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國的各條街巷內,此刻卻是一片歡騰,百姓們手裡拿着美酒,以最高的禮節向凱旋而歸的暗衛軍隊,致以最誠摯的感謝。
七夜坐在高頭大馬之上,整個人依舊是淡漠的疏離,而他身後浩浩湯湯的暗衛大軍,這是從暗衛存在以來,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出現在百姓的視野中。
三清、七夜和九天本來是不贊同這種招搖過市的方式,皇甫軒起初也並不打算這樣做,可經過萬國這麼一鬧,他覺得若是不拿出一顆有力的“定心丸”給老百姓服下,恐怕那種驚慌之感,並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被安撫的。
所以,暗衛大軍暴露在人前,從另一個方面來說,也是給良國的百姓吃了一顆定心丸。同時也給其他覬覦良國的虎視眈眈,敲了一個警鐘。
皇甫軒今日盛裝出席,一身華服的出現在良國的祭天神壇前。良國雖然不是以修行秘術爲第一要務,可每年的節氣轉換之時,良國也會舉行盛大的祭天儀式,祝禱新的一年能夠風調雨順,國泰民安。
而今天,在這個大戰告捷的日子裡,皇甫軒要給予他的臣子最高的接待儀式,他要向所有人的展示出良國的風貌,良國,是他皇甫軒的良國,不是任何一個有心之人想捅咕就捅咕,想搶掠就搶掠的良國。
皇甫軒的身後,三清和九天二人一襲黑衣燙金的真絲長袍,襯托的他們越發的丰神俊朗。二人在看到七夜安然無恙的凱旋迴歸時,一直提到嗓子眼的心,總算是安心的落了下去。
七夜來到皇甫軒的腳下,利落的翻身下馬,恭謹的單腿跪下,沉聲道:“請皇上賜罪!”
這幾個字一說出口,饒是剛剛還歡呼雀躍的百姓,也暫時安靜了下來。大家都搞不明白,這明明是立了大功一件,賞賜什麼的自然是不在話下,這怎麼一開口就是求罰呢?
是不是這個七夜有些太過謙虛,甚至謙虛的過了頭呢?
皇甫軒先是一蹙眉,緊接着又眉頭舒展,彎身攙扶起七夜,道:“七夜何出此言?你立了大功,朕賞賜你都來不及,怎麼能罰你呢?”
七夜卻是紋絲不動,雙眼堅定的望向皇甫軒,“皇上,屬下沒有帶回郎將軍和朱姑娘。還請皇上賜罪!”話落,七夜更是毫不遲疑的重重俯首在地。
也許外人不知道朱珠珠對於皇甫軒來說,意味着什麼。可七夜等人卻十分明白,如果不是萬國這次挑起的這個事端,朱珠珠很可能已經成爲良國的一代國母了。
皇甫軒面色一沉,當下也不再繼續剛纔的仁君模樣,口吻森嚴道:“他們二人去了何處?爲什麼不派人去追?”
對於朱珠珠的真實身份,其實皇甫軒早就知道了,可這個“九公主”在萬國並不受寵,這也是人盡皆知的事情。更何況,那些關於“聖女神力”的謠傳,他根本就不相信,他只是知道,朱珠珠這個女人很合他的胃口,他想讓自己的身邊一直有那個身影,就已足夠。
可誰知道,朱珠珠消失,郎燼寒也跟着消失!
與朱珠珠初相識的時候,皇甫軒就知道珠珠對郎燼寒有意思,可那時候介於情況不明朗,他也不好做什麼,但是現在不一樣了!
你朱珠珠親口答應的我,要留在良國皇宮裡,就算你要做什麼,我也從來沒有阻攔過你,可你現在千不該、萬不該,藉着保衛我良國之時,偷偷與郎燼寒私奔啊!
這是讓皇甫軒最受不了的。
皇甫軒驀然又俯身靠近七夜,口氣十分危險道:“這事兒我們回宮再說,先起來。”
七夜渾身一顫,睨了一眼皇甫軒身後的三清和九天,那兩個人也是對他頷首,表示不要惹怒現在的皇甫軒。
人羣中有不少在開戰前,被郎燼寒以各種理由“攆”回來的良國士兵,當下沒有看到郎將軍和自己的戰友,紛紛站出來詢問,人羣中多是老百姓,平時見皇甫軒那自然是不可能的,可郎將軍他們卻並不陌生。
“皇上,郎將軍呢?郎將軍可是我們良國的大功臣,他現在人呢?”
“是啊!爲什麼只有良國的暗衛大軍回來,郎將軍呢?”
皇甫軒負手而立,只是他整個人現在是面揹着良國百姓,九天一看這情況,就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了。
九天走上前,對下面一壓手,朗聲道:“諸位良國百姓,此次萬良兩國大戰,萬國以八十萬精兵攻打我良國,郎將軍以十萬良軍與之對抗,不幸戰死沙場……”
其實,當他們沒有看到郎燼寒的身影之時,就已經知道郎將軍已經是凶多吉少。畢竟那種險況,饒是你再怎麼武功蓋世,恐怕能夠全身而退的希望,也微乎其微吧?
“郎將軍……”人羣中已經有不少精壯的漢子,不斷的拭淚,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其實只是未到傷心處吧?
“郎將軍啊!你讓我們活,可你自己……你自己卻……”更是有很多從前線回來的將士,哭作一團,一時間,本是應該歡天喜地的慶功場合,卻變成了一場追思大會。
皇甫軒知道,在良城的百姓心目中,郎燼寒的地位遠遠要高於自己,可那不過是因爲他經常在百姓之間走動,要知道一個國家的構成,不僅僅是親民就能解決一切,往往執掌國家和夫妻相處之道是一樣的,需要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
如果郎燼寒已經變成了百姓心目中的“紅臉”,那麼他皇甫軒不介意成爲那個冷言冷語的白臉。
九天用極其沉重的口吻說着弔唁詞,祭壇的管事兒官員這時候腦袋倒是轉的很快,迅速將祭壇車上縞素白綾,皇甫軒率先對那些爲保衛國家獻出生命的士兵三鞠躬之後,便上了回宮的馬車。
從此,郎燼寒將作爲一個神話,存在在良國百姓的心目中,永垂不朽。
七夜也知道以目前的情形,不太適合說那些事情,遂決定先應付過眼前的盛況,等回宮之後,再跟皇甫軒好好請罪。
一行宮人如來時浩浩湯湯的跟隨在暗衛軍的隊伍後,老百姓跪地恭送皇甫軒,直到皇帝的馬車已經看不
到盡頭,這些百姓依舊未曾離去,圍繞在祭壇前,虔誠的爲他們的郎大將軍盡最後一份心力。
人羣中,三個帶草帽的年輕人閒適的站在最後面,其中一個臉上帶着道深深刀疤的男人,嘴角牽起一抹壞笑,捅了捅身邊的冷麪男,笑問道:“你說那郎燼寒就能這麼死了?你信麼?”
冷麪男默然的看了一眼刀疤臉,又默然的轉頭繼續注視着人羣,良久才吐出兩個字:“不信。”
刀疤臉噗的一聲笑了出來,“陸飛,你說話可不可以別這麼言簡意賅啊?就倆字兒,至於想這麼久麼?”
冷麪陸飛沒好氣的又掃了他一眼,一轉身便要往相反方向走去,刀疤臉一看同伴要走,趕緊一下子拉住他,“你看你,大老爺們還說不得了?”
陸飛嘴角不易察覺的抽搐了兩下,倒是另一個冠玉般的小公子捂脣笑個不停,“十三哥,你就別難爲阿飛了!要是阿飛哭了,我難不成還能娶他?”
“找死。”陸飛口氣依舊淡淡的,掃了一眼玉面小公子,便掙脫開刀疤臉的拖拽,“我去解手。”
“哈哈哈哈……”叫十三的男子笑的萬分歡快,雖然聲音不高,倒也被周圍不少人聽到。
有幾個五大三粗的漢子,插着腰就來到了十三面前,虎聲虎氣的問道:“誰家的小破孩兒在這兒言笑?不知道這是郎大將軍的祭奠麼?”
也難怪這幾個人生氣,郎燼寒戰死沙場,馬革裹屍都沒撈着,皇上輕飄幾句話就把郎將軍這一生都囊括了,雖然他們都是當兵的,也知道爲國家效命是天經地義的,可出於自己的私人感情,還是有些不太能接受。
尤其是大家都一副悲切的心情,在這兒淚眼汪汪,突然有人笑的這麼歡快,難免心裡有些不痛快,這出口的話也就不那麼中聽了。
刀疤臉一看有人忿忿不平的要出頭,當下來了精神,這纔到岸上不久,正愁沒有什麼好玩的事兒發生,就有人主動送上門來了?
啪的把帽子掀下來,一張媚惑傾城的臉出現在了衆人的面前,只是這張臉從額頭正中,一直沿着鼻樑,直到右下頜尾端結束,一道血紅的肉疤醜陋的橫亙在臉上,將一張好好的臉,硬生生的給毀了。
刀疤臉斜睨着眼前這幾個人,譏笑一聲道:“老子是誰家的小孩兒,就憑你們幾個也想知道?”
“你!你別給臉不要臉!今天是郎將軍……”
啪的一聲,一道渾厚的掌風破空襲來,一擊就揍向了說話大漢的臉上,大喊吃驚,沒想到就這麼稀裡糊塗的被人來了一巴掌,卻聽刀疤臉雲淡風輕的開口,“你們這羣呆子,就知道保家衛國,死了以後得到啥了?都不如蒼遺海上的海盜來的自在!”
一直未曾出聲的小白臉公子,本來一直持着一副看好戲的神情,可突然聽到自己的十三哥把海盜這事兒拿出來,還大言不饞的鼓動別人也去當海盜,當下有些要暈倒的衝動。
慕容十三,你還能更有出息點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