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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霧似的鮮血與碎肉不時的在眼前騰起,李銘興淚流滿面。他覺得開戰這幾天來他流下的淚水比他往日三十年裡流下的淚水都要多。“狗韃子,狗官,****的大清……”
臉上的肌肉扭曲着,李銘興在內心中大罵着,大罵着,他只能無聲痛哭的名大腿被炮彈齊齊切斷的同鄉在地面上悽慘的翻滾,淒厲的吼叫着。
他的大腿被齊根切斷了,露出內中慘白的股骨,噴泉似的鮮血,從傷口斷腿處涌出。人絕對是活不了了。而與這個一塊受傷的還有多名練勇中的士卒,殘肢碎肉飛灑,他們與這人一樣被一枚實心炮彈橫掃。可山東練勇作爲整個南下大軍中最底層的存在,他們的傷員連被收容的資格都沒有。李銘興必須向前,因爲後頭的大名鎮鳥槍兵已經壓到,受傷的練勇士卒被遺留在原地,繼續悽慘的叫着,叫着,等死。
李銘興咬了咬下脣,心中悲痛彷彿咆哮的黃河,衝擊着他的心房。如果上天給他一把刀可以插進任何一個他想插進之人的胸膛,他不會去殺陳惠陳惠,而會狠狠一刀捅穿豐升額這個狗賊的心肝。
如果他還能有第二把刀,他會把這把刀插進海蘭察的胸口。復漢軍?那是什麼?是山東練勇的大仇人?開玩笑的吧。山東練勇的大仇人是豐升額,是海蘭察,是天底下所有的旗狗韃子。
李銘興都還能記得那名同鄉剛剛補充進隊伍裡的樣子。他對前途充滿憧憬,信誓旦旦的要立下軍功,讓自己家人引以爲榮,要搏個功名官身,要出人頭地,讓全家人都過上好日子。而現在他卻如此沒有價值的死在了戰場上……
他腦子裡第一次迸出了’造反‘的念頭。
他忍不住想回頭口中卻是在大聲的吼叫道:“大家不要停,繼續前進!”
富春在開花彈打出後急迫的觀。
卻見很大一部分的炮彈都打空,不是離復漢軍隊列前了些,就是後了些。
畢竟三裡遠的距離呢,炮手只是微小的人影,想要打中,實在困難。並且復漢軍的陣列寬是寬,卻也窄的很。
復漢軍以疏陣行進,也降低了清軍火炮的命中率,他們的排列不過前後三五層,實在稀薄。
不過富春還是自己想一幕,一顆開花彈正好落在復漢軍火槍兵陣列中間,爆開的硝煙和火焰籠罩了前後陣列,然後那一塊的火槍兵就全倒下了。
還顆實心鐵球躍起的時候,正巧斜斜撞向一列行進的復漢軍步兵,血霧中殘肢碎肉,還有兵甲的碎片飛揚。這顆鐵彈斜着從復漢軍陣列掃過,至少打死打傷了六七個甲兵。
還有一顆炮彈急速旋轉,從側面扎向一波行進的復漢軍甲兵,直接把那個營頭排在最前列的營旗給打斷了……,雖然很快那面營旗又豎了起來。
“好,就這樣打,打得好!”
富春大聲叫好,手下的軍官也紛紛哈哈大笑。似乎沒有軍陣列被火力兇猛的復漢軍炮羣打的更悽慘的樣。
費爾南德斯若有所思放下望遠鏡,對富春說道:“閣下,您應該命令,所有的實心彈火炮,儘量側面轟擊!”這樣對復漢軍的殺傷會更大。
“開炮!”
“開炮!”
……
清軍炮兵的咆哮聲中,清營火炮一輪一輪的發射。兩軍無數的開花彈在戰場上爆炸,整個戰場很快被濃密的煙霧籠罩。
巨大的後坐力讓沉重的炮車呼嚕嚕的往後退,誰也不敢硬攔這股勁,只有等大炮自己停下,去掉了後力,炮兵們才拼命將大炮推回原位,使用度板測具再次緊張覈算距離,炮手拼命清膛,用最快的速度填上彈藥。
黃捷帶着二線部隊挺進的很快,同時前線的傷亡也在不斷地匯入他手中。比如火槍三營的營副黃天寶,被一枚實心彈打中胸膛,整個屍首都四分五裂的碎成了n塊,拼都拼不完整;步兵第九營的營官陳永壽,陳永壽的親弟弟,被開花彈炸成了重傷,能不能救活都很難說;還有步兵第一營一隊的隊官陳文華,陳文讚的堂弟,腦袋被炸開了花,生死未卜……
這幾個都是復漢軍的老人,是陳黃高三姓的子弟兵,沒想到折在了這裡。
“保持隊列!”
整個復漢軍陣列中被反覆強調的只有這一句話。另外就是加快速度的命令,跟清兵距離拉近的越快越好,省的再挨炸了。
“快步行進!”
清軍這裡,隊列中也有這樣的叫喊響起。對比他們眼前的敵人,清軍陣列的混亂都是顯而易見的了,爲了讓陣列在更大的混亂或崩潰到來之前,就能跟復漢軍對上去,加快行進速度就是他們唯一的辦法。只是這速度一加快,清軍陣列也便無法再保持嚴整的隊形了。
在空曠的原野上,雙方的陣列都暴露在敵人的火炮治下,炮彈雨點般落下,每時每刻都有爆炸和死傷,淒厲的慘叫,悽慘的屍首,也無時無刻不再瓦解着士兵們的鬥志和勇氣。
很多清軍士兵無法忍受,如此之壓力連復漢軍都有些遲疑畏懼。
之前的很多次戰鬥,他們身前都有盾車,甭管那東西在大炮的轟擊下是不是跟薄紙一樣不堪一擊,飛射迸濺的木刺碎片甚至會給盾車後頭的人造成更大的傷亡,但那內心裡的安慰是無以倫比的。
哪像現在這樣,直愣愣的被地方的大炮轟炸。這種西方世界已經成爲戰爭代名詞的一幕幕,在東方世界卻是非常非常的罕見。火器時代戰場的殘酷,就是如此這般。
復漢軍的士兵士氣一個勁的下落,他們心下惶恐,他們也不適應這幾十門大炮轟擊來的大場面,但復漢軍嚴肅的軍紀,還有相對少一些的傷亡還沒有將他們繃緊的神經壓斷。復漢軍繼續堅定地前向,向前!腳步更加快了三分。
後退是不可能的,唯有前行,打敗敵人,纔有活路,他們發出整齊的咆哮,手中的刀槍火槍握的更緊,更緊。
“殺光韃子!”
“我軍必勝!”
復漢軍前軍陣列中,爆發出了一陣陣怒吼。
海蘭察難色更加難十門大炮的轟擊下,復漢軍仍結陣逼來,而清軍陣列卻已經肉眼可見的混亂了。只是還保持着一個大框架。
“這陳逆賊兵也是血肉之軀,也是父母生養的,他們怎麼就不怕死?”海蘭察不能理解,他面色鐵青。就像他身邊的戈什哈一樣,臉上的神情已經轉爲惶恐,一股禁不住的寒意涌上海蘭察的心頭,他喃喃道:“爲什麼這樣?”迴應他的只是復漢軍降落的炮彈。
“你去運鹽河告訴對面的人,一個時辰內必須把浮橋搭好。”平靜下內心的海蘭察神色變得更加冷靜,他卻對身邊的親隨這樣的說。親隨眼睛都要瞪出來了,好懸沒叫出來,低聲應了一聲,打馬向南跑出軍陣。
黃捷已經清軍的慌亂,也是,復漢軍的大炮可比清軍的多多了。在空曠的大地上這般的對決,最先考驗的就是兩邊軍隊的一隻。比如眼前,一場意志與勇氣的較量。
廣闊的戰場上,以萬計的勇敢士兵,列着一個個整齊的陣形,邁着堅定從容的步伐,冒着密集的炮火,前進,前進,再前進!
他們直到進入射程,擊倒敵人,或被敵人擊倒,然後繼續向前,直到一方徹底崩潰爲止。
新式的戰爭將來會越來越頻繁的出現在中國的大地上。
如果叫陳鳴來說,眼下的戰爭那是中國崛起的希望,是中國親手拉開一個波瀾壯闊的大時代的標誌。因爲這是一個全球大殖民的時代,殘酷的叢林之中,任何不適應者,都將被歷史毫不留情的淘汰掉!哪怕它有着無數輝煌的過去。
復漢軍陣列中還有一批炮手在,他們拖着輕便的臼炮小炮車,用驢子騾子拉着比炮車都要麻煩的彈藥車,後者用布矇住了眼睛,並且被殘忍的刺穿了耳膜。
復漢軍早就在使用絲綢藥包,熟練的炮手可以連發數炮再清膛一次,炮擊時對比清軍的速度有若疾風暴雨。讓費爾南德斯只以爲對面的炮羣超過二百門。滿臉沮喪的對富春道:“這是一個無法逾越的差距。”
如此兇猛的炮擊一直持續到兩邊步兵大部隊碰頭,當間距縮短到二百米的時候,雙邊的大炮全都熄火了。而復漢軍這裡的臼炮,就在迅速佈置中。
“衝啊……”清軍最前列的炮灰‘呼嘯’着從來。
李銘興面的復漢軍,那一件件鐵甲在陽光下閃閃發光,恨不得亮瞎他的眼睛。
“快點,都快點。方的水溝沒有,到那裡了就都跳下去,都趴下,都趴下……”李銘興重複着叫喊着‘都趴下’。他的心中對於大清朝已經沒有了絲毫的忠誠。如果不是愛惜自己的小命,他甚至都想學馮正剛,一刀砍掉那個早該死八輩子的(敢死營)營官的胳膊。
馮正剛是對準那狗韃子的腦袋去砍的,但狗韃子人是活的啊。光散開半邊身子,馮正剛那一刀只砍掉了一條胳膊,也不知道那狗東西現在還活着沒有。隨後清軍就把馮正剛和他身後的那批小百人的敢死營都屠掉了。李銘興就覺得馮正剛這傢伙挺傻的,在韃子的地頭拔刀子,他就不會在陣上反咬一口麼?那樣對韃子的殺傷更大,自己兄弟也能有一絲活路。
李銘興對身後清兵的恨一點都不遜於馮正剛,但他沒有馮正剛的勇氣。就李銘興的觀察,戰場上躲避炮擊最好的法子不是胡跑亂竄的躲避炮彈,而是找一坑窪的地方跳進去,然後死死的趴在那裡。“前面,就在前面,溝子裡,都趴溝子裡……”李銘興一邊跑着,一邊大喊。
“砰砰砰……”
臼炮發射的聲音跟大炮完全不一樣,李銘興空上無數個小黑點向自己陣列中落下,立刻就知道這邊是打的五千清軍火槍兵一敗塗地的小炮了。“快跑,快跑,水溝就在前面……”(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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