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翌帶着二牛避過巡守,不着痕跡的把他送出城外。隨後馬不停蹄來到城頭,讓人把三個百戶官和十個總旗官叫到面前。
這三位百戶官,兩個是鄭允芝的家生子,都姓鄭,一個叫鄭六,一個叫鄭九。剩下一個,就是鄭允芝之前說過的,告訴他方城山中寶地的獵戶。
葉縣有四千戶百姓,人數超過兩萬。這麼多人遷移到山裡,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最大的難點,就在於山中貧瘠沒有安身之地。而這位獵戶張石,在鄭允芝最需要的時候,給他提供了條件。
因此破格提拔,成爲百戶官。即便他不識字。
另外十個總旗官,包括周力、連彪在內,原本魯陽衛千戶所的老人,只剩下一個,其他都是新募集提拔的。
鄭六和鄭九面孔極爲相似,卻是一胞雙生的兄弟。兩個人都長得五大三粗的,比鄭五看起來還要粗壯幾分。但腦子不及鄭五靈活。張石則是個面孔憨厚的矮壯漢子,皮膚略黑。
至於百戶官,除了其中魯陽千戶所遺留下來的那位,其他都是本地的良家子。
各自的精神面貌都很不錯。
便是那位魯陽千戶所的老人,也是個老實敦厚的。要不然的話,以鄭允芝的手段,若是油滑齷齪之輩,恐怕早被擄下去了。
鄭允芝建立起這五個百戶,可不是作樣子,是有一番抱負的。作爲體制內的人,鄭允芝當然知道衛所制度的敗壞,知道其中的腐化。所以這支隊伍,在鄭允芝的努力下,與已經敗壞腐朽的其他衛所兵,是截然不同的。
士兵都是本地青壯良家子,而軍官則以鄭允芝的家生子爲首。可謂是牢牢掌控。
“奉縣尊老爺之令。”嬴翌正色道:“今夜有要事,需要劃撥出兩個百戶。周力、連彪,你二人與我所屬百戶算一個,另外一個誰願意?”
鄭六、鄭九對視一眼,鄭六抱拳道:“屬下願意。”
嬴翌毫不猶豫,點頭:“那就你了。”
然後道:“其他人按慣例輪換巡守,不得有誤。少了兩個百戶,人手可能有些緊,今夜各位兄弟就擔待擔待。”
隨後嬴翌帶着兩個百戶集結。
嬴翌道:“鄭百戶、各位總旗官,我需要五十個木箱,二十輛車馬。周力、連彪,你二人帶着本百戶人手前往製備木箱,子時之前必須完成!,記住,木箱不能敷衍。”
“是,百戶!”
周力、連彪帶人離去。
嬴翌又對鄭六道:“二十輛車馬的事就交給鄭兄弟了。”
鄭六爽快道:“嬴兄弟放心,俺老鄭絕不耽擱分毫。”
到子時前半個時辰的時候,木箱、車馬,都已齊備。木箱置於車馬之上,兩個木箱上壘一個,一輛車馬置三個木箱。子時時候,劉贇到了。
嬴翌跟他點了點頭,按刀喝道:“開城門。”
火把之下,城門嘎吱嘎吱的打開,嬴翌手一揮:“出城。”
言罷,他翻身上了一匹挽馬,抓住繮繩,側臉對同樣上了馬的劉贇道:“劉總旗,請。”
一行二百餘人,二十輛車馬,很快出了城門。嬴翌回過頭來,正看到城頭上眺望的鄭允芝。
嬴翌在馬背上抱了抱拳,吆喝一聲,一行人漸漸沒入黑暗,消失了。
鄭允芝看着他們消失在黑夜之中,臉上閃過一抹憂色,也下城牆,回城裡去了。
...
嬴翌跟劉贇騎馬並行,鄭六在後壓陣。兩個百戶一左一右,護着車馬前行。因木箱空空,因此速度不慢。雖然夜黑,但沿着官道,倒也不虞看不見路。
嬴翌會騎馬,但並不精通。好在身體協調性無與倫比,騎着騎着就越來越順暢。
“按照眼下的腳程,天亮之前應該能抵達二郎山。”
劉贇道:“嬴兄弟的計策很好,千戶大人一定會採納的。”
嬴翌搖了搖頭:“希望如此。此間消息泄露,流賊幾十萬大軍就在眼皮子底下,說實話,如果有流賊截殺,而且人數太多,恐怕事情堪憂。”
劉贇笑了笑:“我聽說嬴兄弟橫勇無敵,之前也信心豪邁,如今怎憂慮起來了?”
他言語溫和,並不存在諷刺的味道。
嬴翌笑道:“我雖自視甚高,百人、千人,都是小意思。但若來個數萬人,如果不能儘快殺掉賊頭,我也不能保證安全。鄭縣尊面前,總不能唉聲嘆氣。”
劉贇笑着點了點頭:“數萬人不可能。”
嬴翌詫異道:“劉總旗能夠肯定?”
劉贇笑道:“不要忘了我是什麼人。”
嬴翌一怔,隨即恍然大悟:“是了,劉總旗是天子親軍錦衣衛,耳目遍及天下。難道知道什麼內情?”
劉贇道:“此間嬴兄弟參與進來,有些事沒必要隱瞞。我們從流賊方面得到一些消息,經過推測,料定軍餉的事,在流賊之中,只有賊將郝搖旗知道。流賊性貪婪無度,如果我是郝搖旗,一定不會聲張,而是封鎖消息以待獨吞。既不能聲張,那麼郝搖旗麾下的幾萬賊人,就不能有大動靜。他如若要截殺,必定只會派遣少量精銳前來,絕不會超過五千人。”
嬴翌心中驚訝。
錦衣衛的名頭,幾百年後也是如雷貫耳。最鼎盛的時候,緹騎遍佈天下,耳目無數。幾百年後,很多人認爲,在大明末期,也就是崇禎登基,扳倒魏忠賢的時候,矯枉過正,把錦衣衛和東廠給弄殘了。
這其中,許多大臣推波助瀾,借皇帝自己的手,弄瞎了皇帝自己的眼睛。
因此崇禎屢屢被官員矇蔽,欺瞞。
大明朝真正的明君,在嬴翌看來,只有三個。第一個就是太祖朱洪武,第二個就是成祖永樂帝,第三個便是弘治皇帝。而這三位之外,其他的,都有這樣那樣的缺陷,譬如嘉靖帝,幾十年不上朝。但朝政依然在他的掌控之中。這不單單是帝王術厲害,更因爲他一直牢牢地掌握着這個國家的眼睛和匕首——錦衣衛和東廠。
這兩個機構的存在,是對大明朝所有官員最大的威懾。因此被官員所忌。崇禎登基之後,經驗太淺,被些個大臣唬弄的一愣一愣的,傻兮兮的把自己的手和眼睛給搞殘了。
嬴翌有時候會想,如果崇禎手中的錦衣衛和東廠仍是鼎盛,那麼李自成這些人是不是會在某天夜裡不明不白的死在自己牀上?