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遺山終年積雪不化,這幾日適應下來,朱珠珠倒是對這裡有了一絲不捨。與世無爭,平靜安逸,沒有外面那些紛紛擾擾,這不正是她想要的生活麼?
可是,心裡有不甘,那就怎麼也平靜不下來。
“風涯,我最後問你一遍,到底跟不跟我走?”朱珠珠將一個小小的包袱往背上一甩,又不死心的回頭問身後的男人。
徐風涯淡淡一笑,卻難掩神色間的悲涼,“你跟小紅桃走吧,我就不去了。”
“姓徐的,你自己守着這個石屋有什麼意思?跟我們走吧,香滿滿有好多姑娘的!”
朱珠珠一聽這話,差點就要動手揍小紅桃了,“你還能不能行了?怎麼走到哪,都不忘你的香滿滿呢?”
小紅桃有些委屈,她也是好意啊!何況古人有云,幹一行做一行,做一行愛一行,這有錯麼?
徐風涯轉身便向門裡走去,“你們快走,快走,我不想眼睜睜的經受着別離……”
小紅桃和朱珠珠對視一眼,心裡都有些難過,徐風涯這人雖然平時有些吊了郎當,嘻嘻哈哈的看似無憂無慮,可朱珠珠就是知道,那些都是假象!
那日他對自己說的,一個人太寂寞,就像一個魔咒般,這幾天總是會縈繞盤桓在心間,揮之不去。
小紅桃還想開口說些安慰的話,卻倏然被朱珠珠打住。“算了,小紅桃,咱們走吧!風涯說的也對,天下哪有不散的筵席?分離是必然,只是早晚的問題。”
徐風涯背對着她們,看不到朱珠珠的表情,不過聽這女人的口氣,這是要放棄了?
緊接着,便是朱珠珠和小紅桃翻身上馬的聲音,“風涯兄,後會無期!”朱珠珠一扯馬的繮繩,大喝一聲“駕!”馬兒便振蹄嘶鳴,嗒嗒的向着山下奔去。
小紅桃緊隨其後,不多時,徐風涯就感覺到自己的身後,安靜了……
“朱珠珠!這就是你邀請我的誠意?我才拒絕了一次,一次啊!你就掉頭離開?”徐風涯氣憤的一轉身,對着朱珠珠消失的方向,大放厥詞!
“還跟我說什麼後會無期?老子好歹也救你一條命,你多挽留挽留我,能死啊?”真是的,本想自己營造點傷感的氣氛,再來個出其不意,給她們一個驚喜,誰知道這倆女人……唉……失算失算啊!
“哈哈!徐風涯,你就是個賤人!”倏然一聲嬌喝,從蒼遺居的房頂上傳來,徐風涯詫異的一擡頭,就看到朱珠珠披着白色的斗篷,一臉鄙視的看着自己。
“你、你不是走了麼?”徐風涯這時候真感覺到有些手足無湊,甚至……甚至他剛剛說的那些話,是不是也都被這個女人聽到了?
“我們是要走了,幸好朱珠珠對你一往情深,這又半路折了回來。”說話的是小紅桃,這時候也從石屋的側方走了出來。
“你們倆……你們倆真是太討厭了!”徐風涯不知道該怎麼形容心裡的那種感覺,失落、沮喪、不甘心,突然被逆轉,變成了感動、感謝、感激,這讓他常年處於寂寞乾涸的心靈,甚是有些難以接受。
砰的一聲,徐風涯已經將石門關上。朱珠珠笑着從房頂翻身躍下,心道這個徐風涯也真是夠嗆,竟然還學起大姑娘的不好意思來了?
“風涯,你可快點啊!不然一會兒太陽下了山,就不好走了!”朱珠珠貼着石門,語氣不鹹不淡的催促。
小紅桃輕扯了扯朱珠珠,“珠珠,姓徐的是不是不高興了?他不會真不跟我們走了吧?”
朱珠珠一臉的壞笑,“就他還不高興?
我看啊……”朱珠珠故意對着石門大聲開口道:“我看他是自己一個人躲裡面,高興的要死掉了!哈哈!”
“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徐風涯一下子打開石門,朱珠珠也不去跟他一般見識,只見他的身後揹着一個碩大的包,朱珠珠不禁開口問,“你這是要搬家啊?”
搬家也不用這麼徹底吧?這都是些什麼啊?怎麼像個小山一樣?甚至、甚至連桌子椅子都要搬?
徐風涯也不去理會朱珠珠,徑直走到門口,吹了一記響亮的口哨,墨墨便像打雷劈出的雷神般,風急火燎的出現在了衆人面前。
“我開心,我樂意,你能把我怎麼滴?”徐風涯自己一個人搬着這些東西,不多時又從屋裡推出個類似木屋的建築,只是這木屋下方有六個軲轆,推起來倒也不費勁。
“你這是……”朱珠珠這次是真不知道徐風涯到底要幹啥了。
“笨蛋,就你們那兩頭笨馬,跑到明天早上,我們也到不了。”說完,把木屋建築和墨墨身上的佩鞍一連,一個由獨角獸牽拉的獸車,就完成了。
爲什麼叫獸車,朱珠珠是這樣理解的。馬拉的車,叫馬車,那獨角獸拉的車,當然就該叫獸車了。
徐風涯鼓搗好這一切,自己率先鑽進了車裡,末了又留下一句話,“不是着急下山麼?那就趕緊的啊!這車裡可舒服着呢……”
有這等好事在眼前,誰在遲疑,那就是傻子!朱珠珠和小紅桃二話不說,立刻翻身下馬,一躍身便上了徐風涯的獸車。
墨墨體格健碩,身型頎長,不說是健步如飛也差不多了。小紅桃本想揭開皮簾,看看外面的風景,卻被徐風涯擡手止住,“我勸你還是別看了……”
“我不!”小紅桃最喜歡做的一件事,就是跟人擰着來。你不是不讓我看麼?那我就偏要看!
掃開徐風涯的手,小紅桃二話不說就將皮簾掀開一角,這一掀開不要緊,猛覺一股疾風,劈頭蓋臉的就把自己的小臉,割的生疼,這還都不算啥,最主要的是小紅桃根本就看不清外面的景象。
刷刷刷的景物掠影,模糊不清,只感覺到周圍是一片灰濛濛的白,迅速的向着車後倒退。小紅桃這時候終於明白,徐風涯爲什麼要阻撓自己了,因爲……這墨墨哪是在跑啊?這、這就跟飛差不多了!
趕緊將皮簾撂下,小紅桃撫着胸口,雙眼直愣愣的看着車頂,心道這獨角獸難不成還會飛?等有機會了,可得好好問問姓徐的,研究研究。
兩個時辰之後,墨墨的速度緩了下來,徐風涯看了看外面的景物,他們已經到了山下。往前再走一段距離,就到了良國的護城國,白琥國。
說到這白琥國,就不得不提一提萬國、良國擁有的其他幾個小國。當年老祖宗發現蒼遺大陸這個地方,按理說,是沒有“蒼遺”這個名字的。後來覺得這地方很適合休養生息,又不被外界所知,好似被上蒼遺忘的國度,這才取名叫蒼遺。
萬國良國的國都之下,各有四個小國。萬國的四小國分別是東青國、西白國、南朱國和北玄國,也就是傳說中的神獸:青龍、白虎、朱雀、玄武,按照各自鎮守的方向,便定下了這四國的國名。
其中,東青國是萬國的護城國。
而良國的四小國都,與萬國可以說是互相對應的。青圭國、白琥國、赤璋國和玄黃國。方位不變,青圭國主東,白琥國主西,赤璋國主南,玄黃國主北。這白琥國,便是良城的護城國。
白琥國的城門,常年派重兵鎮守。進到城中一看,街道十
分寬敞,門店林立,卻是多而不亂,百姓身上均有佩劍佩刀,朱珠珠略略看一眼,這白琥國的街巷,上至巡街衛兵,下至小老百姓,倒是都有些功夫底子。
“作爲護城國,官兵也好,百姓也好,都必須時刻做着戰鬥的準備。”徐風涯閉目養神的靠在車裡,悠悠的開口,解答着朱珠珠心中的疑問。
朱珠珠默默的點了點頭,這白琥國,她還是第一次來,不由得將皮簾掀的更開一些,好方便看外面的景物。
這一大掀開不要緊,倒是給朱珠珠嚇了一跳,墨墨踏着如雪般四蹄,身上泛着藏藍色的幽光,在夕陽餘暉下,有種不怒自威的王者氣勢。
可獨角獸這種東西,畢竟看到過的人少之又少,乍一出現在城裡,老百姓都有些發懵,紛紛佇立在街道兩旁,注視着墨墨的每一個動作。
一個人,兩個人,當整整一條街的人都寸步不離的對你行注目禮時,饒是你再定力好,恐怕也覺得有種被人當做怪物看的感覺。
“徐風涯,墨墨太惹人眼了……”朱珠珠一臉的爲難,這麼招搖過市,怕是不好吧?
徐風涯的幽黑雙眸,微微嵌開一條縫,語氣十分自負,“怕什麼?墨墨喜歡這種感覺……”
好吧,朱珠珠在心裡惡寒了,真是有什麼樣的主人,就有什麼樣的獸……
日月交替時分,紅彤彤的太陽彷彿還想對月亮姑娘訴說無限愛意,卻被月亮姑娘毫不留情的一腳踹到那遙遠的西邊,然後便徹底的退出天空這個舞臺。
朱珠珠一行人,今晚下榻在白琥國的一個叫“君歸來”的小客棧內,看客棧的牌幌十分新,想必是剛開不久。
“客官裡面請!請問幾位是要打尖,還是要住店?”店小二是個十二三歲的男孩兒,瘦瘦的小身板,倒是長着一雙倍兒精明的眼睛。
“三間上房!再給我們備桌好酒好菜!”小紅桃睡了一路,現在早就是餓的前胸貼後背,這會兒再一聞到菜香,就差吞嚥口水了。
“好咧!”店小二一甩肩膀的上的白布巾,趕緊將朱珠珠她們迎到客棧內。
“不花自己的錢,感覺就是好啊……”小紅桃懶懶的往椅子上一座,優哉遊哉的喝着茶水,徐風涯只是微微一笑,銀子那種東西,他一向沒有概念。
小紅桃本來是想跟徐風涯吵吵架的,這一看人家沒理自己,當下也覺得無趣,便又開口大喊,讓小二快點上菜。
“風涯,我總感覺怪怪的……”朱珠珠渾身有些不自在,坐在椅子上也是左動動,右動動。
徐風涯擡眼瞧她,挑脣一笑,道:“哦?怎麼個怪法,說說看?”
朱珠珠撓了撓頭,十分困惑,“你說這客棧雖然不大,可這個時候不正是上人的時候麼?怎麼我們幾個進來到現在了,沒看到其他客人呢?”
徐風涯微微頷首,臉上帶着滿意的表情,心道朱珠珠雖然人笨了些,可觀察的還算細緻,“你說的沒錯,是有點古怪。”
小紅桃當下來了精神,拍桌一震,“該不會我們住的店,是個黑店吧?”
這聲音雖然聽起來不大,可若是這客棧之內,只有三個人,外加一個坐檯掌櫃,那就不算小了。
“你能不能小點聲?”朱珠珠覺得十分痛苦,她還等着好戲上演呢,被小紅桃這麼一驚一乍的一攪和,怕是這要出洞的蛇,又被嚇了回去。
掌櫃的低頭不語,好像沒聽到這桌的動靜,兀自撥弄着算盤,只是那雙渾濁的老眼,在朱珠珠她們沒注意他的時候,迅速閃過一抹精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