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希白收到周嫩發的要過幾天才能回來的信息後鬱悶了一下午。之後他又發過去好多條, 但周嫩一直沒有回覆,急得他直接打了電話。
電話周嫩倒是接了,笑着說沒聽到信息提示音。宋希白聽見電話裡有雜音, 好像是在戶外, 但周嫩說她在家裡。
掛了電話宋希白開始胡思亂想, 想周嫩是不是揹着他跟人相親去了, 就是她微信裡的那個野男人。但是周嫩剛剛痊癒, 身體還虛弱,高阿姨不至於狠心到把親女兒往外趕吧。
宋希白扳着手指數日子,和周嫩已經有十天沒見面了, 比上次跨年分別的時日還要長。那時他在家,爸爸媽媽哥哥姐姐雖然煩但也算有人陪, 周嫩卻一個人守在這裡, 當時的心情肯定跟他現在一樣孤苦伶仃、淒寒無助。
以後再也不分開了。去哪兒都要一起, 再也不分開了。
宋希白躺在沙發上,苦兮兮地想。他打不起精神, 好幾天沒完成學習任務,就這麼一躺然後開始想周嫩,一天一晃就過去了。昨天得知周嫩傷口的結痂掉了,以爲苦日子總算熬到頭,結果今天她說還要休息幾天。
“還要休息幾天?幾天之後就過年了, 高阿姨還會放你回來嗎?我都在爸媽面前誇下海口要帶你回去了, 你可不能不來呀。”
宋希白翻了個身, 打開信息首頁, 猛然看到周媽的頭像——不然直接求高阿姨把周嫩放出來?宋希白稍作遲疑, 點開了周媽的頭像,打字道——
“高阿姨您好, 我是宋希白。自醫院分別以來已有十日未見周嫩,不知她恢復得如何?昨日聽聞傷口結痂已掉,癒合情況良好,吾甚喜。有醫雲,初愈之人應多曬太陽。恰逢近日天氣轉暖,若高阿姨有事傍身不便陪周嫩出門走動,吾願代勞。”
“我在寫什麼啊!一緊張就亂寫的毛病怎麼還沒改掉!”宋希白羞惱地把這段字刪了一乾二淨。苦思冥想半晌,又敲道——
“高阿姨您好,我是宋希白。昨天聽周嫩說傷口好了,今天應該更精神了吧?是這樣的,周嫩不在的這些天來了一些快遞,我幫她取了,不知道是不是過年要用的。所以您能不能跟周嫩說一聲,讓她過來拿?”
這一條比較正常,就是讓周嫩回來拿快遞這個理由有點牽強,但絕對不是假話,他真的幫忙取了一兩個包裹。宋希白把這條信息翻來覆去看了好久,改了又改,最後一咬牙一跺腳發給了周媽。
發完就不敢看了,把手機放到一邊,開始裝睡。
五分鐘過去了,手機依然沒有動靜。宋希白慢慢睜開眼睛,懷疑信息是不是發送失敗,他伸手去拿手機,突然門鈴響了。
宋希白登時從沙發上跳起來,飛奔過去把大門打開——周嫩笑眯眯地站在門外,一手拎着一包東西,一手放在耳邊揮揮,快活地說:“我回來啦!”
“周嫩!”宋希白驚喜得叫出聲,撲上去把周嫩抱進屋,用腳關上門,然後抱起她轉了幾圈。
周嫩攀住宋希白的肩,邊笑邊嚷着讓他放下。宋希白聽話地把周嫩輕輕放下,手臂還緊緊抱住腰,下巴擱在她的肩上,對着耳朵撒嬌說:“剛纔打電話還說在家,怎麼快就來了?你騙我,小壞蛋。”
“爲了給你個驚喜嘛。是不是驚喜到了?”周嫩手臂環在宋希白背上,手掌輕柔地撫摸着。
“門鈴一響我就知道是你。但還是驚喜到了。”
“爲什麼?”
“我家門鈴難找,頭次來的人都是敲門,所以按門鈴的肯定是你。”
“失策了。”
“周嫩。”
“嗯?”
“你能回來真好,我真開心。”
宋希白把臉埋進周嫩頸窩深深呼吸——是周嫩的味道,雖然沐浴液的香味很濃,但他還是聞到了,情不自禁地在她脖子上親了一口。
“宋希白!”周嫩脖子猛的一縮,身體向後仰去,臉蛋極速變紅,驚嚇地說:“你、你做什麼呀!”
宋希白溫柔地看着周嫩可愛的模樣,突然低下頭親了下她的嘴脣。周嫩嚇得哇哇大叫,但是又躲不開,腰還被他抱着呢。
“周嫩,你一點都不冷淡嘛。”宋希白對她羞紅的臉和受驚的眼睛非常滿意。
“放開我!上次在酒吧的事我還沒找你算賬呢!”
宋希白不放,抱着周嫩慢慢移到沙發前,趁她不注意突然坐下,周嫩便倒在了他身上。“酒吧哪件事?”宋希白無辜地問,把周嫩在大腿上擺好,開始解她的圍巾。
“你要做什麼?”周嫩驚恐地抓住圍巾。可是宋希白又開始幫她拉外套的拉鍊,並說道:“屋裡暖和,穿這麼多會熱出病的。”
“我自己會脫!哎喲——”周嫩突然捂住肚子哀嚎起來,表情誇張地痛苦着。
宋希白不敢鬧了,忙問是不是傷口在疼。周嫩用力點頭,叫他趕緊去倒一杯熱水來。宋希白懷疑周嫩多半是裝的,但還是聽話的照做了。他端着玫瑰花茶回來,看到周嫩自己把外套圍巾脫了,手裡抱着她帶來的大包。
“第二個驚喜,鏘鏘!”周嫩從包裡拿出一條大紅色圍巾。圍巾很長,粗針編織,麻花花紋,是條像袖子一樣的圓筒,壓扁就是雙層。她把圍巾拿在手裡揉捏,靦腆地說:“我這幾天在家織的,要過年了所以選了紅色。技術不好,是跟我媽現學的,肯定比不上你櫃子裡的那些名牌,但是我的一點心意,謝謝你在醫院照顧我。”
這條圍巾周嫩其實不太敢拿出手,宋希白可是穿一身兩萬見都沒見過的名牌的人,哪裡看得上手織圍巾?可是要買一條就更不好了,首先她沒錢買宋希白那個層次的東西,再者,手織圍巾的心意應該稍微值錢一點吧?
宋希白在周嫩旁邊坐下,從她手裡接過圍巾,寶貝一樣捧着,驚訝地說:“你親手織的?你不是心靈手巧的人啊。”
周嫩打了一下宋希白,嬌嗔地說:“織圍巾又不難!”然後擔心地問:“喜歡嗎?”
“喜歡!我現在就要戴上。”宋希白抖開圍巾往脖子上套。周嫩突然把圍巾搶過去,笑着說:“屋裡暖和,帶圍巾會熱出病的。”
“周嫩,你太記仇了吧。”宋希白張手去討。周嫩偏不給,“誰讓你剛纔調戲我。我可是病人,你有沒有良心。”
“你傷口全好了嗎?剛纔疼成那樣,給我看看。”宋希白探出手要摸周嫩的肚子。周嫩一掌拍開他的賊手,捂着肚子說:“都好了,傷口只有一點點,就是對膠帶過敏的皮膚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好。”
“對膠帶過敏?我看看。”
“不給。醜死了,一塊一塊的黑色素沉澱,我看到就心煩。”
“我問問秦醫生,讓他開一些塗抹的藥給你。對了,去疤藥我準備好了,傳統古方市面無售,我現在幫你擦?”
“傷口癒合一個月後才能塗去疤膏,而且這一個月不能幹重活,不能劇烈運動,不能盆浴,不能行房——啊,我爸讓我催一催對聯,要兩副,一副貼鄉下老屋,一副貼我家。”
“一個月不能行房?”宋希白只聽得到重點,點頭表示理解,“幾年我都等了,再等一個月小意思。”
周嫩當沒聽見,又說一遍:“對聯你想好了嗎?”
“我正好備了兩副等你來選的。你等着,我去拿。”
宋希白從客房拿出筆墨紙硯,擺上飯桌,把數條硃紅春聯紙一一展平鋪開。他把寫了對聯的稿紙遞給周嫩看,同時念道:“對聯一:去年勝賞雪中樹,今歲吟望燕喜花;橫批:依枝瀟灑。對聯二:粉牆低梅花照眼,青苔上旋看飛墜;橫批:無限佳麗。你看如何?”
周嫩哪裡懂高雅的傳統藝術,只覺得這幾句像古詩一樣優雅,再配上宋希白漂亮的字簡直美不勝收。“對聯一我覺得非常好。但對聯二有幾個字可能要換一換,低和墜,過年要有一種步步高昇的意境。而且粉牆也不太好,有點曖昧的感覺,改成朱牆怎麼樣?”
“在道。”宋希白看着稿紙思考,突然靈光乍現,高聲誦道:“朱牆眷白梅照眼,青苔戀嫩雨飛旋。橫批,行舟送喜!就這麼定了。這一副對聯你拿去貼鄉下老屋,讓更多人看見。”
宋希白覺得好就肯定不差。周嫩愣愣點頭。宋希白滿面紅光地提筆蘸墨,墨汁是他特別調製的,有金粉帶香氣。落筆前他又想起一件要事,問周嫩道:“我比較喜歡漢隸,但寫對聯用行楷會比較好。或者你喜歡什麼字體,告訴我?”
高貴優雅的中國傳統藝術啊,我等凡人怎能高攀!周嫩愣愣搖頭,不好意思地說:“都聽你的。”
於是宋希白在春聯紙上用行楷一氣呵成寫下剛纔唸誦的對聯。然後將筆頭蘸飽墨汁移到下一副空白對聯紙前。周嫩低頭看寫好的那副,嘴裡輕輕念着,隨後她發現了字中暗藏的玄機,不禁臉上一紅,羞澀地看了宋希白一眼。
兩副春聯寫好了,宋希白留它們在飯桌上晾乾,然後又想抱住周嫩親暱。周嫩嚴肅地把他推開,叉腰問道:“十天沒見,你寒假作業做了多少?”
“做了不少。”宋希白心虛地說。
“把速寫本拿給我看。”周嫩看透宋希白了,她不在的這些天肯定心不在焉無所事事。
“其實沒做多少。”宋希白低頭承認,總算有了點弟弟的樣子。
周嫩對強硬的自己暗自喝彩,繼續硬聲說:“那現在就去做。素描和解剖圖今天應該能畫出幾幅吧。”
“能。只要你在旁邊陪着我。”宋希白笑嘻嘻地擡起頭,又要去抱。
周嫩再次推開,說:“我現在要回去做衛生,馬上過年了。”
“回哪裡去!”宋希白慌了神,以爲周嫩又要回她爸媽家。
“回隔壁。小傻子。”
宋希白松了口氣,又緊張地問:“你會在這裡住幾天?”
“住到除夕吧。”
“嗯,好!”
“你呢,什麼時候回家?”
“我跟爸媽說了過年不回去,或者帶着你一起回去。”
“你來真的呀。”周嫩嗤了一聲,擺擺手,轉身去拿外套。宋希白跟着後面叮囑:“重活留着等我去做。你擦擦桌子就行了。”
周嫩穿好外套走到玄關,剛想起來似的,從荷包裡掏出一副鑰匙遞給宋希白,“我那邊的鑰匙,專門給你配的。你畫完一張素描頭像和一張全身肌肉解剖圖後過去找我,聽到了嗎?”
“周嫩!”宋希白把冰冰涼涼的鑰匙握緊手掌,喜不自禁地說:“今天的驚喜太多了!等下我過去是不是還有?”
“沒了!”周嫩好笑地橫了一眼,寵愛地摸摸宋希白的頭,“好好做作業。我等你過去搬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