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有些陰沉,場上的兩個男人從原先的相互對視終於慢慢地收回了目光,最終緩步向着對方走去,在相距大約三米的時候,站定了!
這一刻,兩人眼眸再度不由自主地望向了對方!
終於,兩個人什麼話也沒有說。
墨軒和小灰分別回到了各自主人環抱中去,之後,葉天便和鬼厲並肩向着北方走去,走向二十餘里外的河陽城!
“你走吧。”途經野狗道人身邊的時候,鬼厲悵然地說道。
接着他不在管野狗道人,默然和葉天繼續前進。 шωш•ttκǎ n•¢Ο
野狗道人身軀一震,回首望去,但見兩個男人已經走遠,只餘下不同卻極爲相似的背影,一樣的落寞,一樣的孤寂……
這兩個男人都可謂當世奇男子了!
野狗道人嘴角扯了扯,最終默然遠行!
……
青雲山,小竹峰。
望月臺!
夜,涼如水!
月,冷如冰!
山風悠悠吹來,吹在臉上,冰涼冰涼的!
陸雪琪站在這裡,跨前一步,便是萬丈懸崖……她仰望着皎潔的明月,內心一片迷茫!
兩個男人影像時常出現在她的腦海裡。
張小凡……葉天……
葉天,便是陸雪琪也不能否認他實在是一個完美的男子,完美到無數女人見到他都會生出倒貼的念頭的男子……
他傲骨天生,卻沒有驕躁之氣……他風度翩翩,卻沒有絲毫不帶虛僞……他癡情……
他實在是一個完美的男人!
如果,他在七脈會武上現身的話,可能現在又是另一番場景了……
現在,陸雪琪心中已經有了張小凡了,雖然種子不曾長成大樹,但卻難以根除……
這九年來,陸雪琪無時無刻不再想着如何忘掉葉天這個似乎不相干的人。可是,她越是想要忘記,葉天在她腦海中影像卻越發清晰了!
葉天就如同一株頑強的小草,在她心田中生了根!
每當她想要忘記他的時候,他那失魂落魄憔悴背影總是會浮現在她的腦海中……
……
河陽城,山海苑二樓,靠窗的位子。
葉天和鬼厲二人對面而坐,桌上擺着豐盛的食物,不過,兩人一點都沒有吃,倒是小灰吃得不亦樂乎!
葉天端起酒杯,輕輕喝了一口,忽然失笑道:“我找你來,是有很多話想要對你說,可是真到了這裡,卻又什麼也說不上來了。”
鬼厲沒有說話,也沒有喝酒,因爲他不會喝酒。
葉天道:“碧瑤姑娘的事情我聽說了,我很佩服她,也很欣賞她,對於你的做法,我也很理解,談不上支持,也談不上反對。只是,我希望你可以知道,師父他老人家始終當你是好徒弟,始終沒有說要將你逐出師門。如果,你哪一天累了,去大竹峰看看他老人家。”
鬼厲看着葉天,沉默半晌,終於開了金口,道:“師父師孃,他們還好麼?”
葉天喟然嘆道:“談不上好與壞,只是時常唸叨着你。”
鬼厲低下頭,不再言語。
他能說什麼呢?他還能說什麼呢?
他性子堅韌,卻不代表他的心靈堅強!事實上,他的心一點也不堅強,比之葉天要差得遠了,只是如此的性格才造就了他如鐵一般的外表……
他的內心其實真的很脆弱!
葉天抿了一口酒,目光似有癡迷地道:“其實,如果你真的有空的話,我也希望你可以去看看陸師妹……她這些年真的很苦,我是知道的……”
原本低下頭的鬼厲聞言,猛然擡起頭來,眼睛中散發出一種從來不曾有過的光芒,竟是嚇了旁邊的小灰一跳,“吱吱”兩聲,蹦到別處去吃了!
鬼厲嘿然冷笑道:“你怎麼辦?”
“我?”酒水緩緩流入腹中,一陣灼熱,葉天眸間忽然一片清明,道,“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感情是不能勉強的。”
鬼厲無言以對。
“感情是不能勉強的”這八個字用來形容當年的張小凡和田靈兒是再好不過了!
沉默了一會,鬼厲忽然道:“可是我知道我自己的心。”
葉天道:“怎麼?”
鬼厲道:“它從來不曾屬於我。”
他說着這句話,忽然笑了,笑的有些淒涼。
葉天隱隱能猜到了,但還是問道:“它屬於誰?”
鬼厲道:“它屬於碧瑤!”
這句話落下,兩人同時沉默了下來!
窗外,車水馬龍,人來人往,樓下,歡聲笑語連連……
唯有這裡,一派蕭瑟……
……
通天峰後山,祖師祠堂。
堂前的空地上,一個白衣青年盤膝而坐,身體虛浮半空,距地半米左右,正是林驚羽。
斬龍劍懸浮在他頭頂,散發着碧綠色的光芒,由上而下,將他全身籠罩住了,陽光的照耀下,透着一股神秘的氣息。
和張小凡一般,現如今的他也變了。
他長大了。
一個滿面皺紋的老者緩緩從祖師祠堂中走出來,正是昔日令魔教震驚的萬劍一。
誰也不曾想象,昔日風采無雙、驚才絕豔的萬劍一,今日居然變成了如此模樣。
他看着堂前的林驚羽,嘴角終於露出些許笑容,眼中一片欣慰之色。
“可以了!”他道。
林驚羽睜開雙眸,手指劍訣一捏,斬龍劍應訣而收,而後站定,對着萬劍一道:“前輩。”
他面含微笑,神色恭敬。
萬劍一笑道:“你的資質真的很好,又這麼用功,進境遠遠比我料想的快多了。”
林驚羽低聲道:“前輩大恩大德,弟子沒齒難忘。”他以前在龍首峰,深受蒼松寵愛,平日裡除了師父之外,也就對齊昊師兄頗爲佩服,對其他人等,雖然從來不倨傲,卻也不會怎麼太過恭敬,然而今日在萬劍一面前,卻是恭敬萬分。
這個老人教會了他太多太多的東西。
大恩,終生難忘!
萬劍一輕輕笑了笑,揮了揮手,嘆道:“轉眼間,又是十年了。我也沒什麼好傳授給你了,況且你也在這祖師祠堂裡陪了我十年,今日(和諧)你就回去吧。”
林驚羽身子一震。
萬劍一又道:“龍首峰一脈之中發生的事,你都知道了嗎?”
林驚羽點頭道:“是,前些日子,齊昊師兄曾來此看望過我,對我說了一些。”
萬劍一道:“今日聽說青雲門裡新一代出色的弟子,都聚集在通天峰上,可能有什麼事情,剛纔長門那裡也有話傳過來,你也去一趟吧。”
林驚羽嘴脣動了動,似乎想要說什麼。
萬劍一失笑,揮手道:“大好男兒,不必做此姿態,去吧!”
……
冷夜夢迴,彎月如鉤!
河陽城,山海苑,一間上好的客房中。
兩個男人坐在圓桌邊上,都陷入了沉默。
圓桌上,除了擺放着些許酒菜之外,還有一盞燭燈靜靜地燃燒着,跳躍着。
沉默了良久。
葉天忽然道:“其實,我本來是想殺死你的。”
鬼厲默然。他無需承認,也無需否認,但是他知道葉天確實有這個能力。他目光不由看向了葉天,嘴角微微動了動,終究什麼話也沒有說,只是等待着……
果然,葉天又道:“可是,等我見到你之後,又下不了手了。因爲你和我是同一種人,甚至我們的際遇都有些相像,只是你還有希望,而我卻沒有了……”
“我總是認爲,一個人心中有愛,即便這個人爲了心中的摯愛,做了再大的錯事,哪怕是滅世,也總是可以理解的。”
鬼厲身軀劇震。
葉天悵然地道:“我身上發生的事情,你是無法理解的。我理解你的所作所爲,但不代表我認可甚至支持你的所作所爲。”
鬼厲沒有說話。
葉天忽然笑了,有些自嘲,有些自諷。
他道:“你確是一個悶葫蘆,也確是一頭倔驢,和你說了半天話,我都覺得有些煩了。”
鬼厲還是沒有說話。
他實在不知道怎麼開口。
葉天見狀,站起身來,緩緩走到了門前,背對着鬼厲,長嘆道:“罷了,今日談話就到此爲止吧。來日相見……”
話未說完,他的身形已然消失不見,只餘下房門關閉的脆響繼續在這深夜中迴盪着……
鬼厲霍然起身,喃喃自語:“七師兄……”
……
小竹峰,望月臺。
兩個女子都立身在這裡。
一個是陸雪琪,另一個是水月大師。
水月大師看着這個爲情所困,卻是自己最得意的弟子,原本板着的臉也柔和了起來,溫聲道:“琪兒,長門那便通知你過去,想來是死澤異寶的事情吧。”
陸雪琪轉過身子,看着自己的師尊,低聲道:“是。”
“聽說葉天出關了。”水月大師立身望月臺上,背對着自己的弟子,目光投向了茫茫雲海之中,似是不在意地說道。
陸雪琪聞言,身子不由地一顫,良久,方道:“知道了。”
水月大師道:“你還是放不下他麼?你可知道,就算你和他再次見面,也是生死相向的敵人。何況他的心裡還有一個碧瑤姑娘!”
陸雪琪臉色一陣蒼白,強自道:“師父,我只是想要忘記這些,專心修道,不負師父的期望。”說罷,她向着水月大師行了一禮,緩緩遠去。
水月大師緩緩地回過身子,看着陸雪琪遠去的身影,搖了搖頭,嘆息道:“癡兒,癡兒,將自己夾在了兩段孽緣之中,卻渾然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