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壞規矩了,可我壞的只是你們的規矩。”
陳睗看着眼前的龐雲不以爲意的笑道。他言下之意,那‘規矩’只是你們的規矩,而不是我的規矩。態度相當的囂張。
龐雲是龐振坤的侄子,他並沒有步入過官場,更多是在商海打轉。這次前來拜見陳睗,也是因爲龐振坤的兒子已經前往了美洲,他已經是龐家實際上拋頭露面的主持人了。
“伯父,虢王性格尖戾,態度強硬這早在侄兒的料想當中。可是這‘強硬’也是分門別類的。是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強硬,還是底氣十足的強硬,那感覺是不一樣的。”虢王這件事最讓龐雲迷惑的是,明明是沒什麼依靠的虢王表現的卻是有了真正的大靠山一樣,底氣十足。
這感覺可不是家的。龐雲也是四十來歲的人了,商場上翻滾了二十多年,這點上他還是分得清楚的。
龐振坤眯縫起了眼睛。腦子裡回憶起虢王陳睗,這是個有能力的人,也是一個鋒芒畢露的人。皇帝之前把他壓下了,這個龐振坤知道。陳睗再不服氣,也抵擋不住皇帝的萬鈞重壓。可龐振坤也覺得陳睗早晚會再鬧出事兒來的,這次的‘百畝授田’就是一個證明。
可龐振坤想事情想得比龐雲更深。
陳睗這次這麼幹是不是有所依仗呢?
人均百畝田地這可是一個很大的數字,遠超之前的各藩國和屬國。這會像一條兇猛的黑魚撲進了平靜的魚塘裡,把北美各藩國和南美各屬國的協約攪得亂七八糟,扯得支零破碎。沒有人會放着百畝良田不要而去拿那二三十畝地的。
龐振坤再想,陳睗這麼做會不會是皇帝在背後的支持呢?
因爲陳睗這個聰明人不可能在沒有任何保障的情況下,跟那麼多叔叔、兄弟,跟陳漢滿朝的文武勳貴撕破臉的啊。他的虢國未來還想不想在美洲混了?
那必然是有一股絕大的力量在支持他。
龐振坤想了想,這還真有可能是當今的陳皇帝。
不然的話陳睗哪來的那麼大膽子?他開罪了所有人,也只有陳皇帝才能給他從容收底了。
這樣一來可就麻煩了?
龐振坤想着自家開出的條件,想着陳睗開出的條件,難道陳皇帝想要他們割肉放血了?要知道,當年陳漢最初涉及北美的時候,乃至之前經營南明州和南洋的時候,那可都吝惜的很啊。
當時的移民條件對比現在的移民條件來可差多了。
“是啊,現在的移民條件比當初高多了。那你們怎麼沒看到現在陳漢子民的人均財富也比三十年前高多了呢?”
豫王府裡,陳鼎看着座下的幾個人,這些人都是他的支持者,同時也是南美屬國的諸侯之一。這些人現在來到陳鼎這兒,那就是因爲陳睗這個攪場子的人。
現在陳漢的大位之爭已經告一段落了,接下來不出意外的話,陳鼎上位已經是板上釘釘。在陳鼎的一些支持者看來,陳睗那就是個失敗者,不夾着尾巴做人也就罷了,現在竟然還……,簡直不知死活。
可他們沒有想到,他們從自己的‘龍頭’這兒聽到的竟是這樣的一句話:現在陳漢子民的人均財富比三十年前又高多了呢?
這個問題他們還真的沒有想過。
說起來陳睗這次的‘出頭’還真的有陳鳴在背後使勁的緣故在,而原因是什麼?那也很簡單,就是剛纔的那一句話。
三四十年前陳漢剛剛玩移民的時候,那個時候的移民可是絕對的窮光蛋,家徒四壁,無有立錐之地,可以說是他們最佳的寫照。所以那個時候的移民條件不需要放得太高。
而現在呢?
整個本土,再想找出窮得只剩下一條命的人,不是沒有。但絕對不會成千上萬,數不勝數。
所以呢,政府就要提高待遇了。這樣才能更好的誘惑移民麼。
美洲那麼大的地盤,那麼廣闊的田地,不移民過去個七八千萬,什麼時候中國移民能徹底同化印第安人啊?
可以陳鳴對底下人示意了好幾次,楞沒有一個人接招的。也不知道他們是裝瞎還是真瞎。
陳鳴卻不準備再試了。正巧這個時候陳睗靠了上來,那所幸的,陳鳴就推他了一把。
陳鼎看着幾個支持者一臉失望的離開,他坐在椅子上動也不動。身後布簾晃動,一個人影挑開布簾的流蘇,從側旁走了出來。如果之前的那幾個人還在,看到出現的這個人,必然會大吃一驚,因爲他就是陳鼎之前最危險的敵人——虢王陳睗。
沒有永遠的敵人,只有永遠的利益。
陳鼎和陳睗兩個人的關係轉變、改變是完美的詮釋了這一句話。陳鼎是陳鳴的繼承者,這件事陳鳴只是挑起了個開頭,主要還是陳鼎和陳睗倆人搭伴合作的,頂多陳鳴再在暗中推他們兩下~~
“這人啊,真的是放不開眼前的小便宜。”陳睗臉上全是滿滿的不屑。
陳鼎沒有反駁,而是嘆了口氣說道:“的確是有些讓人失望。”
這些人是在經營一個國家,而不是經營一家公司。儘快的把國家的基礎夯實,這纔是重點。而一個國家的基礎是什麼呢?人口。
沒有人,那還算什麼國家?
看看歐洲的荷蘭。如何荷蘭人不是一百萬,而是整整一千萬,法國人還能輕而易舉的吞併它嗎?還有瑞士、葡萄牙,這都是實實在在的例子。
人口是一個國家的基礎。,沒有人,國之不國。
可是這些人呢?卻在心疼手中的土地,而因此拒絕了人口,這是何等的不理智,何等的捨本求末啊。
只有人口才能創造財富,沒有人,土地是能自動產出糧食,還是礦山能夠自動開採出礦場呢?
“他們不是不懂這個道理,而是捨不得。一句話,還是捨不得。”
……
就在陳鼎陳睗哥倆在這裡談天的時候,李家的門庭處,一場送別的戲碼就在上演。
“張會長走好……”
“李兄慢走……”
李皓親自送這些人出了大門。
“大公子留步留步……”
被送的這些人說起來也都是陳漢商界有頭有臉的人物,但現在別說是對於李琨了,就是對於李皓都恭恭敬敬。
國舅府門前,李皓在跟一衆人道別。這裡頭就沒人穿的金碧輝煌的,很多人都是簡約樸素,色彩很平淡。只看外表,那就彷彿是一羣普通人。但人家這是包子有肉不在褶上,是低調,是內涵。
這些平平常常的人物哪一個說出大名來不是威震一方?
就比如那個穿着淡青色棉綢的老人,看起來很有教書育人的風範,可實際上卻是近十年來連坐三屆鄂北商會會長的武漢大賈周俊仁。在兩湖、四川、中原、江南都有不小的生意,整個中國商界都很有影響力的一個商業大佬,背後的關係都能直接捅上龍庭。
做車馬船行和旅店飯莊、糧食起家的周家,在當初陳鳴大軍進鄂北的時候損失很大。糧食的貿易線路直接沒了,車馬船行更是被當時還是‘復漢軍’的陳漢軍隊給沒收了去,整個家族除了舊有的關係就只剩下幾家酒樓旅店。
當初陳鳴在魯山召開商業大會,與周家齊名的武昌另外一大賈趙家,趙文博剛剛抵到魯山,就被時任魯公的陳鳴召見,這可是整個湖北商團未有第二者的榮耀。
周家被趙家整整壓了二十年都沒有翻過身來,還是趙家自己鬧分家。趙文祈、趙文博死了之後,趙家的頭面人物是趙景春趙延壽,他是趙家二老爺的兒子,父親趙文怡是趙文祈的弟弟,趙文博的哥哥。趙景春是趙家下一代的老大,卻沒在商場上打滾,而是步入了官場。他先是做了武昌的知縣,雖然知縣附郭確實是很不幸的,可武昌的地位特殊,這一步根基扎的極穩當。現在已經一步步的走到了封疆大吏的位置上了,可以說是趙家最堅定的依靠。
但是隨着趙文祈、趙文博的先後病逝,趙景春和自己堂弟們的關係是越來越僵硬,分歧是越來越大,到了十年前是愈演愈烈,矛盾已經無可調和,最後的結果只有分家。
周俊仁也是利用此機會一舉超越了趙家。不僅自己坐上了鄂北商會會長的位置,更把家業在十年中橫向擴展到了紡織業、風投、當鋪等多個行業,而這些行業裡也多是趙家盤恆已久的地盤。身家之豐厚,能量之巨大,李皓也不能輕視的。
當然,周家還是不能和李家相提並論的,後者的產業雖然僅集中在江南、嶺南之地,可影響力卻早早的擴散到整個陳漢帝國。尤其是這段時間裡,隨着陳鼎接位的勢頭水落石出,李家的影響力已經飛速的擴展到全國各地地。
不管是南明州還是中亞,可以說,只要陳漢帝國的勢力能抵到的地方,那就是李家影響力擴大到的地方。
李家就是天下商賈的‘魁首’,雖然李家日常行爲比周俊仁也高調不到哪去,自身的資產也不能跟大江南北那些真正的商賈鉅富相比,可擋不住人家姑娘生下了一個好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