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皇宮,乾清宮內,現任內閣首輔柳德昭正在向陳鳴彙報着工作。
只是這工作的內容大部分來自軍情局,這‘工作’的地點也在那遙遠的南美。
前文已經說了,陳鳴每日要處理的‘事兒’很多的,而且來自各方各面。他不可能長久的把自己的目光專注於某一點上,因爲這會讓他顧此失彼。
也因爲此,皇帝必須是要有大臣們輔佐,還要讓後者擁有一定的權利,這真的很有必要的。
在中國的歷史上,這麼一個現象讓早期的皇帝無時無刻不在琢磨着怎樣打壓相權。漢唐時代的明君英主,那似乎每一個人都能徹底掌控丞相。漢武帝更是開啓了把丞相當泥胎木像的先例。
而皇帝對於相權的忌憚之心的來源,謀朝篡位的王莽和楊堅就是最好的詮釋。
皇帝與丞相的鬥爭一直持續到朱洪武時代,丞相的位置被徹底廢除。明朝的內閣首輔,滿清的軍機處領班大臣,那同歷史上的‘丞相’依舊有着很大的不同。
首先內閣首輔不具有法理上的認定,雖然明朝中後期內閣的權柄日益增強,隱隱有超過漢唐宰相的趨勢,但是由於批紅的權力牢牢掌握在司禮監的手中,所以決定權並不能完全掌握。說到底有宰相之實,無宰相之名,因爲沒有宰相的名義,所以並不能完全行使宰相應有的權力。
而且不要把內閣和皇權割裂開來看。
內閣更像是皇權的延伸。因爲明代取消中書省之後,事實上以前的皇權和相權已經合併成了一個新的皇權。這個新的皇權因爲事情太多又不得不進行拆分,於是有了內閣。而內閣則是在新的皇權的主導下一步步蠶食六部保留的取消中書省之後所留存的殘餘相權,內閣並沒有離開皇權而單獨握有自己的權力。所以說,中書省拆分後相權分流,首輔卻不見得能從皇帝那裡奪取到多少權力,而更像是皇帝施捨了多少出來。
你看隆慶朝首輔多牛,萬曆朝說不給你權力就不給你權力。
至於滿清的軍機處就更別說了,一羣奴才而已。
所以說,‘丞相’的概念在中國歷史上已經消失三百多年了。也就是陳鳴將之從深淵之中提溜了來。
當然,如今的陳鳴是絕對的大權在握了,雖然他也真的在一點點增加內閣的權利,尤其是內閣首輔的權力地位。但就像明朝中後期的首輔所擁有的權利一樣,這權利是陳鳴‘施捨’給內閣的,他隨時隨地都可以收回。是以,今日陳漢的內閣首輔依然不是丞相。
而至於啥時候才能讓內閣首輔大臣變成順理成章的‘丞相’,這連陳鳴資格也說不準。
要知道陳漢下一任的內閣首輔,極可能是汪輝祖。
這可也不是一個強勢人物。
加之之前的陳聰和眼下的柳德昭也都不是啥強勢的人物,因爲他倆各有顧忌。宋王是怕當權臣,因爲他出身皇族,地位已經夠高了,當了權臣是極有可能犯忌諱,過紅線的。而犯了忌諱,過了紅線,就有可能掉腦袋的。
而至於柳德昭,他的親外孫是當今皇子,並且這些年一直跟皇長子隱隱爭奪大位,參與進了皇室最殘酷的奪嫡之戰,他要是敢強勢了,保不準也會觸動紅線,所有柳德昭也不強勢。
而一連三個內閣首輔大臣都不是強勢的主兒,這從某個方面也證實了陳鳴自身的強勢。
那陳鳴手下有沒有強勢的人呢?
就像高拱、張居正那樣的主兒?
說真的,沒有。
他手底下重臣,一個個都規矩的很。就算強勢,比如龐振坤,那也是在地方任職的時候強勢,到了中央就也隨大溜了。
這一切的根源說到底,就是陳鳴的權利至高無上,陳鳴自個太強勢了。
那丞相是協助皇帝管理一切軍國大事,即所謂的“掌丞天子,助理萬機”的人物。
在西漢,丞相負責管理軍事大計或國家要務,輔佐皇上處理一切事物。逢有機要事情,皇帝可以召集公卿、二千石、博士共同在御前商議,避免專斷。而一般政務,則由丞相決定即可施行。皇帝有事,常向丞相諮詢,丞相還可封駁詔書,表示對皇帝命令持保留態度。
丞相的具體職權是:任用官吏,或是向皇帝薦舉人才;對於地方官的有考課和黜陟、誅賞的權力;主管律、令及有關刑獄事務;地方上若有暴動等事,丞相派屬官前往鎮壓;在軍事或邊防方面也承擔一定的責任;全國的計籍和各種圖籍等檔案都歸丞相府保存。以至於西漢不得不設立御史大夫輔佐丞相,職掌大致相同,同時也分散了丞相的一部分權利。
如果陳漢的內閣首輔大臣能夠達到西漢時候丞相的權利的話,那麼,中國的虛君制度纔算真正的邁開了第一步。
這真的是很漫長的一步。
只是陳鳴的性格就強勢,所以他不能容忍自己受到制肘,這卻也是他最大的矛盾之處。
——一方面知道虛君立憲是很有必要的,另一方面就容不得人制肘,更不會交出至高無上的皇權。
“陛下,烏喬人跟西班牙人的矛盾的確不小。他們是是歐洲人與印第安人的混血後裔,中間或也有白人、黑人或黑人與白人的混血後裔。以遊牧爲生。
五十年前,英國、荷蘭、法國、葡萄牙等國的商人在布宜諾斯艾利斯【後阿根廷的首都和最大城市,位於拉普拉塔河南岸、南美洲東南岸、對岸爲烏拉圭(東方)】周圍的邊境地區從事利潤很大的皮革和牛脂走私生意時,烏喬人就開始捕獵逃散的大羣牛馬。阿根廷和烏拉圭的彭巴草原上,這些牛馬一直到處遊動,奇蹟般的繁殖生息,族羣日益壯大。它們之前在廣闊無際的彭巴大草原上平安出沒,未遭獵捕。
直到五十年前。
那段時間應該是烏喬人最快樂的時候,他們用自己撲捉到的牛馬換取到了不小的財富,過上了富足充裕的生活。
但是現在就不一樣了,西班牙人開始以法律的形式佔有這些彭巴草原上的半野生的牲畜,並且僱用牛仔進行放牧。這大大觸動了烏喬人的利益。
但十幾年前,西班牙剛剛徹底征服了烏拉圭。那裡的查魯亞人遭受到了大規模的屠殺和殘酷的打壓。烏喬人是敢怒而不敢言。
想要說動他們來起兵造反,應該很不容易。軍情局接觸到的一些烏喬人,都沒有這個決心。
如果西班牙人能主動地緩解他們與烏喬人的矛盾,比如說僱傭烏喬人爲自己放牧,給他們一定的生存空間,這些人是不會武裝反抗西班牙的。”
“南美的印第安人裡,最具有反抗精神,與西班牙人矛盾最大的族羣,智利的馬普切人絕對是其一。他們是智利和阿根廷最大的印第安部族,生活在智利中南部和阿根廷西南部。
西班牙人很早就開始了對智利的征服。馬普切人北部支派皮昆切人很快被征服和同化,但南部的馬普切人則對西班牙殖民者進行了長期頑強的抵抗。二百四十年前,馬普切人在其首領勞塔羅的率領下,一度打敗西班牙遠征軍,並擊斃了聖地亞哥市創建者、被西班牙人稱爲“智利征服者”的遠征軍首領瓦爾迪維亞。
兩者間的戰爭持續了上百年,西班牙人無法武力征服馬普切人,而長期的維持戰爭是要耗費巨大的人力、物力和財力的。上世紀中葉,西班牙人同馬普切人簽訂了“基林條約”,正式承認馬普切人的獨立自主以及他們對比奧比奧河以南土地的獨立自治權。
但是接下的一百五十年裡,他們之間的戰爭依舊時有發生。
馬普切人至今還保持着本民族的語言和生活傳統、宗教信仰等。
而且人口大約在三四十萬左右。有着一定的社會秩序。”西班牙人雖然對馬普切人放棄了武力征服,可西班牙人轉而做起了文化侵略,這些年下來也的確有了不小的成效,但馬普切人在主體上還是保持着獨立和本民族特色的。
只是馬普切人有部落大聯盟,他們的首領不是傻瓜,西班牙人在歐洲雖然陷入了反法戰爭的泥潭,但他們在美洲的力量絕不是小小的馬普切人可以挑釁的。
赤俄不能征服阿富汗,但小小的阿富汗也不可能對着赤俄反攻倒算。馬普切人也是這麼個理兒。
“戰爭是挑起來的。不打起來,怎麼能看到西班牙人的衰弱?”陳鳴沉默了一會兒,說道:“馬普切人可以做長期聯繫,烏喬人也一樣。”
柳德昭恭敬的道了一聲遵命,然後他擡頭接着說自己的工作。柳德昭很清楚陳皇帝的意思,陳皇帝看到西班牙人陷入了反法聯盟的泥潭後,有點迫不及待的要吃西班牙人的肥肉了。
他想要南美亂起來,爲國防軍的再一次中西美洲戰爭打下鋪墊。
“還有烏拉圭的查魯亞人。這是烏拉圭的主體民族,鼎盛時期,人口超過五十萬。現在能剩下二十萬就不錯了。烏拉圭除了查魯亞人,還有查納人、雅羅人、博安內人和格諾亞人。印第安土著人口大約三四十萬。
這些人對於西班牙人,還有葡萄牙人,都痛恨異常。
烏拉圭被西班牙徹底征服之後,印第安人不斷遭到鎮壓和屠殺。可以說只要加上一個火花,那裡就立刻能燃燒起熊熊烈火。”
陳鳴聽出來了,在烏拉圭之前的烏喬人、馬普切人,那都是引子,這查魯亞人才是重點。
陳鳴從一旁的架子上取出了一副南美的地圖來,烏拉圭!
這是一個介乎於巴西和阿根廷之前的地盤,現在已經被西班牙人徹底併入拉普拉塔總督轄區。
這個地方位於南美洲的東南部,烏拉圭河與拉普拉塔河的東岸。全境面積比之中原省要大一點。瀕臨南大西洋,北同巴西接壤,西與阿根廷交界,東南瀕臨大西洋。
境內地勢大部分平坦,南部是起伏的平原;北部和東部有少數低山分佈;西南部土地肥沃;東南部多斜坡草地。內中有一定的礦產資源,盛產紫水晶石、瑪瑙、乳白石等。林業和漁業資源豐富,盛產黃玉、魷魚和鱈魚。
總的來說,這兒是一處魚米之鄉。
只需要稍微經營,那就是一塊豐饒之地。
“陛下,從這裡點燒起戰火,那不僅會蔓延到阿根廷,巴西也會燃起。只要智利南部的馬普切人看到機會,他們再一動彈,整個南美南部地區就會徹底震動……”
“而且烏拉圭臨近大西洋,雖然不如馬普切人容易支援到,但也並無困難。”
早在中西戰爭停戰的當年,中國的探險船就越過了麥哲倫海峽。現在,已經有不少中國的商船在南北美洲的東海岸活躍了。
要知道中西戰爭的勝利還是讓中國獲得了一些墨西哥灣的海岸線的。
陳皇帝現在就是要挑動南美戰爭,讓戰火越演越烈,讓西班牙人手忙腳亂。
讓馬德里太貪婪!?
愚蠢的卡洛斯四世一點都沒有他爹的腦子,西班牙的大權如今已經完全旁落到了其妻帕爾馬公主瑪麗亞·路易莎和她的情夫曼努埃爾·德·戈多伊手裡。在戈多伊和其他寵臣的慫恿下,卡洛斯四世讓西班牙捲入了災難性的反對革命的法國的戰爭。
或許戈多伊爲代表的一干人被英國人的金錢給收買了,也可能是這個愚昧的政客對於法國在美洲的殖民地垂涎欲滴了,比如說路易斯安那,比如說加勒比海的殖民地,可那災難性的後果只會讓整個西班牙來買單。
陳鳴是不會放着大好機會白白錯過的。
第一次反法同盟在原時空位面裡,被拿破崙在意大利給粉碎。西班牙在自己的軍隊遭遇了慘敗之後,迅速的轉向了法國,即使卡洛斯四世要臣服的是他們波旁家族的血仇死敵。因爲西班牙沒有辦法,原時空位面中,獲勝的法軍很快就開始了對西班牙這個百十年來的附庸國反攻倒算,馬德里承受不起戰爭的壓力,他們就只能倒戈。
而最後西班牙的沉淪就且不去說,只說西班牙倒戈給了法國之後,它就大大的罪了歐洲的扛把子——英國人。整個國家都受到了跟法國一樣的待遇——被海上封鎖。
如果現今的歐陸戰爭,如期崛起的拿破崙日後在意大利戰場上能如期粉碎反法同盟軍,那麼西班牙的倒戈就是必然的。
這個時空的巴黎政權跟原時空不會發生太大的改變,原時空位面的巴黎政權能立刻對西班牙反攻倒算,眼下時空也能。
陳鳴絕不容錯過這個機會。
而拿破崙就算在日後走上了意大利戰場,他究竟能否在意大利戰場上繼續擊敗反法同盟軍?這個可能性在陳鳴眼中還是很大很大的,至少比拿破崙在土倫戰役中崛起的可能性要大得多。
也或許拿破崙在下一場戰爭中就會被一顆子彈奪走他的小命,但這就是一場賭博,一場陳鳴覺得自己贏得把握很大的賭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