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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禎一百四十四年,乾隆三十七年,西曆的1772年。
中國的局勢正在發生着關鍵性的轉變,而就在這個時候,一支滿清派出的使臣隊伍在東教北京傳道團神父的帶領下,經過一年多時間的辛苦跋涉,也終於抵到了聖彼得堡。
赫舍裡·祥亨看到聖彼得堡城牆的時候,眼淚嘩嘩的直往下流。他從北京出發的時候,團隊有一百四十多人,現在只剩下了八十幾個。萬里長途的辛苦,還有惡劣的氣候,奪走三十幾人的性命,剩下的也被留在了旅途中,能否熬過去,很是不確定。
卡普什金神父也在胸口畫着十字,這一路上確實很辛苦,比他來北京的時候難多了。
西曆1653年,俄羅斯沙皇阿列克謝一世派遣使節,要求順治皇帝向其稱臣;而順治要求俄國沙皇前來北京朝貢。雙邊經過連續的磕碰與交流之後,1714年俄國東正教北京傳道團開始常駐北京,除傳道外,兼顧外交。
滿清沒有忘記沙俄這個過去被他們萬分警惕的異國,如果能行的話,乾隆帝是絕不會派出使臣前往俄羅斯的。而且他也知道俄羅斯現在正陷入一場大規模的國戰之中,都大打出手三年了,還沒有結束。
乾隆是無可奈何了,他只能向俄羅斯求援。
從澳門進入北京的傳教士們,雖然意大利、法國、西班牙等一神教國家的都有,可依靠他們去跟各自國家的政府聯繫,乾隆一點也沒信心,感覺太不靠譜了。所以只有俄羅斯!
赫舍裡·祥亨的身份並不是密使,他們來聖彼得堡的目的是爲了求援的,扣除了隨行的俄羅斯人員,也浩浩蕩蕩八、九十人呢。祥亨進入住處的過程中被n多聖彼得堡居民看到,他在抵到聖彼得堡當日,消息就已經被傳揚的滿城皆知。
“我們在天上的父啊,感謝您的仁慈,讓勝利籠罩俄羅斯,讓我們遠離血光。我當在你的真光中,懷着被啓明的心靈,承行你的旨意,從今日到永遠,世世無盡。阿民。”
卡普什金神父虔誠的做着禱告。他真的太興奮了,“這是上帝的指引。讓我們在勝利來臨的一刻抵到聖彼得堡。願我以一生的歲月侍奉你,我主上帝耶穌基督,從今日到永遠,世世無盡。阿民!”卡普什金瘋狂一樣讚美着上帝。
祥亨臉上也掛起了振奮的笑容。
“怪不得咱們進城的時候,俄人的神色那麼高興、振奮,他們打贏了……”副使鈕鈷祿·納福又是高興,又是悲傷。俄國人打贏了,大青果卻岌岌可危啊。
祥亨眼中綻放出明亮的光華來,在他們來俄羅斯的時候,他們就知道俄羅斯就在打國戰。如此情況下祥亨不得不憂慮,俄羅斯還有沒有力量來援助大清。即使大清能做出很大的讓步……
可現在,他的心落下了,放心了。整個人就跟吃了人生果一樣,渾身上下毛孔裡都透着舒爽舒坦。“這是上蒼保佑,保佑我大清。”不然怎麼會那麼巧呢?俄羅斯前腳打贏了戰爭,他們後腳就趕到了聖彼得堡。祥亨就像喝了最純美的美酒,熏熏然的,臉頰發着血紅。
“聽說了嗎,中國人派人來向女皇陛下求援了。”
“真的?”
“那當然,使者都進城了!聽說還是和教會的神父一塊兒來的。這下女皇的皇冠會變得更加燦爛耀眼,上帝的榮光就要照耀進古老的東方帝國了。”
“這真是主的引導。讓他們在這個時候抵到聖彼得堡……”說話的俄羅斯人開懷大笑起來。是啊,俄羅斯人高興傻了,他們贏得了一次真正的對奧斯曼帝國的勝利,而不像上一回的戰爭那樣,即使有着奧地利做盟友,也最終不勝不敗。
俄國艦隊於去年在地中海的勝利,促進了北非地區的埃及和中東地區敘利亞的阿拉伯人反土起義的爆發。俄國在陸戰和海戰中的雙雙勝利迫,讓奧斯曼帝國不得不在久爾久同俄國簽訂停戰協定,這個消息剛剛傳回聖彼得堡。
“不過中國的韃靼人真的沒有用,只短短三四年裡,他們就丟掉了半個帝國。聽說那是比半個歐洲還要巨大的土地。”
“哈哈,這正是俄羅斯鋪展上帝耶穌基督榮光的時候啊。韃靼人沒有用不是大大的好事嗎?不然他們怎麼會辛辛苦苦的趕來聖彼得堡?謙卑的匍匐在女皇的腳下?”一種異常的自信和驕傲在俄羅斯人胸中泛起。
對奧斯曼帝國的勝利已經讓不少俄羅斯人忘乎所以了。他們不會想到這次俄土戰爭還有一個尾巴要解決,奧斯曼人並沒有真正的服輸。
而且隨着滿清使臣一起抵到聖彼得堡的還有土爾扈特部的大貴族策伯克多爾濟,他是土爾扈特部的首領渥巴錫汗的堂侄,土爾扈特部落的重要首領。
策伯克多爾濟抵到聖彼得堡前就跟祥亨分離了,他在聖彼得堡也不是沒有落腳處。
而祥亨也根本不知道,一直來都對他橫眉冷眼的策伯克多爾濟,內心裡對於滿清是真的有一股說不出的恨的。自從渥巴錫繼位以來,俄國政府屢徵土爾扈特兵與鄰國作戰,使全部落“苦於徵役”,人人憂懼。渥巴錫憂心如焚。
在這次俄土戰爭之前,土爾扈特騎兵爲俄羅斯打了波蘭王位繼承戰爭,鎮壓波蘭人的起義,在第五次俄土戰爭的前一年,忍無可忍的渥巴錫至就已經開始醞釀東返的大膽計劃了。因爲土爾扈特部落從沒有像這個時候這樣負擔過如此沉重的捐稅,所有的人爲此感到困窮難安。
而渥巴錫本人也是在去年秋季,才從從高加索前線回來。
只是這個時候渥巴錫當初醞釀的東歸計劃已經早早的被他束之高閣了。他們原本以爲強大的滿清帝國竟然被漢人打的要萬里迢迢的跑來聖彼得堡向貪婪無厭的俄國人求援,這是多麼可笑,又讓土爾扈特部高層貴族們失望的事情啊。
作爲土爾扈特部的高層貴族之一,策伯克多爾濟帶着少數土爾扈特騎兵陪同祥亨一同來到聖彼得堡,那是爲了向葉卡捷琳娜二世懇求減輕土爾扈特部的兵役和稅收,再這樣繼續下去,土爾扈特部落實在有點難以爲繼了。
當然,他們也期望着俄國貴族能夠應允祥亨的請求,然後派他們土爾扈特部前往東方。如果真的能夠如此,回到了新疆的他們,根本不會再甩聖彼得堡的命令,那個時候俄羅斯還有本事派哥薩克騎兵數萬前往新疆嗎?聖彼得堡真的這麼強大,他們早就殺向伊斯坦布爾了。
但整個土爾扈特部越是懷着這樣的打算,就越要表現出對繼續戰爭下去的抗拒,越要表現出對於滿清的興致缺缺。
四十三歲,剛剛登上人生巔峰的葉卡捷琳娜二世,用十分莊重的禮儀接待了祥亨。對於滿清送上的國禮,讚不絕口。但是對於滿清的求援,葉卡捷琳娜二世表示要慎重考慮。
實際上這是一種待價而沽的表現。
葉卡捷琳娜二世和聖彼得堡的俄羅斯王公貴族,是絕不會放過這個東擴的大好機會的。“這是天上的主,賜予我們最好的禮物。”
當然,這個時候的俄羅斯在西北方向跟中國還搭不上界,他們還沒有吞下三帳哈薩克,後者在準噶爾被滅絕之後,先後對滿清稱臣。俄羅斯只在與外蒙,也就是後世的蒙古+唐努烏梁海一帶與中國搭界。
北極熊雖然對土地十分貪婪,但是對‘名義吃進嘴裡’的事兒也不感興趣,他們的力量並不能讓他們實際上統治外蒙。對於建立黃色俄羅斯,現在的北極熊明顯沒這麼大的胃口。所以對比外蒙古,他們對於滿清的東北更感興趣。
那些在無數中國人看來苦寒無比的外東北不毛之地,在老毛子眼中可是難得的好地方。
“祖宗之地喪於你我之手,煌煌大清竟也到了學石敬瑭父事夷狄,引以爲援的地步,可悲,可嘆啊!”就跟原時空歷史上的《璦琿條約》差不多,里老毛子的胃口很不小。而靠着《中俄聖彼得堡條約》這一紙條約,割讓了外東北不毛之地的滿清換來的是十萬支燧發槍,三百門火炮,三萬援軍的允諾。本來祥亨要的還有一批銀子的,但是路途太遠,俄國人藉口運輸金銀不安全,就把一開始談好的五萬支燧發槍翻了一倍,二百門大炮變成了三百門,第一批跟着他們返回去的一萬支燧發槍也改爲了兩萬支,再有是五十門火炮,還有一萬騎兵。
這一萬騎兵到了中國以後自然由滿清負責軍需軍餉供應的。如果讓俄羅斯負責供應軍需,他們可沒這個本事。
一萬騎兵中包括了三千土爾扈特騎兵,兩千西伯利亞的韃靼騎兵【布里亞特人】,一千名貝爾加湖哥薩克,後者不同於西伯利亞上的韃靼騎兵,而是整個哥薩克中最精銳,也是對於俄羅斯帝國最忠誠的一批人。廣袤、富饒的貝加爾湖草原,讓那裡的哥薩克過着富裕自由的生活。再有四千名就是由俄羅斯的正規騎兵,波蘭人、農奴,以及烏拉爾河、頓河一帶召集起來的哥薩克所組成。
北極熊很聰明,他們知道要想在一個沒落的帝國身上咬下更多地肉來,而且那個沒落的帝國距離他們還有相當遙遠的距離,那就必須與他們打下良好的‘友誼’。同時儘量的保持着那個沒落帝國的存在,因爲他們的腳步早晚會走到那個沒落的帝國的身邊的。如果到時候的肥肉,變成了一個新興的強國,那可就悲劇了。
而就他們現在得到的信息來看,在中國南方興起的漢王國,明顯是一個軍事武力很強大的國度。“叛逆者掌握着一種新式的火炮鑄造方法,可以在很短的時間裡鑄造出數百門火炮。”
“那些火炮並不能比產自歐洲的火炮打的更遠,威力更大,可它們也不比產自歐洲的火炮來的差勁。”卡普什金神父這樣的對他所尊敬的葉卡捷琳娜二世彙報說道。
“這種神奇的鑄炮法真的存在嗎?”
“尊敬的陛下,我可以對天上的神起誓,我絕對沒有說謊。上帝耶穌基督鑑證我的誠實。”
“在中國的一次關鍵戰役中,叛軍一次性投入了五百門大炮用以作戰。然後叛軍一舉殲滅了清帝國的十萬主力軍。爲他們奪取南中國奠定了絕對有力的基礎。”
“在中國南方興起的漢王國不是一隻溫順的吃草的羊,而是一頭會吃人的猛虎。”
“我不知道在場的諸位高貴的大臣與貴族是否認真的觀看了清帝國使團隨行的衛兵。他們並不比聖彼得堡的禁衛軍遜色。而像他們這樣的軍隊,漢王國至少有二十萬。”
這樣一番剪短的會面祥亨他們根本不知道。這一刻的祥亨、納福正完全沉浸在難以自拔的悲哀之中,在他們看來,這就是賣了祖宗之地,向瞧不起的洋夷求援,跟石敬瑭完全沒有兩樣。
“決鯨海以救焚,何逃沒溺;飲鴆漿而止渴,終取喪亡。”《舊五代史》中形容石敬瑭的一句話同時泛起在兩位滿大人心頭,更可悲的是他們卻不得不如此做。蹲在住處的二人抱着酒瓶,嘶聲痛哭。
“那兩個沒用的東西,除了哭他們只會哭。”策伯克多爾濟萬分難以理解,簽下了協約之後表現得如此痛苦的兩個人,怎麼在簽字的時候那麼暢快?
談判不是要談的嗎?不是要小心試探對手的底牌,同時展現自己的肌肉的嗎?這兩個廢柴除了會答應俄國人的條件,然後在軍火和援兵上堅持一番,其他的完全任由俄國人來劃定,這真是再好不過的談判人員了。俄羅斯人會高興傻的。“懦夫,懦夫。”如果這兩個人是自己的手下,策伯克多爾濟會一刀劈死他們。
整個談判竟然只用了十天不到的時間。
策伯克多爾濟對月長嘆,沒辦法,俄羅斯人並不答應他明面上提出來的請求。而是讓土爾扈特部派出三千人向東方挺進。
“臺吉,這樣也好。至少我們能借着機會更好的瞭解一番東方的情況。”
“也只能如此了啊。”策伯克多爾濟嘆息着。
剛剛結束了俄土戰爭的俄羅斯人,又向波蘭伸出了魔爪。他們正在夥同普魯士和奧地利徹底的瓜分波蘭。之前受到俄羅斯支持的波蘭國王——斯坦尼斯瓦夫·奧古斯特·波尼亞托夫斯基,被看做是十分弱小卻太有主見的人。他在巴爾聯盟戰爭中的表現讓俄羅斯大大不滿【巴爾聯盟可以看做是波蘭貴族的一次起義】。俄羅斯認爲波蘭作爲其保護國的作用已不存在。
同時與俄羅斯爲盟友的奧地利的利益,在俄羅斯戰勝奧斯曼帝國之後,受到了一定的威脅。如果陳鳴看着這個時候的歐洲地圖,就能把手點在後世的羅馬尼亞的位置,現在的摩爾達維亞與瓦拉幾亞公國上,俄羅斯與奧地利的分析就在這兒。甚至可以說這就是未來巴爾幹矛盾的隱現。
而在七年戰爭受到大幅度削弱的普魯士,腓特烈二世也想要保住衰敗中的奧斯曼帝國,將俄羅斯的視線從高加索調回東歐來,這樣他可以在普魯士與俄羅斯(或與奧地利)的戰爭中將奧斯曼拉到自己的一方。
時間進入到西曆18世紀的晚期,幾百年前的宗教矛盾,早已經讓位給國家利益了。
三個國家彼此都存在着矛盾,但三個國家都不敢大打出手,甚至都不敢將彼此間的關係搞得僵硬起來,一個徹底落敗的波蘭,一塊大大的肥肉,足以產生足夠的利益讓三個歐洲強國在相互的交流和妥協中,重新找到彼此利益的平衡點。
策伯克多爾濟不是隻會打仗和放牧的莽夫。三國瓜分波蘭的用意和背後的交易,他還是瞧得出來的,雖然對於俄羅斯、普魯士和奧地利幕後的一連串秘密條約,他一無所知。可自從明面上就已經能分析出許多事情來了。
在來聖彼得堡的路上,策伯克多爾濟並不是沒有向祥亨、納福透露相關的消息,即使他冷麪冷語的。但現在看,那兩個廢柴明顯沒有將他投入的消息放在心上,或是與眼前的俄羅斯聯繫在一起。
“愚蠢的笨蛋。派出這樣的人作爲使臣的乾隆大皇帝,也肯定是一個愚蠢的皇帝。也怪不得漢人起義,短短几年內就奪取了半個中國……”虧得當年【乾隆二十一年】的敦羅布喇什汗還派遣使吹扎布,假道俄羅斯,歷時三載,到達北京,向乾隆皇帝呈獻貢品、方物、弓箭袋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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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利益,都有自己的考慮。策伯克多爾濟內心裡將祥亨、納福罵的狗血噴頭,歐洲人將滿清看做一塊沒有骨頭的肥肉,可這樣的問題誰要是直問祥亨與納福了,這兩位滿大爺一定會用蔑視的眼神看着對方,那眼光中就慢慢的都是——‘蠢貨’兩個字。
外東北再是祖宗之地,那也只是一片荒無人煙的酷寒苦地。對於現在的滿清,十個外東北也沒有一箇中原重要。
只有守住河南,守住皖北,守住蘇北,一切纔有未來。
不然就以眼下陳漢的攻勢,他們一會兒在山東,一會兒在遼南,還有東北和西南,且滿清現在的西北有漸生亂象,這讓他們如何招架?
“多事之秋,存亡之刻,豈能耽擱?”沙皇宮殿內,納福甩袖子走了,留下身後氣得臉色都發青的策伯克多爾濟。“能早要回一杆槍的援助,也比在聖彼得堡磨薄十張嘴脣要好。”無腦之輩,不堪爲伍。納福內心想着。
遠處一棟樓房的第三層,窗臺前,葉卡捷琳娜二世的宮廷顧問伊凡·切爾內紹夫收起了手中的望眼鏡,他讚許的望着卡普什金,“現在我相信了,土爾扈特人對於帝國是忠誠的。”土爾扈特對不對俄羅斯忠誠還不確定,但至少他們跟清帝國沒什麼勾搭。策伯克多爾濟與清帝國使臣明顯很惡劣的關係就是一個證明。
而這就足夠了!
……
當‘滿載而歸’滿清的使團踏出聖彼得堡的時候,時間已經是五月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