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手間裡, 幾個女人在盥洗臺前不期而遇。她們洗手的洗手,對鏡梳妝的梳妝,本來各顧各的, 目光無意間碰到, 發現都是面熟的人, 於是像約好一樣, 其中一人開口說道:“早上樓下小兩口吵架的事你們聽說了嗎?”
“我親眼看到的!那個女的好像是你們公司的吧?”
“是的呀, 才分手不到半個月又勾搭上一個。”
“這麼厲害的嗎?哎我想起那個女的了,她好像和八樓的一個高管談過,對吧?”
“據說是在電梯裡一見鍾情的, 我真是服了。我們還是太老實,都是來上班的, 她卻是來找男人的。”
“那個高管我見過, 長得不錯欸。早上和她吵架的那個也很帥!但感覺好年輕, 像個大學生。”
“真的嗎?不會是老牛吃嫩草吧,哈哈哈哈。我聽說那個男的問她晚上去哪裡了, 該不會已經同居了吧!”
“嗯嗯,我也懷疑。分手不到半個月勾搭上一個小男友,而且已經同居,而且還夜不歸宿讓小男友找到公司來罵街!我天,別人的生活怎麼那麼刺激。羨慕!”
“有什麼好羨慕的, 我看她就是濫!你們知道嗎, 她是靠關係才進來的, 工作能力不提了, 來了半年多還只能打雜, 我看她心思都用在男人身上了。”
嘩啦——一個廁所隔間突然傳來沖水聲,隨後門打開了, 周嫩從裡面走過來。站在盥洗臺前的女人們都知道她,不同公司的幾個發愣完,慌忙藉故逃出洗手間,只有莫寒還鎮定地對着鏡子往臉上撲粉。
周嫩哼着歌兒走過去,洗完手後舉起來甩了甩,水珠打到莫寒臉上。莫寒大叫一聲:“你做什麼,沒長眼睛嗎!”
“原來你在這裡,太矮了沒看見。”周嫩驚訝地說,說完又一甩手,水珠再次灑了她一臉。
莫寒合上粉餅,扭頭怒視周嫩。周嫩身子前傾,仔細看自己的臉,不經意說道:“沒睡好,皮膚就是差了。”
“呵,老女人都這樣,關睡覺什麼事。”莫寒在旁邊冷哼,眼神極其鄙視。
“就是,居然男朋友換了一個又一個,還越換越年輕越換越帥氣,你說氣不氣人?”周嫩看着鏡子中的自己嫵媚地笑起來,“倒是你,長得漂亮還是二十四歲正青春,可爲什麼男人女人都不喜歡你呢?”
莫寒從沒見過說話夾槍帶棒的周嫩,一時惶惶然不知所措。可週嫩沒有說完,她雙手叉腰,俯視着莫寒,用毫無起伏的冰冷聲音說道:“你都知道我是靠關係進來的還敢惹我?你所謂的打雜是劉總給我的歷練,公司裡各種人情世故我這半年都見識了,也都記住了。今年就要過完,我不你一般見識,等着來年吧。”
我連偷內衣的變態都不怕,還怕你這隻小蒼蠅?真是不給點顏色就不知好歹的東西。周嫩說完斜睨莫寒一眼,走出洗手間。
回到辦公桌周嫩就投入到工作中,註冊新公司的事務進行得很順利,除了需要準備的材料有些繁瑣,以及政務中心的電話總是打不通需要親自跑去叫號諮詢外,一切都好。
跟莫寒終於撕破臉後就沒和她打過照面了,所以工作得異常輕鬆,從昨晚開始就亂七八糟的心情慢慢痊癒了。
六點準時下班,周嫩和金餘良言相約去地鐵站。出了電梯走進接待大廳,周嫩猛然看到宋希白靠在一個大理石柱上,臉上的疲勞好像被擰了起來,直勾勾盯着電梯間的出口。
“你的小帥哥又來接你啦。”金餘良言看到宋希白比周嫩還要開心,悄悄說:“要我陪你過去嗎?還是要我回避?”
“我們都是要去地鐵站的。”周嫩想起早上和宋希白在廣場上出過醜,此時看到他臉色還是很黑,怕等會兒還要出醜——“都順路,一起吧。”
宋希白看到周嫩出來了,慢慢迎上去。周嫩衝他暖心一笑,但完全沒能打動他冰冷的表情。“今天去外面吃飯吧,我請客。”周嫩開朗地說,已經在示弱了。宋希白照樣不領情,說:“今晚你哪都不許去,跟我回家點外賣。”
金餘良言一聽這話八卦之魂和少女之心雀躍起來,她記得周嫩說過比他大七歲,只把他當弟弟,怎麼現在已經是這種關係了?但是要想挖到爆料就要學會忍一時,她覺得眼前二人此刻需要獨處,以供她在遠處窺視。
“周嫩,我有點趕時間,不然我先走了?”周嫩拉住金餘良言,“我們現在也要走。”然後對宋希白彆扭一笑,“走吧。”
宋希白這時才瞟了一眼金餘良言,有點不開心二人世界有人打擾,不禮貌地問:“你哪站下車?”
“宋希白,你怎麼說話呢。”周嫩終於找到機會教訓這沒大沒小的男生,順便掐了一下他的腰。宋希白抓住周嫩的手,發現冰冰的,不悅地說:“又忘戴手套了?你怎麼總不漲記性。”說着把她的手揣進兜裡。
周嫩掙扎一下,意料之中抽不回來,只好對金餘良言尷尬地說:“他在關愛老年人呢。”旁邊的金餘良言被強塞一口狗糧還覺得美滋滋的,對手腕高超的周嫩暗羨不已。“沒事沒事,我坐的是反方向的地鐵。”
地鐵車廂裡外全是人,周嫩想這一趟是擠不上了,但宋希白着急回家,硬是殺出一條血路,把她推到一個有點空餘的角落,然後雙手撐在她身側,把她圈住。
周嫩覺得宋希白靠得太近,曲起手臂擋在胸前,臉轉向一邊不敢看他,問着別的問題打破這種尷尬,“你什麼時候來的?”
“我就沒走。”
“啊?你早上沒回去,一直在樓下?”周嫩的臉吃驚地擺正,立刻對上宋希白火辣的注視。她又慌忙把臉別開,這時車廂猛地一晃,宋希白身後的人羣全部過來,他撐不住了,整個身子貼上週嫩。
太近了吧!旁邊都有人看到他們了!周嫩險些過呼吸,一動都不敢動。宋希白還在用力撐着,頭卻慢慢垂下輕輕靠在了周嫩的肩上。
“我要是不在下面等着,你又跑不見了怎麼辦?”
宋希白的呼吸聲就在耳邊,伴着他近乎耳語的低音,讓周嫩的心更加不平靜。“明明是你先跑不見的。”周嫩不服氣地說,“都不和我說一聲。”
“哦——所以你昨晚讓我擔心是爲了報復我?”宋希白輕輕笑出來。
周嫩的耳朵被吹得發燙,她捂住耳朵,更不服氣地說:“我看是你先報復我的吧。說都不說一聲就去了學校,要不是趙要——”糟糕,說漏嘴了!周嫩趕緊抿住嘴巴,但那個刺耳的名字已經萬分清晰地傳到宋希白的耳裡——
“你說誰?你又跟他聯繫了!你沒有刪他好友嗎!”宋希白瞪着周嫩的臉蛋,真想咬一口出出氣。
“早刪了,但手機號碼還在啊。”周嫩賤賤地說。
“你們是要讓我防不勝防嗎!現在馬上刪掉!”
“不行,要是你以後又跑不見了我找誰問去?”
“我以後不跑了,你把他刪了。”
周嫩再次拒絕,“你也太愛計較了,我又不會跟他怎麼樣。”
“不會怎麼樣?那那些不雅照和視頻是怎麼來的?已經在我們學校傳遍了!”
“無所謂,反正我不會再去你們學校。”
地鐵停了,這一站是住宅區,下的人很多,車廂立刻空了出來。周嫩好意提醒宋希白可以往邊上挪一挪,但他不讓,還像剛纔一樣貼着。
“你們怎麼說的?誰找的誰?”宋希白想到這個重點。周嫩就是不願他問起這個,猶豫了好一會兒,才說:“他給我打電話讓我把你接回去。”
“那個趙要?”居然有人性,還幫他助攻?“然後呢?”周嫩咬着嘴脣,磨磨蹭蹭地說道:“然後我答應了。”宋希白稍微離開了點,晦暗的臉上浮現出一絲喜色和一絲困惑,“你昨晚去找我了?可是我沒看到你啊。”
接下來的話周嫩不想說,但想不出理由搪塞過去,她垂下頭猶猶豫豫的,急得宋希白挑起她的下巴又問了一遍。他們旁邊站着一箇中年婦女,可能早就看不過眼這對小青年在公共場合過分親暱的舉動,大聲咳了幾下。
周嫩也覺得宋希白表現得太過分了,登時正色道:“你站那邊去我再說。”宋希白乖乖往邊上挪了一步,覺得距離夠遠了,又催促道。周嫩手臂往胸前一抱,平靜地說:“我看到了你和那個叫雪兒的姑娘在操場邊聊天,最後一起走了。所以我就回去了。”
宋希白整個人定住了,臉上的表情沒有變化,但周嫩隱約品出一點被捉姦在牀的感覺。那一幕周嫩是親眼看到的,之後他們去了哪裡幹了什麼她不想知道,不過宋希白最好解釋一下。
可是宋希白沒有解釋,解除靜止後完全站到旁邊,眼睛看着地面。周嫩安靜等待,一直等到到站下車都沒等來解釋。
出了檢票口,宋希白把手機遞給周嫩,“要吃什麼現在點吧。”周嫩接過手機,呆呆看了一會兒又還給了他,“我的防身球棒放在陳晨家了,現在要去拿。”
“我都回來了,你還要球棒做什麼。”宋希白拉住後退的周嫩。周嫩怏怏地看着他,“你不回學校了?”
“不回,我本來就沒想住學校。”
“那雪兒怎麼辦?”周嫩忘了她的姓,只記住了雪兒。
宋希白一聽有點反胃,“你跟她很熟?還叫雪兒?噁心不噁心啊。”
“你怎麼能這樣說你小女朋友。”
“提她做什麼。”宋希白淡淡一說,打開外賣軟件,問道:“你要吃什麼?”
周嫩看着他平靜的臉,胸口悶悶的,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堵在那裡,反正就是不喜歡,不喜歡他們之間的氣氛變成這樣。
“隨便。”她說,“隨便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