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石亮美美的想着‘美事’的時候,數百里外的漢陽府北部,大悟縣南端,隻身只帶着一部分親軍和一衆幕僚的阿桂,也在吃着簡單的晚餐。
他沒有隨大軍一起南下孝感。因爲從河南殺出來的這支軍隊只是單純的兩萬多人,而不是一支完整的大軍,留在後頭的阿桂絞盡腦汁的爲大軍籌謀錢糧軍需,所以他現在距離前線還有一百多裡。前線軍事則有溫福提調,此人是文華殿大學士溫達之孫也,早年從定邊將軍兆惠討回疆,破霍集佔,戰葉爾羌,擢內閣學士,遷倉場侍郎,予雲騎尉世職。後進理藩院尚書。再有陝西提督馬全佐助,原陝西提督汪騰龍雖然豁免了死罪,但打到現在位置也才攀到四品都司,距離原先的從一品提督還差得遠呢。
阿里袞的求援信也從武昌送到了阿桂的案頭,復漢軍白日裡只以炮擊,晚上連連突殺,這個法子阿里袞在督河南戰場的時候,可不也用過的。只是河南的賊軍與清軍不一樣,他們一個個都穿着鐵甲、藤鐵甲,根本不怕與清軍肉搏。現今時局輪轉,到了阿里袞在用復漢軍守河南老巢的招數來防禦復漢軍對武昌的進攻,而那進攻的復漢軍在用當初阿里袞的招數來對付清軍。
很有意思的一幕,但悲催的都是清軍。
當初的清軍夜間啃不下復漢軍駐守的陣地,現在的清軍也擋不住復漢軍夜間的進攻。阿桂這兩天夜裡都沒有睡好,他腦子裡沒有空閒就在盤算着這個難題,這簡直是無解啊。
以眼下的火器,火槍在夜間幾乎沒用,夜戰靠得住的還是長槍大刀。而刀槍廝殺那看的就是士兵的勇氣和裝備,這兩項清軍都很難佔到優勢。難道上疏皇帝,把健銳營、豐臺大營中的八旗兵都拉上戰場去嗎?他們披着棉甲,一定程度上倒是抵消了復漢軍盔甲上的優勢,可是旗兵纔有多少人啊?漢人又有多少人啊?再說了,現在的旗兵哪裡還有當年的悍勇?真的把精銳打光了,局面怕是會更糟糕。
而這夜間廝殺,清軍很佔優勢的馬隊也近乎無用。以武昌的鳳凰山爲例,戰場上溝道縱橫,坑窪連連,根本不是馬隊的用武之地。阿桂絞盡腦汁,也難以想出用什麼法能擋住復漢軍這般的攻勢……
至於什麼河南大軍,川軍,還有湖南的人馬,也就是眼下的戰局,阿桂還是抱着一定的希望的。如果各路大軍真的能迅速趕到位,齊齊到位,從北、西、南三方向牽制進攻武昌的復漢軍,而武昌城中的守軍又能鼓起血勇,跟進攻的復漢軍血戰到底,說不定復漢軍這一陣真就要徒勞無功了。
阿桂估算過復漢軍的軍力,陳鳴在江南放的有人,安慶、九江也各自增加了不少人,還有黃州府,復漢軍是全面佔據黃州府的,就連山溝溝裡的羅田、黃麻,復漢軍的隊伍都殺到了。黃州知府王文熙在羅田陷落後,人就不知所蹤。阿桂清楚王文熙是幹嘛去了,就是潛逃了。
現在大清朝這等貪生怕死的官兒是越來越多了。想那河南之地的官員,治下竟然生出了陳家這樣的巨寇,那必然是無能的。可就那些無能的地方官,在陳家起兵之後也紛紛死節,卻也比王文熙之輩更襯阿桂的胃口。
阿桂都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睡着的。只知道朦朦朧朧的,自己像是被人擡到了牀上,他也就繼續睡了。知道幾聲淒厲的慘叫聲傳來,夜深人靜的,那劃破夜幕的慘叫令人有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阿桂猛地睜開眼睛。
親軍們已經紛紛上馬,值夜的幾騎在一個零頭的馬甲兵招呼下向着慘叫聲傳來方向馳去。
當阿桂穿戴妥當,走出帳篷的時候,就見他這塊宿營地的東北方向,阿桂還記得那裡有一個小村落,當初宿營的時候親衛還有人提議向那村落買些肉食,被阿桂制止住了。現在那片黑漆漆的村落突然沸騰了起來,喊聲震天,慘叫聲不絕,漸漸有火光亮起,這是有房屋被人點了火。
阿桂靜靜眺望遠方的這處村落。
大概盞茶時間,前去打探的幾名親軍快馬奔回,滾落在阿桂馬前打千報道:“稟中堂,是有暴民襲掠莊子,正在殺人放火。”
“有多少暴民?”阿桂微微蹙眉。他並不意味,這個地方不可能是復漢軍,而且復漢軍也不至於搶掠民莊。
WWW ¤тt kΛn ¤C○ “大概百十人。”親軍回道。
阿桂略一沉吟,揮手道:“去打散他們,但勿要窮追。”百十名暴民不值一提,就是再多出五倍、十倍,阿桂身邊三四百親軍也能毫無阻礙的車平他們。讓阿桂惆悵的是滿清的天下,這纔打了兩年不到,民間就已經呈現出亂世景象了。
暴民,暴民……
阿桂身邊的幾個八旗軍官對視了一眼,其中一個抱拳退下,帶着五六十騎如利箭一般,插向此時火光已經染紅了半片黑幕的村落。
一頓飯工夫後,微微的月光之下,幾名剛剛離去的親軍引着一羣人來到阿桂營地前,黑夜之中就見影影綽綽的,一羣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哀叫聲,喝罵聲,混作一團。
一個八旗軍官就守在阿桂身邊,此刻策馬迎上去,大聲喊:“來人肅靜,敢不聽命,格殺勿論!”殺氣騰騰的話立刻讓人羣安靜了下來,即使還有人控制不住哭泣,也強行壓低着聲音。
“中堂大人,這羣人是小的們在莊子外碰到的。本來想要他們在邊上等着,結果這些人知道中堂大人在此,非要過來磕個頭。”
這算是一羣逃難的人了,如果不是好運的被阿桂親軍撞上,那就是一羣喪家之犬了。這些男男女女有二三十號人,一個個臉面上還帶着驚慌的神色,有人一瘸一拐的,更有人好似受了傷,身上還沾了鮮血。
但看向營地所有八旗兵的眼神則全是無盡的感激。
爲首的一個瘦子正是村裡的地主,姓黃,身邊的男男女女多是他的家人鄰居,還有奴僕。
黃地主身後的年輕人揹着他老爹,那是黃地主的兒子,現在正上氣不接下氣的。
幾支火把點起,阿桂一身官袍的走出來,將這羣人團團圍住的親軍們分波斬浪一樣退裂開。所有人全都跪在地上,遠遠的對着阿桂猛磕起頭來。“叩謝大老爺,叩謝大老爺,大老爺公侯百代……”
那黃地主膽量略大了些,跪着上千移動了兩下,“懇求大老爺留下名諱,也好讓小民們好知道大老爺是誰。這救命之恩,恩同再造。我等今後****吃齋唸佛,爲大老爺祈福……”
阿桂呵呵的笑了笑,青青擺下手,“你上來。”對比老百姓的紀念,阿桂現在更關心那夥亂民暴民的由來。這等事在這裡是不是很多……
阿桂身邊的一個軍官見阿桂招了招手,纔對黃地主道:“你過去,中堂大人有話問你。”又對其餘人等道:“你們都在此候着。”
本就魁梧的身材頂着避雷針就更見高大了,火把下一臉殺氣森森,話音都冒着寒氣,下面這羣頂多是鄉下小地主人家,誰又敢動?
“草民黃白河,見過中堂大人。”黃白河還是有些見識的,聽到‘中堂’二字,眼睛都要突出來了,到了阿桂面前,恭恭敬敬的跪下磕頭。這可比他們大悟的知縣大老爺還要高得多的多的大官啊。
“你們莊子爲何遭劫?是哪來的暴民?”阿桂不解的問。
黃白河就哭喪着臉:“小子就知道,那幫人早晚要反。領頭的賈六金,還有高二和馬鐵山,都是周邊村子的地痞頭子。自那陳賊打下黃陂後,他們一夥人就不安生了,我前天就聽說他們斬雞頭燒黃紙,喝了血酒,還派人向知縣老爺報信,給縣裡一直沒當回事兒。誰料到今夜裡他們就殺過來了……”
阿桂微微鬆了口氣,原來只是鄉野地痞,這等人就是打破了莊子也只是搶掠一番,就會四方散去,不會釀成大患。雖然這樣的事情也在一定程度上表明瞭大清朝野的動盪,但總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正說着呢,馬蹄聲由遠及近,飛一般而來,一名親衛滾落馬上,大聲道:“稟中堂,已經驅散暴民,還抓了二十多個和一個爲首者。”
黃白河立時臉色紅漲起來,兩眼中閃過刻骨的痛恨,他起身想跑,但走了兩步,噗通一聲跪了下,使勁的給阿桂磕頭:“求中堂大人做主,求中堂大人做主……”
阿桂臉上不帶有半分神色閃動的道:“把那爲首之人提上來,剩下的,就地處決。”
遠方馬蹄聲響,卻是之前的那隊馬甲兵回來了。爲首的軍官馬鞍上橫放着一個人,奔到阿桂面前,手一掀,那人滾落地上,疼得他哼哧哼哧的,臉正好與黃白河對眼。
“中堂大人,這人就是賊首賈六金……”那真是化成灰,黃白河也認得的。
阿桂心裡輕輕嘆口氣,看着在自己跟前嚇得屎尿齊流的賈六金,一個顏色對手下丟棄,立刻便有親軍提起賈六金拖走,一聲淒厲的慘叫就是賈六金留在這個世上最後的聲音。他確確實實就是一個普通的地痞無賴,他的膽子很大嗎?在自己跟前嚇得屁滾尿流。如果不是陳逆動盪社稷,這種人一輩子也就是個鄉土混混,欺凌個鄉間弱小而已,那裡敢結夥殺人搶掠村莊?
都是那該死的陳逆。讓朝廷辛辛苦苦維持的江山社稷,幾十年太平盛世,盡皆毀於一旦!(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投、,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手機用戶請到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