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你的美麗跟我無關
有些東西,或許開始的目的不同,懷着雜糅的糾結親自走下的一步,只是沒想到,越往後越一發不可收拾。踉蹌而行,步履維艱。與人交好的方式千百種,不過一絲善念的心,困住了別人,也困住了自己。
所謂藥,是一種外部刺激與體內免疫的共鳴,而產物不過誘導出大腦無法控制的東西。如果沒有這個催化劑,那麼,一切就不會變得如此狼狽。
原本照射屋內的明亮的月光被一點一點的遮蔽着,月夜不安地心不停地跳動,此時除去冰冷之外的感覺,冉冉而升的是那種壓抑的慾望。相對一向高冷的月夜而言,那種所謂慾望的詞語,從來都不曾誕生過。哪怕時至今日,理智總是佔領着高地,只是上風裡的迴旋,卻一而再再而三地誤傷自己。
“你明白什麼了!”這句話出口之後,月夜十分懊惱,他不該自行猜測,而對方今日的改變卻被自己忽略,突然神智有些含糊,一個最不堪設想地畫面在腦補中誕生。生前只聽說,殺手是不能有感情的,因爲情最傷人。它是那種依託的屬性,渴望溫暖的人都會對此前仆後繼,這便是一根小火柴吧。它的存在,不過是黑夜裡的希望,而帶來希望的人,便是一個守護燈塔的人,如此的黑夜裡,不是還有月亮嗎?爲什麼一定要將夜色掩埋在燭火的光亮中,只是寒潮的來臨讓人感受到的月色不過是雪上加霜的幫兇嗎?所有的不解一點一點侵蝕着之前的認知,因爲在月夜眼中,只有無私的月亮纔是最終的嚮往,而所有需要人類鑄就的工具是無法替代而上的。
“你最好不要在現在做這件事,否則……”月夜越發緊張起來,嘴上端着架子,心靈深處卻是異常牴觸。作爲一個專業的成年人,以及一個不靠譜的猜測,月夜用盡僅有的氣力制止着。
只是,從一個以爲是男孩的玩笑,驟然變成一個男人的傷害,這個跨度僅僅一瞬間而已。
“……我一直奇怪。”須臾,迎面立着的男孩,或者準確講是男子,突然說話了。月夜驚愕地看着這一幕,被大門擋住投射下來的陰影裡,漸漸外形輪廓一點一點增長着,聲音從開始略顯稚嫩變得低沉而富有磁性。
這突發的狀況,讓月夜措手不及,他幾乎脫險地驚醒地認識到原來自己重生在一個異世界大陸,這裡充滿魔法?!之前不過是沒有找到組織,一直跟一羣麻瓜們混吃混喝,現在被壞人盯上,組團吊打來着?歡欣雀躍的心彷彿被點燃般,月夜此時恨不得趕緊隨口叫聲師傅,好乖乖做着師法跟着隊伍之類的事情。
一個不小心就走神了,而這個念頭來的卻十分巧合,剛好化解了之前的所有恐懼,似乎此時正是遇到同伴的好時機,而試探是再好不過的了,於是一臉堆笑道,“哈哈,奇怪啊,哪裡?”這番艱難的對話,想必月夜此時也是無奈的,分明與現在的氣場不合拍。
孤寂感爆棚,恐怕可以從另一方面解釋月夜,傻呵呵地等待審判着。
沈寒沒有站在對方可以看到自己面容的地方,狡猾地在黑暗裡盯着月夜的全部表情。未將月夜輕聲搭腔放在眼裡,停頓許久之後,字句摩挲着,脣齒感粘柔地嘶聲道,“之前的表現,就像是未經人事的少女。怎麼,是什麼又讓你放鬆到這般?”
這聲線彷彿加速了藥物作用,月夜腦袋越來越昏沉,努力剋制的東西是從未嘗試過的,精神處於崩潰的邊緣。用僅剩下的理智,做着基礎的迴應,“你好像長大了,是我眼花了嗎?”
這語言出口卻變成囈語一樣,清淺又具有調逗的作用。沈寒身體微微晃動了一下,無視月夜的疑惑,又緊接着說道,“你來這裡,是因爲之前的戀人嗎?”
這算是他們二人之間彼此的所有隔閡,沒有交涉的過去與未來,而所謂的現在也不過是曇花一現的存在。這隨時可以飄去的對視,就像是月夜眼中那忽明忽暗的輪廓般,勾勒出的黑色影子,只要在有光的地方,都會似那鬼影,變得灰飛煙滅。
“原諒我,現在無法理智的回覆你的疑問。面對之前生死的困難之境,難免你心中會懷有芥蒂,但不管哪一次,都不是我設下陷害你的局。恰恰之前,正是救你性命的人,而今你開始懷疑的話,我也不會說什麼的,只是中了招,現在請你自己休息去吧。”月夜不奢望會有任何回報,只是不想眼睜睜看着自己再一次被意外灼傷。更何況,對方還只是一個陌生人。趕緊讓他人遠離這是非,就是對自己的最大的幫助,如是想着,月夜僵硬着身體,沸騰着血液,臉上泛起的潮紅卻不易退去。
相對月夜專心自己身體變化的同時,逐漸有了先前模樣的沈寒越發灼灼逼人起來。他,原本就不是一個悲天憫人的慈悲人物。看着時間被拖沓的有些令人煩躁,而猜想之前的人到底是楓的手下,還是這兩日陡升的近敵?沈寒多少有些疲乏,並沒有多餘的心思用在這個上面。目前,暗影羣龍無首的狀態才稍有緩解。一次危機的徹底解除,來源於一個健全的謊言,而這個謊言的證實,是那樣的理所應當。只要還活在,有口氣在,那樣,就可以等待,留的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連日裡的聯絡,藉機梳理清晰暗影內部所有心懷不軌的存在,這一點,這處理動搖的心的做法,忽然,變得更加明確。這份決絕的心,當然歸功於這次猝不及防的叛變。他,不是那種可以被一次以訛傳訛地手法毀掉的人,同樣,即使面對正面的劊子手,恐怕他也會冷靜的權衡完利弊再做出選擇吧。如果,硬說他有心,可能就是被利益包裹的人類的心臟了吧。
所有順便的事情一直都進行着,哪怕眼前的人,似乎也是囊中取物般的唾手可得,但是……順理成章卻第一次被卡殼,不一樣的人不是嗎,他竟不是那譁衆取寵之人!那麼……
沈寒被月夜的話驚了片刻,突然口氣放軟道,“你逃避我的問題,是因爲以前有喜歡的人嗎?”
沒料到對方會對這個感興趣,月夜被問的猶如當頭棒喝,磕巴道,“你在懲罰我嗎?”月夜心臟猛縮了一下,回憶裡忽閃而過的那張面具卻從未揭開。日子也如倒流的河水般全部回到原點,而那裡卻一無所有,毫無隱私的羣居生活,每個人的嘴臉都是通過面容以外的所有來呈現的,熱鬧的,冰冷的,有情的,無情的,一點一點,似海水蠶食着岩石,似勁風瓜分着樹木。那是最開始,也是最後的記憶,一段最痛也是最快樂的日子吧。
見月夜又一次的選擇逃避,沈寒周身的氣彷彿更加令人不適了。
月夜迷離着雙眼,感覺他似乎往前了一大步,可是這個不準確的想法總是被固有的模式拉離正軌。此時的月夜早已無法看清眼前的景象,一切都是朦朦朧朧的,模模糊糊的,這是快要暈過去了吧。
恍惚間,像是聽到一男子的聲音在耳際響起,不真切的樣子,“之前我還在想,生命裡的第三個女人會是什麼樣子的,沒想到,在如此機緣巧合之下,跟你相遇。不得不說,你長的好美麗,讓人不辨男女,一時間彷彿性別也變得不那麼重要。不過,滋養你成長的美麗和我無關。所以……我也就可以徹底放心了。”
剩下的,他還說了什麼,已經無法再傳達到月夜耳朵裡,輕飄的柔軟的觸感,如同寒日裡的暖陽,冰窖裡的棉被一般,最後有些乏力地舒適地憨憨睡了過去。
另外一個房內,爐火原始地燃燒着,一男子盤腿坐在地上,剛從自家池子裡抓上來的魚已經被處理乾淨,一條盛入盤中,整條狀,被瓜果雕刻的支架託舉着;另一條則穿在一股金屬叉子裡,兩側開了刀,抹了調味品,小心烤着。被開啓的窗戶吹動的風印着火光的面容,一幕和善的笑意。
“你怎麼不去外面?多嗆人。”來者一手拿着漁叉,一手握着粘草笑呵呵道。
蘇揚冷漠地瞅着不請自來的人,道,“爲什麼不安分了?”
那人學着蘇揚的模樣,瞅着從他脖子上跳下來的小白,道,“希望的代名詞就是寄託,讓他有一個寄託,就可以徹底毀了這個希望。”
“你讓一個殺手自殺?”蘇揚眯眼又道,“你怕他太強?”
男子一臉無賴地表情,努努嘴,示意別讓魚烤過了,接話道,“他太遲鈍了,一般傷不着,不這樣收拾怎麼行。”
“你只當作來遊戲的對嗎?”蘇揚盯着小白圍着盤子,吭哧吭哧地執着認真地進食着,忽而看向那男子又道,“你的無心是因爲我嗎?”
“從你讓我存活的那一刻起,我便知道你的存在不過是我的一種延續。而我的死亡不過是你個一段距離。所以,中間的時間越長,我便越開心。而死期不遠的未來都將被現在你的全部填滿。所以,你無需懷念過去,因爲你的過去真實存在過。”男子狐狸一樣的眼睛看不到任何情緒,只是字裡行間的決絕彷彿是要死去一般。
“你見到他了?”蘇揚看了眼窗外,低聲道。
“他彷彿也有你的影子。不知道是因爲什麼,同一片土地下,總能開出一樣的花朵。而我唯一擔心的是,不久的將來,我也會隨你一樣愛上這朵小花。”略帶憂傷的語氣,似得不到的愛人。
“一顆好奇的種子,來年總會抽枝散葉開花結果的。順其自然而已,你又擔憂什麼,好事一樣不是嗎?”蘇揚沒有語氣的語調,深沉似海洋。
“所以,今天可能過來道別了。任務不知能否完成,在還未逝去的一刻,希望你珍重。”那男子起身,準備離去。
突然,小白纏了過來,直勾勾地仰視着那男子,喵嗚~叫喚了一聲。
“寄託的產生是因爲留戀,希望的產生是因爲慾望。你或許錯了。”蘇揚將漁叉放到旁邊的桌子上,面前的火焰一點一點熄滅。
“可是,已經產生了。”那男子的背影裡看不到喜怒。
“所以,你就這樣走下去,不怕滅亡嗎?”蘇揚道。
“即便滅亡,也會完成任務。”說完,那男子便消失在這夜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