勤王大軍加起來也不過是隻有上萬騎兵,否則的話,本將軍定要出城於這些韃靼人戰上一戰。”
白龍道:“將軍威武,不過將軍卻是不必着急,等到韃靼人退兵之時,我等未必沒有機會出城追擊韃靼人。”
一日無事,除了那一陣歡呼聲之外,韃靼軍營同以往根本就沒有什麼變化,一直到盧大柱率領着親兵還有修養過後的士卒替換了守城之士卒,韃靼人大營都是那麼的平靜。
同盧大柱交代了一番,韓坤下了城池。
就在韓坤正準備歇息的時候,就見幾名宮中內侍匆匆而來。
“咱家見過韓將軍!”
韓坤連忙一禮道:“韓坤見過公公,不知公公此來,可是陛下有什麼吩咐嗎?”
對於這些天子身邊的內侍,韓坤那可是一點都不敢慢待,顯得很是有禮。
那名傳旨太監一臉笑意道:“陛下有旨,着韓指揮使速速入宮!”
韓坤很是好奇,天子突然之間召他入宮究竟所謂何事,不過心中雖然不解,仍然是第一時間隨同傳旨太監入宮。
路上韓坤從傳旨太監口中得知此番出宮傳旨的不只是他一人,至少十幾波人,天子不只是召見他一人,包括英國公、程向武、焦芳等文武重臣。
可以說這是自上次一衆文武重臣齊聚宮中之後又一次齊聚,畢竟這些時日爲了應對城外的韃靼人,焦芳等文臣忙着爲守城大軍籌備守城器械,源源不斷的提供大軍所需的軍需糧秣。
進入一座大殿之中,韓坤就見焦芳、陳鼎、程向武等人已經在大殿當中候着。
見到韓坤行來,幾人向着韓坤點了點頭,程向武則是起身向着韓坤道:“韓將軍,城外韃靼人沒有什麼異動吧!”
韓坤向着焦芳等人拱手一禮,笑着道:“韃靼人不久前發動了一次攻勢,不過卻被打退,也不知道他們搞什麼鬼,自那營中傳出歡呼之聲,卻也沒有什麼異動。”
對於韃靼人的異動,衆人自然是頗爲關切,這會兒聽韓坤這麼一說,幾人不禁看向韓坤。
韓坤不得不將韃靼人不久之前軍營之中傳出歡呼聲的事情給大家說了一遍,最後點明韃靼人並沒有什麼異動,衆人這才安心下來。
畢竟城外尚且還有七萬餘兵強馬壯的韃靼人大軍,如果說真的有什麼異動的話,那可是直接牽動一衆人的心。
衆人落座,韓坤好奇的向着焦芳道:“首輔大人,不知陛下此番召集大家前來,可是有什麼要緊的事情嗎?”
焦芳微微搖了搖頭道:“老夫也是在內閣之中收到陛下的旨意,至於說陛下究竟因何召集大家,老夫還真的不清楚呢。”
本以爲焦芳可能會知曉天子召集他們的緣由,不曾想焦芳自己也不知道,陳鼎等人臉上不禁帶着幾分疑惑之色。
正說話之間,只聽得外間傳來內侍的聲音:“陛下駕到!”
原本在大殿當中歇息的一衆文武聞聲連忙起身向着大殿入口處看去。
就見朱厚照紅光滿面,一身龍袍,精神抖擻,龍行虎步而來。
“臣等恭迎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朱厚照轉身坐下,看着焦芳、韓坤等人微微一拂手道:“衆卿家免禮平身!”
“臣等謝陛下!”
示意焦芳、韓坤等人各自落座,朱厚照臉上帶着掩飾不住的喜色,只看朱厚照這般反應,一衆人一顆心便放了下去。
至少此番朱厚照召集他們前來,肯定不是什麼壞事,否則的話,朱厚照也不至於會這般歡喜。
做爲內閣首輔,可以說是文武百官是首腦,捋着鬍鬚,微微一笑看着朱厚照道:“陛下,不知您此番召集臣等前來,所爲何事呢?”
朱厚照目光一掃,最後落在右側首位的空位上,那是英國公張懋的位子,只是這會兒張懋顯然沒有趕來。
朱厚照微微一笑道:“英國公尚未趕來,不急,不急,等下朕自會告知衆卿!”
說着朱厚照看向韓坤、程向武幾人,臉上帶着幾分笑意道:“這幾日卻是辛苦幾位將軍了,若非是你們不懼刀槍守衛北京城的話,朕也不可能安坐與紫禁城之中。”
聽得朱厚照這麼說,韓坤、程向武等人連忙起身向着朱厚照道:“陛下言重了,正所謂食君之祿,分君之憂,臣等身爲陛下之臣子,自當爲陛下效命。”
看着程向武、韓坤幾人,朱厚照言語之間帶着幾分羨慕之色道:“朕真的想前往城池之上同衆將士一同迎戰韃靼人……”
只可惜一衆人誰也不可能答應這一點,真的讓朱厚照上了城牆的話,不出意外倒也罷了,稍微出那麼一點意外的話,他們這些人有幾個腦袋夠砍的啊。
眼見一衆人不肯接自己的話,朱厚照不禁苦笑一聲,要是剛剛登臨帝位之時的話,他可能一衝動就不顧文武大臣的反對親臨前線了。
可是這幾年之間,在楚毅的影響之下,朱厚照性子改變了不少,至少清楚自己身爲一國之君,什麼事情該做,什麼事情不該做。
既然做了天子,那麼必然要承受這個位子所帶來的一些約束,正所謂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英國公求見!”
殿外傳來內侍的聲音,朱厚照回神過來,沉聲道:“傳!”
很快就見英國公在一名內侍的攙扶之下緩緩行了過來,只看英國公那神色,明顯身子骨已經是大不如以往。
否則的話,以英國公的性子,但凡是他自己能夠安然行走的話,必然不會讓其他人攙扶。
這些日子,雖然說守城之戰用不到英國公親臨,但是英國公乃是天子敕封的三軍統帥,終歸是要花費心思在兩軍大戰上面。
英國公這些時日可以說是一直都守在城牆下,隨時掌握着雙方的攻守態勢。
即便是如韓坤、程向武這般的鐵漢身體都有些吃不消,更不要說是英國公近八十歲高齡的身子骨了。
眼見英國公那一副一陣風吹來可能就會倒地的身影,朱厚照不禁起身走下來,上前幾步行至英國公近前,伸手扶着英國公道:“老國公爲國分憂,卻是辛苦了!”
英國公臉上滿是感動之色道:“臣一把老骨頭,能夠在埋進黃土之前再爲陛下盡忠一場,老臣死亦瞑目矣!”
朱厚照搖頭道:“朕不許老國公死,朕還需要老國公繼續扶持朕,大明離不開老國公啊!”
看着君臣相宜,焦芳等人臉上都帶着幾分滿意之色,對於朱厚照越來越有爲君之風範,一衆大臣自然是心中甚爲開懷。
畢竟如果朱厚照乃是一名有爲之君主的話,那麼將來他們這些輔佐朱厚照的大臣,未必不可能同朱厚照一同名留青史。
如果說朱厚照是一名昏君,到時候他們這些臣子,怕是在史書之上也不會有什麼好名聲。
到了焦芳他們這般地位,所求的無非就是名利二字罷了。
朱厚照落座,目光掃過一衆人,向着邊上的谷大用微微點了點頭,就見谷大用自一名內侍手中接過托盤,大家的目光落在那托盤之上,其上則是一封奏章。
焦芳疑惑道:“陛下,這是……”
朱厚照微微一笑,接過密函看着一衆人道:“這是不久前,楚大伴派人呈給朕的奏章。”
“大總管!”
“楚督主!”
大殿之中一衆人不由的一愣,顯然是沒有想到這是楚毅派人送來的奏章。
王華眼睛一眯道:“莫非大總管已經徹底平定了江南之動亂?”
距離寧王叛亂差不多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月時間,不久前楚毅便曾上奏,寧王已然被拿下,江南之叛亂已然進入了最後的階段,這會兒楚毅派人呈上奏章,倒也不怪王華以爲江南平定。
朱厚照示意內侍將奏章給一衆人傳閱。
不過是盞茶功夫,在場一衆人盡皆將那奏章看了一遍,一個個神色各異。
最後到了英國公張懋的手中的時候,張懋看過那奏章先是一愣,接着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一邊大笑一邊道:“好一個楚毅啊,好一個楚大總管,他這是想要一口吞掉城外所有韃靼大軍啊!”
【五千字大章,一會兒還有,求支持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