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徐州的清軍來說,昨夜的激戰是悲催又悲哀的。李侍堯的一念之差固然保下了清軍的大部隊,可是李侍堯的督標卻殘了,李星垣的鎮標殘了,鳳山的鎮標也殘了。
徐州城清軍最最精銳的三支部隊,全完蛋。
李侍堯用三塊石頭保住了一片沙子。
而夜裡的戰鬥,復漢軍就投入了兩個營,一個坦克營,一個火槍營。然後徐州清軍最精銳的力量被打斷了脊樑。
那只有前後三刻鐘的廝殺!
不提退回來的坦克營有多麼的疲憊,深秋天氣裡,一些士兵敞開着懷,精壯的胸膛迎着夜風吹刮,篝火的邊緣,佩裡埃甚至能看到士兵們身上冒出的騰騰熱氣!
當然,佩裡埃更關注的是他們的數量。這支軍隊一場激戰後並沒有損失多少。
“先生,他們至少還有五百人。”
“能估算出具體的數字嗎?”佩裡埃已經知道復漢軍的‘鬥志’了。進攻部隊的士兵凡是沒有跟隨部隊退回來的人,幾乎都可以算是陣亡。
“三十人到四十人。”隨從看着坦克營士兵的目光充斥着驚懼。濃濃的血腥氣從每一個坦克營士兵的身上傳出,褪下戰甲後,他們的軍衣上全是斑斑血跡,甚至一些人腳下的靴子都已經被鮮血浸溼到了腳踝位置。
更不要說脫下的戰甲上滴答的鮮血,和大刀鐵棒上沾染的血跡,乃至白色的物體。隨從都不敢去細看那是什麼,直覺告訴他,白色的物體是人的腦漿。
爽朗的笑聲從佩裡埃背後傳來,那是戰後的坦克營戰士在談笑……
“這些士兵的心態更棒。”佩裡埃有些羨慕,七年戰爭中的失敗讓整個高盧公雞都要不好了,對中國文化有一定了解的佩裡埃聽着坦克營戰士的笑聲則不由得想起了一個成語,“中國人有一個形容軍心士氣的成語,聞戰則喜,是聽到戰爭的消息就非常高興的意思,用在這些士兵身上很合適。”
……
復漢軍的炮兵在進攻部隊退出戰場後迅速向着豁口處展開覆蓋式的轟擊。被集中在徐州城南的大炮、臼炮足足有七八十門。剛剛‘戰勝’了強敵的清軍精銳,還來不及高興就立刻轉入抱頭鼠竄中……
“快。快隱蔽,快隱蔽!”
李星垣看到復漢軍撤退,絲毫沒有要追擊的意思。大聲下達命令要部隊隱蔽。準備迎接復漢軍下一輪的炮擊!這就是徐州戰場的陣地戰,衝鋒和炮擊輪番上演,復漢軍不斷地用炮彈、子彈和刺刀消耗着他們的血肉!
誰的鮮血和膽氣先流乾,誰就會輸掉戰鬥。
“轟轟轟……”昨夜的炮擊十分響亮,就在佩裡埃小心的觀察着戰後的坦克營戰士談笑風生的時候,七八十門大小火炮齊齊開火,天空中悶聲響亮,真就像是有一個‘雷池’。
“****不繼續接着進攻嗎?”佩裡埃向身邊的一名隨行的復漢軍軍官問道。
“今晚不打了。”軍官搖頭着道。陳鳴今晚上不接着打了。不僅不打了,還要徐州西面的部隊給夜裡逃跑的清軍放開些口子。今晚上下半夜最重要的事兒,就是看清軍有沒有人逃跑了。可是軍官又不明白,怎麼着他們的太子殿下就能料定今夜裡會有人逃跑呢?
他只是一個小小的上士,當然不知道陳鳴的真正佈置。
整個營地只有團一級軍官才知道,在第二批一個營的火槍兵增援坦克營的時候,二十多個穿着清軍服飾的偵察兵也一塊進入了徐州城,那接下的一切就是順理成章了。
上士的級別太低,根本不知道這個計劃。
上半夜接下的時間就這麼平靜的過去了,如果復漢軍中又另外一個會‘望氣術’的大仙兒,夜觀徐州軍氣,就能發現本來如棉絮一樣軟綿散亂的徐州清軍士氣,現在更像雲彩一樣飄忽了。到了下半夜,陳鳴已經睡熟。突然聽到隱隱的槍炮聲傳來,他笑了笑沒有起身,繼續沉醉夢鄉。
李侍堯從昨天夜裡一直枯坐到天亮,上半夜復漢軍發起的一次猛攻後,並沒有接着發動後續的進攻。這是幾日來夜間復漢軍最安穩的一夜。
可是復漢軍安穩了,清軍卻亂了。不知道怎麼回事,突然的有士兵開始逃跑了。
這個苗頭從子時正點顯露,到寅時初刻,發展到巔峰。短短一兩個時辰,逃兵潮起,這絕不是毫無由來的。復漢軍早早就將徐州打出了狗腦子,昨夜裡又有傳言起,李、鳳兩位總兵的鎮標和總督大人的督標全遭重創,那就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清軍緊張不已的軍心被徹底摧毀!二十多個偵察兵就是二十多處火苗,他們煽風點火,傳播謠言,在引着逃兵出城的時候還頻頻‘一馬當先’的探路。
要是清兵心神冷靜的時候,未必不會沒人看出其中的不對來。清軍裡哪有這麼品德高尚的人啊,自己好不容易摸出去,不趕緊拍屁股逃命,反而還潛回來給他們帶路……
可是人一慌張,很多顯露出來的痕跡就會被他們忽略忽視掉。或者說人掉在深井之後,內心中總期盼着‘好人’的出現。
現在天色已經亮了。李侍堯麻木的聽着各處報來的消息,徐州城都出現營一級的隊伍一塊外逃了,那是怎一個慘字了得啊!“那些人的腦袋又是怎一個笨蛋啊……”李侍堯已經懶得去罵這些人了,豬腦子都該想到復漢軍的防線會出現——防禦漏洞——這般低級的錯誤嗎?用這些人來比豬,真是對豬的侮辱。
昨夜的戰鬥力李星垣丟了兩根手指頭,萬幸都是左手的。鳳山重傷昏迷,捱了炮彈炸,半邊臉都給撕扯着了,腦袋跟血葫蘆似的。能不能最終醒過來,誰也說不準。
李侍堯督標中的四個營官,遊擊、參將各死了一個,還有一個參將重傷。四個營出淮安的時候,整三千人的兵力,現在一半都不剩了,完全喪失了繼續作戰的能力。
再加上鳳山、李星垣的督標,整個蘇北清軍最最精銳的六千人,現在兩千五都湊不到了。
李侍堯能感覺得出,復漢軍昨日的進攻力度遠比之前強大,那昨天一晝一夜,他手下依爲長城的六千精兵就稀里嘩啦了,而且昨夜裡搞了個鬼,一晚上,準確的說是半個晚上,城中的隊伍就少了足足五千人。今天覆漢軍要是再拿出這等力度的攻勢出來……
李侍堯突然的用手摩挲着自己的脖子,“大好頭顱,大好頭顱……”接着,“哈哈哈,哈哈哈……”口中發出一陣絕望到極點的笑聲,也悽然到極點的笑聲。他不爲自己擔憂,也不再爲大青果擔憂了,此時的李侍堯只爲他北京城裡的家人擔憂。
自己一死百了,自己的家人又能怎麼樣呢?他們是漢軍旗人,不裹腳的。人也養尊處優,根本不像民間窮人家的大腳婆娘,就是逃入民間,時間一長又怎麼會不漏痕跡呢?
這一刻徐州清軍的主將——李侍堯也被擊垮了。那麼徐州城的陷落也就變得順理成章了。
三個團的進攻部隊從三面同時發起進攻,巳時初刻,也就是九點的時候,正式向徐州城發起攻擊,三面齊攻。
要說之前的復漢軍是一張開的手掌,那麼現在的復漢軍就是一個五指內扣的爪!
徐州城這個被陳鳴緊緊握在手心裡的果子,靠着最開始的軟殼,還能抵擋一陣。而現在果子外表的軟殼已經被陳鳴戳得稀巴爛,當他‘五指’內扣的時候,立刻的鮮紅的果肉就變成了血漿毫不吝惜的流淌了出來。
李星垣死了,鳳山在昏迷中死了,李侍堯也死了。
整場戰鬥進行到下午五點鐘,西邊的太陽就要落山了,徐州城中才再也聽不到一聲槍響。
此時,從碭山進來的河南清軍腳步剛走到西鎮店,徐州還有六七十里,也就是兩天的路程。他們前方東南方向的位置,是一個營的復漢軍駐守的蕭縣。
本來已經調派騎兵將蕭縣看住的阿桂,在第二天突然間下令全軍後撤,就在軍中一干人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的時候,一消息風傳了出來,接着又迅速被證實是真的事——徐州失陷了。
李侍堯以下三萬清軍,非是被俘,就是被殲,算是全軍覆沒。
沒有了在徐州城跟復漢軍酣戰十餘日的蘇北清軍的‘內應’,阿桂此次雖然帶來了不少的隊伍,卻也沒信心來跟陳鳴手下的三個旅復漢軍對陣。
“第四旅留守徐州,尋機西向,與陳州連爲一片。二十旅和近衛旅跟我回援濟寧。”徐州城裡,得知阿桂帶兵突然縮了回去的陳鳴,也終於不能再拖延着不去救濟寧了。即使他內心深處再想着搞孔家,面子上的事情也必須做全面了。
徐州之戰裡抓到兩萬俘虜全部留在徐州,還有諸多的火炮,根本就不覺得自己這次救援會真的打仗,濟寧城下的清軍腦子要有多殘,纔會在久戰之餘,來繼續跟復漢軍硬頂啊?
這就是一場遊行。
復漢軍北上,清軍西撤。當然,陳鳴要表現的更有攻擊性,他部沿着運河西岸向濟寧而去,到時候從濟寧撤退的清軍怕是連濟寧州都待不住了。
微山湖、昭陽湖、獨山湖,還有一個南陽湖。從濟寧到徐州運河段,全部都是湖泊。陳鳴帶隊抵到南陽湖與獨山湖交匯的南陽鎮的時候,濟寧之圍解開了。從濟甯越過運河西撤的清軍果然連濟寧州的屬縣都不敢待了。一直退到了曹州府最東面的縣城——鉅野!
整個戰場還剩下濟南之戰沒有結束。而南京方面對於安徽的‘安排’也形成了初步定議,被快馬飛鴿傳到陳鳴的手中。
不打!
但支持捻子——投靠復漢軍的捻子,讓捻子去南下進攻廬州。復漢軍在拿下濟南之後,就鞏固、清肅山東的地盤,休整部隊,等待來年的大戰。
陳鳴很快也向南京回了一個摺子,認同了這一決意。就跟陳聰說服陳惠一樣,河堤+黃淮的危險性也說服了陳鳴。來年纔是重頭戲,他也有些不想節外生枝了。而徐州之戰所俘虜的所有清軍戰俘,一律發放到黃河與運河沿線,修築堤壩、疏通河道。(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