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透過烏雲灑落下來,給三都添上了一道金色的光環。三都寧德稅務總口港外帆檣林立,數十艘大小不一的戰船一艘接着一艘駛來。
這裡可是整個中國都少有的世界級天然深水良港。後世三都澳的名頭,託孫大炮的福,很多歷史小白都聽說過。
數十艘打着赤色紅旗的戰船,大小數百門火炮將如蝗的炮彈打到港口炮臺,整個港口都在炮火下痛苦地掙扎着,開花彈爆炸後灰黑的雲團彙集成濃厚的煙雲。實心彈將山坡壁壘房屋打的千瘡百孔,潮溼的土地被火藥薰得炙熱,嫋嫋青煙從泥土中冒了出來。
“……放!”
陳連生站在一門十六磅前裝滑膛炮邊,眼睛死盯着進入視野的復漢軍戰船用力喊道。隨着陳連生的命令,炮手手持火鉤子,點燃了引火繩。引火繩冒着黑煙嘶嘶出輕響迅朝裡面燃進。
“轟……轟……”六門火炮依次而,一尊尊幾千斤重的炮車猛地朝後猛地倒退過去,炮壘中青煙瀰漫,充滿了嗆人的硝煙味。
陳連生看到隨着手下火炮震天怒吼,六團熾熱的火球劃破當空朝最前面的戰船飛去。但都落在戰船前面不遠的水裡,海面上濺起高高的浪柱。復漢軍的戰船船頭臉微微一蕩都沒有。
“娘希匹,怎麼打偏了?!給我再來!快點,快點填充彈藥。這次要瞄的準一點,別他孃的再給老子打水花了!“陳連生大聲的吼叫道。
三都的炮臺自從二月中旬就開始修建了,復漢軍二下江南的消息傳到了福建,明福很有先見之明的在三都建造炮臺,並且重金在廣州購買了一批西式艦炮。用心建造的炮臺雖然只有三個,也全部是封閉式的炮臺,借鑑了葡萄牙人炮臺的佈局構造,跟原先滿清敞開式的炮臺完全不一樣。
所以大炮一開,內部硝煙瀰漫是在所難免的,眼下又是盛夏,氣溫本就很好,悶在封閉的炮壘中衆人都是大汗淋淋,這大炮一開內中的氣溫更是飆升,很多人已經索性脫下了衣衫,光着膀子。
後面的炮手迅給火炮安裝上新的引火繩,加裝上準備好的子銃,將炮彈從前面裝進炮膛,接着將火炮從後面再推到炮口前面來。
引火繩再次被點燃,又是連着的六聲巨響,陳連生眼中白茫茫的一片,等煙霧朝四周散開,剛纔復漢軍打頭的那艘大號霆船船艙上爛了一個大洞,黑色的豁口位置上黑煙嫋嫋,船上水兵一團亂竄,正忙着滅火。他這個炮臺打出去的全都是炙熱彈,很顯然復漢軍那艘霆船是捱了一炮。
“打中了!”
炮壘中一片歡呼聲,炮手們的士氣猛地高漲起來,雖然兩次射擊,前後十二炮彈只命中了一,那也是極振奮人心的。
一個個動作更快更見麻利,這是陳連生的感覺,就感覺着一炮打中了,手下炮手的動作變得更快了。他們的耳朵還可以聽到周圍別處炮臺上的火炮也在朝復漢軍船隊咆哮着怒火。
“轟隆……”炮臺頂部突然響起一聲巨響。整個大地都彷彿猛地搖晃起來,促不及防下陳連生驚的心臟都要跳出來了。炮臺中彈了,還是中在‘頭頂’上。
炮臺內光線昏暗下來,刺鼻的煙霧夾着灰塵從外面滾滾涌了進來。
扶着牆壁頂了下心神,陳連生心臟還在劇烈的跳動着,心中不停的叫喊着萬幸。
“萬幸,萬幸!”萬幸炮壘是封閉式的,頂部用黏土、枕木、石塊加固過,如果是敞開的炮壘,這一炮彈落下,落下的炮彈萬一再碰上個火藥桶,他這裡的所有人可是要見閻王了。
雖然炮壘中沒有人因爲敵人炮彈直接命中而犧牲,可對於炮手來說這創傷更多是精神上的,作戰效能還是受到極大影響。何況隨着復漢軍的第一炮彈落下,越來越多的炮彈命中了炮壘,炮壘內炮手們的裝填彈藥的度和動作都給放慢了。
第一次中彈很讓陳連生心驚膽戰,但第二次、第三次……,炮壘挨炮多了,他反倒對現下這炮壘的防禦大有信心起來。還有閒心徹底打量一下外頭的船隊!
復漢軍的船隊雖然在火炮數量上佔據着絕對的上風,但船上裝載的火炮最大也只是八斤炮,且數量極少,半個時辰的炮戰下來,幾百門大小火炮倒是把那些敞開式的炮位洗了個乾淨,但對於最重要的三個封閉式炮臺來就沒有太大的威脅了。炮戰打了半天,都不知道多少鐵彈打在了炮臺上,炸得外表的石塊坑坑窪窪,可裡頭的清軍絲毫沒有損傷,火力還是跟開始一樣密集。如此再打下去,倒是復漢軍的戰船一點點的要有損傷了。
“副統領!鯊11號殉爆了。”桅盤上的瞭望兵焦慮地對下面大聲喊道。
鯊字號戰船就是梭船、鳥船、大趕繒船的統稱,鯊11號是一艘大趕繒船,管帶本是要戰船更加靠近岸邊實施炮擊的,結果從岸上飛來一羣炮彈,其中一枚準確的落在其左船舷炮位上,引爆了炮位上的火藥,如同晴天一聲驚雷,比剛炮彈爆炸更響的聲音從海上傳了過來。滾滾黑煙從鯊11號上迅升起,籠罩住整個戰船。
鯊11號戰船整個船身都被炸開了一個大大的豁口,左船舷徹底沒了。煙團籠罩中結實的桅杆在煙霧中飛起老高,等到煙霧散開,鯊11號戰船橫放在海面上,主桅杆落在船體不遠處,副桅杆半折,船帆染着大火,船上其外還有幾處明火。整艘戰船雖然沒有斷裂兩半,卻跟中間被咬了一口的香蕉船一樣,幾近喪失了行動能力。也沒有了反擊能力!
羅大良狠狠地罵了一聲。這麼厲害的創傷,可不像是隻一個炮位上的火藥爆炸,鯊11號太倒黴了。
鯊11號的船頭側舷位置突然激起碩大的水柱,數道紅光猛地一閃,周邊又多出了幾道水柱。
“全部都有了!……瞄準那艘大趕繒船,……給我轟沉它!注意,用縱火彈,用縱火彈。”趁他病要他命,陳連生鋼牙緊咬,臉頰在不斷的抽動。
這場炮戰已經進行了半個時辰了,他不知道還會進行多久,如果復漢軍派人登6,三都這裡也有足夠的人手的。霞浦【福寧府城】已經丟了,大量的兵勇退到了寧德。只要不是復漢軍的大部隊趕來,僅是他們的水兵,陳連生對今日保住三都還是有信心的。
至於復漢軍的大部隊趕過來了怎麼辦?那就逃唄。啥時候福州也完蛋了,他要還能留下一條命,那就逃去外地,剪了辮子乖乖的給復漢軍當順民吧。反正那戰俘營當苦力陳連生是絕對不會幹的。
陳連生雖然是漢軍鑲黃旗人,老祖宗在遼東時候就跟了還是後金的滿清,但局勢敗壞到那個份上,他也拼過命了,也不欠大清朝的了。
鯨4號戰船上,管帶正在勸着羅大良,船隊現在打不動外皮牢固的石質封閉式炮臺,那就退走的好。鯊11號完蛋是很可惜,但現在不走還會有更多的戰船遭損。
清軍將僅有的幾門好炮都搬入了封閉式炮臺中,外頭露天佈置的大炮,不管是射程還是數量都比不得三座封閉式炮臺中的大炮,再耗下去已經毫無意義了。
“副都統,我們還是撤吧?要拿下這三座炮臺,必須要有6戰隊。咱們現在回去,等到後續的運船到了,咱們晚上突進來,人一登岸,再堅固的炮臺也是手到擒來的。”
等了半天,管帶覺羅大良彷彿還在堵着氣,也知道他現在氣悶。徐友若剛剛拿下了一支清軍的船隊,引着6軍,近乎兵不血刃的奪得了福寧府城,結果輪到他帶隊南下了,就一頭撞在三都這個硬石頭上。
再次重複了一遍:“副統領,魯公殿下說過,不要讓船隊在沒有6戰隊的時候,去跟有準備的岸上炮臺對轟。我建議咱們馬上後撤!副統領?……副統領?”
羅大良扭過頭來看了他一眼,臉上充滿了無奈,苦澀的說道:“你說得對,沒有6戰隊,船隊確實沒必要跟有準備的炮臺對轟,撤吧!”
只能說他運氣不好!
六月初三,復漢軍走海路,輕而易舉的拿下了福寧府城。初四,復漢軍水師一部攻取三都不克,但水師奈何不了三都炮臺,6軍卻從6路輕而易舉的奪取了寧德。然後不等捲土重來的復漢軍水師駛入三都,三都港的清軍就全部退往了羅源。
過了羅源就是連江,接着就能看到福州城了。
於此同時,進入建寧府的守備二師也跟據守建寧府城建陽的天地會義軍徹底碰面了。
對於天地會義軍,陳鳴不想動武,否則福建多山地,一個八閩之地不知道能絆住他多少手腳和兵力呢,更浪費寶貴的時間。
“殿下,臺灣的上書。”
熊炳章一臉振奮的大步走進來,行走間都帶着一股風,他手中捧着一本摺子。陳鳴接過來看,內容不出半點意外,就是一個獻土納降,舉臺灣全土投效。
再看落款和署名,除了嚴煙這個天地會南北兩路總領外,還有泉州、漳州多個大宗族領人物的姓名。陳鳴當然高興,但“漳泉械鬥!”臺灣歷史上怎麼都繞不過去的一個彎彎,也以一種很直白的方式呈現在了他的面前。(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