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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下旬,中國生了兩件大事。
先,九江的復漢軍在李永生的指揮調度下,水6齊齊反擊,一舉將自上游而下的清軍水面船隊和登6長江南岸——九江地面上的清軍殺的大敗而逃,潰不成軍。清湖廣提督阿爾雅江戰死城子鎮,把總以上軍官授被俘近百人。
清軍水面‘戰船’六七百艘,只有不足二百艘逃回湖北,南岸萬餘湖廣綠營逃至興國州者,十不存三。
其次是河南的郾城戰場,四月二十六日,清軍無力支撐沙河防線,被迫退到西華、商水一線,陳輝祖移大營於周家口鎮。清軍死傷萬人,不得不放棄了經營多日的沙河聯營。
兩場勝仗,復漢軍的聲勢在中原、長江沿線更見威隆。但連陳鳴自己都想不到的是,在四月的月底兩天,更加轟動的一件大事將復漢軍的兩場局部決戰性質的大勝風頭全都蓋過了。
——混元教扒了徐州的黃河大堤!
進入到四月下旬,整個天下的局勢,不在於江南,不在於安慶,也不在於九江的戰事和郾城的戰局,而在於徐州。
混元教義軍來到了黃河邊上,前有堅城阻路,後有追兵殺來,已經陷入了難地。而清軍如果能一舉在黃河邊上將號稱五萬人的混元教義軍一舉殲滅之,則官軍士氣必然大盛。清廷上下都會有打一劑強心針的效果。
結果所有的籌謀都在這滔滔大水中都化爲了烏有。
雖然這個時候的黃河還沒有進入洪期,但混元教扒了黃河大堤,也一下子把徐州府黃河北岸變成了沼澤汪洋。他們自己倒是早早的在徐州城的西側山頭高地上紮了大營。
清軍遊弋在徐州城邊上的馬隊是直接倒了大黴,還有在蕭縣【徐州城西南】展開的大部隊,滔滔洪水之下全部泡了一個冷水澡,大水直接的死傷倒是不多,可武器、輜重的損失就大了去了。他們辛辛苦苦從前線拖到這裡的大炮,以及沒有了這東西槍炮都不如燒火棍的火藥,全打了水漂。要清楚,現下的清軍火器化比例可是不低於五成,蕭縣清軍的戰鬥力一下子低落到了谷地。
如果不是大水也一樣阻住了混元教義軍自己的道路,讓他們只能‘就近取材’把掙扎在齊腰深的泥水裡一夜時間的馬隊吃掉,劉鬆他們現在揮兵向清軍的大部隊衝殺去,清軍停在蕭縣兜底的大部隊也一樣要倒黴。
而這還不是重點。重點是混元教的無所不用其極。他們竟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韙,直接扒開了黃河大堤,此舉要讓多少生靈慘遭塗炭啊?中國人潛意識裡都是講報應的,混元教這下子作孽大了。大水之下,不管是就要夏收的糧食,還是徐州百姓的家當房屋——這個時候的房子可不是21世紀的鋼筋混凝土房,甚至不是磚瓦房,而是土坯房、土磚房,鄉下大部分的房屋都是如此。連一些小地主家的房子也只是最下面的兩三尺是青磚,再上面一樣是土磚土坯。被水一泡,房倒屋塌。
混元教這下子真的是作孽很大很大的。
“好魄力!”陳鳴都不得不對劉鬆、楊集和樊明德豎起大拇指,道一聲‘佩服’,這三位真的很給力,這樣被人戳脊梁骨的事兒,陳鳴反正是不敢幹的。
但是混元教的這把‘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卻一下子爲他們打開了生路,更給清廷招足了麻煩。
就在混元教義軍千百張木筏突破黃河,進入黃河北岸的時候——對岸的山東綠營人數並不太多,在混元教義軍突破黃河防線的時候,他們既得不到對岸清軍的支持,也得不到對岸徐州守軍的支持,一下子就扛不住了。
而混元教義軍卻士氣沸騰,鬥志高昂。清軍在黃河對岸的守軍不戰而逃,讓號稱五萬衆的混元教義軍一舉逃脫了絕地。並且就在他們踏足黃河北岸的第二天,天空就下起了雨,還是暴雨。這對徐州官府和蕭縣的清軍就宛如雪上加霜,卻被劉鬆大肆宣揚成‘無生老母法力無邊’,宣揚成滿清遭了天厭,混元教義軍的士氣由此更加的沸騰,在民間也造成了很大的影響。
當然,這種‘影響’傳到陳鳴耳朵裡的時候,五月上旬都要過去了。
楊世金帶領着水師營主力掩護着兩個營的復漢軍步兵已經順鄱陽湖抵到了瑞洪鎮,那裡在南昌城東,擺出了一副要進攻南昌的架勢。可是把吳紹詩這個無能的江西巡撫給嚇了一跳大。
水師營沿鄱陽湖南下,一路掃蕩鄱陽湖大大小小的碼頭,將船隻或是拖走或是砸沉。他們的此舉南下的目的不是真的要拿下南昌,而是製造恐慌,還有短期內清楚水面上的威脅。
此番打南昌這裡返回,水師營就要離去江南了。
陳鳴要打江陰。因爲他相信這個時候駐防江陰的閩浙水6清兵不會有太強烈的鬥志和戰意。因爲吳必達、段秀林兩部與兩江本地官府的關係搞得不是多愉快,四月裡段秀林更因爲一個叫陳子鋌的舉人與江蘇布政使蘇爾德撕破了臉,直接把管事都打到北京城去了。
陳鳴覺得這個時候自己大局進攻江陰,閩浙水路大軍一定會愉快的後撤的。反正這江陰又不是閩浙的地盤。吳必達和段秀林一邊跟兩江官府打官司,一邊又爲兩江拼死力戰,如果真的這樣他們的節操就太高尚了。
“傳消息給江陰,讓陳繼功、何華章見機行事。”
陳鳴在南京城裡對下一步的江陰之戰打出了‘伏筆’。江陰城中的何華章和陳繼功是暗營機密最高的幾個伏子,倆個人現在已經小有名氣,尤其是陳繼功,能在危機之中看到機會,還能不貪有節,保持冷靜,及時抽身,被那些武漢被坑進去的江南商人和大賺了一筆的江南商人視爲人才俊秀。現在他和何華章,完全可以二度利用復漢軍的攻勢爲自己營造出更大的名氣來,讓自己成爲世所公認的‘好眼光’。更主要的是,他們要在復漢軍起進攻前全身而退,帶着自己的‘家當、人手’避去松江和蘇杭。
嗯,以後他們倆的活動區域就分開了,不再一起了。一個在松江,另一個在蘇州。
……
江陰城裡,市井冷冷靜靜,就像外頭飄落的雨絲兒,涼涼的,感覺不到一絲往日的繁華。
今天一大早,福興號裡就開始了叮叮噹噹的響動聲。童二爺也要搬家了。這不稀奇,兩天前福興號就決定搬家了。童二爺對江陰城裡城外的閩浙大軍信不過,兩天前特意請來熟識的當地士紳富商大賈,在江陰最好的酒樓——興澄樓,大宴賓客。他與自己那堂兄倆,就在宴席上宣佈了要‘走人’的消息。
原因是什麼呢?吳必達、段秀林兩位軍門跟蘇州城置氣呢,兩邊矛盾重重,無可調解。南京鎮江的復漢軍如果這個時候打過來了,童二爺和何大爺不相信閩浙的水6大軍會拼死血戰,力保江陰城。所以童二爺和他的表兄,倆人都要走了。他們還言辭誠懇的邀請宴席上的人等跟他們一塊避走,這江陰城很難保住。
昨天還有人踢出來,這閩浙的水6大軍在與蘇州生了齷齪之後,童二爺和何大爺曾邀請城中的士紳大戶捐獻錢糧,犒勞閩浙水6大軍。結果應者寥寥,二人心灰意冷。於是人們相信了:童二爺和何大爺這是真覺得江陰再無希望了,遂決心走人的。
這事兒一被曝光,陳繼功和何華章的走人就顯得合情合理,毫無突兀的了。甚至還贏得了不少江陰本地人的好感。
自從復漢軍進逼南京開始,江陰縣本地的團練就組建了起來,人數有兩千許人。一個個民丁都孔武有力的,卻只肯窩在江陰這一畝三分地,對於江陰縣境以外的情況不聞不顧。段秀林和吳必達反撲鎮江的時候,都曾邀請江陰民團一塊行動,結果被民團的主事人斬釘截鐵的拒絕了。
江陰民團只維繫鄉梓,其外之事,與他們無關。這也夠奇葩的了。
陳繼功站在二樓,打量着被雨水澆溼的街面,腳下的這處產業他住了好幾個月,還有了點感情了。如今要離它而去,心還有兩份不捨。
從江陰到松江,新的環境,新的情況,新的征程。
現在陳繼功是不捨這處房產,還是不捨這裡已經被他適應了不少的環境,亦或是躲避、恐懼新的挑戰新的社會?他自己都說不清楚。經過這幾個月的歷練,陳繼功腦袋中那些不合時宜的東西已經被打消了很多很多。
這差事真心是刺激的,讓人有種刀鋒上跳舞的感覺。如果陳繼功能早早明白暗營的危險和驚悸,去年的他未必就會選擇進入暗營,現在的他是退也退不得了。
他必須頂着‘童力’的身份走到任務完結的那一刻。
此時的江陰城,不止一個人爲陳繼功、何華章的離開而嘆氣。就連吳必達和段秀林,說起陳繼功、何華章來也讚歎一聲‘眼光不錯’。當初陳繼功、何華章沒能從江陰本地人手中籌措來多少錢糧,‘自己’就出了一千兩銀子,還準備了幾十頭肥豬、水牛,幾百尾大魚,二百罈好酒送到了水6清兵營地。吳必達和段秀林對之都比較欣賞的。
也真心覺得這兩位沒有杞人憂天。如果這個時候復漢軍打鎮江大張旗鼓的殺過來,他們二位是絕對要走的。否則便是打,隊伍也提不起鬥志。
“這兩人都是人才啊。投身商賈銅臭之事,真是埋沒了他們。”段秀林一直都在念着那筆‘一千兩銀子’的好。當時他跟蘇州鬧得整不愉快,陳繼功和何華章的‘一千兩銀子’,量雖不大,卻如同一股溫流暖了他的身心。
吳必達呵呵笑着,陳繼功、何華章送來的‘一千兩銀子’,大頭是段秀林的6軍,小頭是他手下的水師。他自身職能算跟着喝了點肉湯,可正所謂‘千里送鵝毛,禮輕人意重’,吳必達本人也是領情的。但對於陳繼功和何華章的‘厲害’,卻僅僅覺得這倆人頗有眼光,還不至於真將他倆看的有多麼高。
“我等一軍將耳,舉官這種美事,非我等能爲啊……”舉官,那是封疆大吏才能做得。(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